总攻皇后的萌主-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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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俊仰着头,眨了眨眼睛——他当然记得。
史书中他记忆最深刻的故事,一个是赵氏孤儿,另一个便是季布逃亡。
妁慈道:“希提求购由贵,想必不会比汉高祖悬赏季布松懈些。由贵这一路逃亡,不知有多少人甘愿为他送命。那些追随他反叛的部下,未见得是被他抛下才会死掉。如果他们是甘愿为他去死的,那么他脱逃,也未见得是因为贪生怕死。”
见俊捧着茶,沉默不语。
妁慈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陛下不知其中细节,不该过早讨厌这个人。”
“如果,”过了好一会儿,见俊才难过的说,“如果很多人为朕死了,朕会讨厌自己。朕宁肯不逃亡。”
妁慈闻言不由心中一软,蹲下来揉了揉他的脸颊,轻声道:“那是因为陛下有一颗仁心。这是最难得的。”
见俊不由自主的脸上泛红。邵博跟他说过无数次仁心,可是直到妁慈这么说了,他才觉得仁心是好的。
“不过程大人说的,国家大事由不得陛下的喜好,道理也是相通的。很多人要抛开喜好才能认清,也有很多事要抛开仁心才能做好。至于个中机巧——反正君逸臣劳,陛下可以慢慢看,慢慢学,不必着急。”
送走了见俊,妁慈长长的舒了口气。而后又略微的懊恼。
见俊走的时候握着她的手,黑柔的眸子静静望着她,说道,“敏敏,朕对你是真心的。朕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不求你原谅。你可以生朕的的气,拒驾也好,不理朕也好,讨厌朕也好。只是不要忘了,朕喜欢你。”
他凑过来的时候,妁慈恍然发现见俊长高了不少,他的声音也终于不再是初见时那种孩童一般的清脆。
那个昔日在她缠着她撒娇的孩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开始长成少年。
她明明是要与他渐渐疏远,渐渐淡漠,最终脱离出他的生命的。可是当他认真而又固执的请求她,不要无视掉他的感情时,妁慈发现自己竟真的不能忽略掉了
见俊重新回到坤宁宫的时候,内阁诸臣已经回去办公去了。
他也没有把他们再召到坤宁宫来,只换下燕居的衣服,带了几个宫女太监,亲自去了政事堂。
妁慈说得对。如今内阁既然没有邵博那样的主心骨,便不会尾大不掉。君逸臣劳,他们本来就是为他辅政的。他处理不了的,他们自然得为他代劳;他不明白的,他们自然得条分缕析的说给他听。
阿廉那个臭脾气,他无视掉就好了。相信等阿廉发现老老实实给他讲解比较不浪费时间时,就不会再试图用一句话否定掉他的意见了。
见俊亲自到政事堂,高宦成等人都诚惶诚恐。
而阿廉也似乎觉察到了他的诚意,上前禀奏的时候,终于耐心恭敬的分析了他的意见。
既然已经与希提交恶,也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便不怕再多一个王臣部王子。见俊最终决定先见见由贵这个人。
他再次回到坤宁宫时,太监总管也从御造所带了玉石匠回来。
——见俊大约看的出来,妁慈有些厌恶太监总管,因此他这几个月去坤宁宫,都没有让太监总管跟着。今日去得急了,太监总管下意识跟上去伺候,见俊便在坤宁宫外等妁慈时把他支开了。
御造所的工匠遍览天下异宝,目光独到,也许认得这珠子也说不定。
见俊便将络子传给他看。
工匠看了半晌,才讷讷道:“小人眼拙,这东西看着有些像烟晶,又有些像琥珀小人不认得。”
见俊笑了笑,道:“罢了,你去吧。”
天下异宝这么多,他不认得又怎么样?妁慈必定不会害他的。
不过妁慈为什么忽然想起要送他这么件东西?
见俊将络子绕在指上,静静的望了一会儿。
他虽然无比的希望这是“永以为好”的信物,可是他终究还是明白的,妁慈没有那么喜欢他。想到这里,他沮丧的将下巴搭到桌子上,嘟了嘟嘴。
然后就如电光火石一般,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可能性。
他瞬间不能安坐,“把太医叫来!”
事发的第二天,妁慈就跟太医打过招呼——见俊已经知道他们合伙骗他的事了。
却没想到今日一来坤宁宫,见俊便开始追问当日的事。
见俊虽然疾言厉色,但太医看得出他根本就是色厉内荏。因此也不怎么害怕,只说:“当日娘娘脉象浮促,疾而虚,显然是有热邪,当是心肺不佳之故”
“是与不是你比朕清楚!”言之凿凿说的全是屁话,所以见俊才最讨厌与这种老于世故的滑头打交道,“朕只问你,皇后皇后身边是不是有谁”他皱着眉头,实在寻不出其他的可能,只能低声道,“下毒。”
太医赶紧跪下,道:“臣不敢欺瞒陛下,没有,真的没有。”
见俊盯了他好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吓他道,“你还不说实话?!”
太医咬定了,摇头道:“臣说的是实话。事关娘娘性命,就是臣敢隐瞒,娘娘自己岂能不当一回事?”
见俊不以为然道:“宫闱之祸从来不得善了。皇后慈悲,不愿牵连无辜。以她的性情,自然会瞒着朕独自查访。”
太医偷偷抬了头,试探道,“若真如陛下所料可能善了?
见俊手上一滑,竟生生将一只竹笔折断了。声音却如之前一般平淡:“朕自然也不想兴狱。”
他表情固然掩饰得很好,可是目光里那种蒙了尘的平静却别有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气象。太医不由咽了咽唾沫——他相信,必要的时候,这个看上去很无害,实质上也很纯良的小皇帝,也是能凶残暴虐起来的。
太医忽然想起当妁慈说“先生也给皇上诊诊脉”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原来都是为了对方才能凶残起来的性情吗?
他屏息扣了个头,字斟句酌道:“陛下仁慈。不过臣真的不敢欺瞒陛下。确实没有。陛下想,您与娘娘一向同寝同食,就算娘娘不愿牵扯无辜,但是娘娘岂会不在乎陛下的安危?”
见俊眨了眨眼睛,霎时间便会那个纯良的、有些懵懂的小孩子。
他略有些遮掩不住羞涩一般,像是想强调什么一般道:“自然不会!咳,好了,朕,朕没什么事了。你退下吧。”
太医生怕他反悔,迅速跪安,急匆匆往外退。只觉身上快被冷汗浸透了。
“慢着。
见俊两个字几乎就让太医心脏跳出来,“臣在。
见俊强掩住自己的失落,道,“顺路去奉华宫,给林昭容看看脉吧。
第44章 战斗局势()
十月初的时候,边疆的战报开始源源不断的送回京中。
没有大的变故,然而总体来看,败多胜少。
以数倍于敌的大军据城而战,居然还反被牵制着。敌人铁骑的威猛无敌似乎再一度被验证了。
渐渐的,朝中隐晦甚至尖锐的攻击高宦成的折子因此多了起来,呼吁早日议和的声音也越来越高。
见俊也从一开始的不动如山,渐渐变得有些焦躁了。
这是他亲政后第一次大手笔,这一仗某种程度上也是他促成的。他迫切的需要一次胜利来证明自己。
但是他跟太傅学习了近十年,就算太傅不主动去教他什么,他也自然耳濡目染的学会了一些东西。
比如如何掩饰自己的焦躁,如何让比他还要焦躁的众位从他的态度中得到安抚——他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不想在暧昧不明中轻易就转变了立场。
因此这些日子,他实质上是承担着双份的压力。
幸而朝中还有个表现得比他还镇定和坚决的阿廉撑着,并且不时的为他分析战报,从中寻找出令人鼓舞的迹象来。
但是,尽管战局渐渐向着阿廉预测的方向发展,可最后的胜利依旧不可捉摸,朝中又充斥着反面的说法,见俊的焦躁并没有得到缓解。
有几次他几乎控制不住要逃到妁慈那儿,蜷到她怀里什么也不想只管蒙头大睡。
可是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不希望让妁慈看到他的软弱。
——他想要尽快长大,长成一个可靠的、值得信赖的人。尽管毁掉妁慈心中那个令人怜惜的孩子的形象并非出自他的本意,可是他既然已经为此承受了痛苦,就绝不会再倒退回去。
等他长大成人,可以把妁慈揽到怀里,安抚她的不安和焦虑的时候,他们的感情才会真正对等起来。妁慈才会真正把他当做自己的丈夫来看待。
朝中的局势,妁慈虽不曾刻意打听,却也不可避免听到了一些。
她还记得史书中有一个细节——战局最胶着的时候,见俊在朝堂上表现得镇定自若,却在当天夜里传召了阿廉七次。她当初读到这里的时候,不由暗笑史家拐弯抹角,直说见俊内心不安就是了。
但是等她亲耳听铃音说“陛下五更天又召见了阿廉,天放亮了才睡下,接着就响了晨钟,到了早朝时候”,她才体会那一笔的不平淡之处。
——这似乎已经是连着第三天,见俊没睡足两个时辰了。
何必逞强到这种程度,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
担忧的同时,妁慈也隐隐有些自责——她只知道她与见俊的未来早已注定,自己不能再干涉他更多,却忘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让阿明去乾清宫守着。”她说,“陛下一下朝,就请他来寿成殿。”
阿明来到乾清宫的时候,正看到南采苹的侍女品茗把一个食盒交到一个太监手上。
他与南采苹一贯亲善,便随口问了几句,知道是南采苹担忧见俊的身体吃不消,亲自煲了汤为他调养,便道:“你家小主儿果然比别人贴心。”
乾清宫的小太监几不可查冷哼了一声。
阿明知道他为什么,也不点破,只笑着对品茗道:“替我向你家小主儿问安。”
他年方二十,肤色略黑,相貌却极是清俊。虽是个阉宦,身上却奇异的有种沉静的贵气。加之性格沉默温和,待人彬彬有礼,因此在宫中一贯很有人缘。明知他是个阉人,但见他这么一笑,品茗也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脸,羞道:“记得了。”说罢福了福,有些晕晕乎乎的离开了。
阿明知道她不会是第一个来送补品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她们费这么多心,别说让见俊吃到,就是让他听到只怕都是难的。
——祖宗规矩,外面的吃食不经传禀一律不得进殿的。就算是皇后送的,也得皇帝钦许了才能拿进去。
阿明虽不比王聪明那般权大势大,但人人都知道他是寿成殿的主管太监。见俊对妁慈怎么样,别人可能不清楚,但在乾清宫伺候的,只要没瞎眼都心知肚明。因此都不敢小瞧了他。
阿明自然知道这规矩,那太监便不避着他。一面打开食盒,一面腆着脸笑望向阿明,道:“吕总管一起尝尝?”
阿明正要摇头,瞟见食盒缝里露出来的东西,心里一愣,却没露了声色,只故意扭头望向文德殿那边,淡淡道:“不用了。”
果然,片刻后他便听到食盒盖子咕咚落了一下,随后又被手忙脚乱的盖好。
那太监略有些不自然道:“那咱家进去招呼别人了吕总管先等着?”
阿明心中冷笑,淡淡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