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掌灯-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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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庄祁伸出手,示意赵枣儿把脚放到他的手上。
“我自己来。”
赵枣儿怎好意思递出自己脏兮兮的脚,她看到不远处的座椅,一蹦一蹦地过去坐下。
右脚掌被石子划出一道血痕,已经结痂了。左脚掌较为严重,一块小石砾陷进了肉里,还在往外流血。
赵枣儿自己拿着镊子想把石块夹出,奈何手克制不住地颤抖。方才在天台上浑身都冻僵了,丝毫没觉得疼,现下身子渐渐暖和,才觉得脚底钻心地疼。
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但赵枣儿咬着牙,一声不吭。
庄祁蹲下来,接过赵枣儿手里的镊子,牢牢抓住赵枣儿的脚腕不让她躲,动作利落地把石子取出。
赵枣儿本就不胖,这几日的折腾让她又清瘦了不少,细细的脚腕在庄祁手里好像要被折断了一样,感到赵枣儿一个瑟缩,庄祁放缓了力道:“痛就喊出来。”
但赵枣儿没有喊痛,她向来擅长忍耐。
“不痛,谢谢。”
庄祁闻言没有强求,低着头,认真为赵枣儿包扎伤口。
庄祁的鼻梁挺拔,眉目俊朗,从这个角度赵枣儿正好可以看到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小扇子”、“小刷子”这一类的形容词浮现脑海,赵枣儿轻轻屏住呼吸,生怕惊醒了这对眉眼。
赵枣儿见过庄祁三次,对庄祁最大的印象是“温文儒雅”四个字。这样的人出现在命案现场就足够稀奇了,而今她几番奇妙境遇竟也能“巧遇”庄祁,这是缘分吗?
“你。。。。。。”视线落到那双毛茸茸的粉色拖鞋上,赵枣儿问他:“你也是驱邪师?”
庄祁拿起剪刀,“咔嚓”一声脆响,绷带留下整齐的断口。
“不,”他抬起头,注视着赵枣儿:“我是天师。”
——————*****——————
舒碧云一路小跑,径直冲进了f市人民医院。
夜半的医院依旧人来人往,空气中的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急诊送来了一起追尾事故的患者,医生和护士忙得脚不沾地,有人呻吟、哭嚎,没有人在意舒碧云。
站在候诊大厅,舒碧云下意识地看向问诊台,但也清楚导诊护士不会知道赵枣儿的行踪——更何况赵枣儿是被鬼抓走的。
情况不是一般的棘手,直接问“你们医院闹鬼吗”可行吗?四周有来去匆匆的人,也有神情疲惫的家属,舒碧云试着去发挥自己的直觉,但感受不到任何鬼魂的气息。
她的直觉就像个用久了的收音机,时好时坏。
舒碧云咬唇纠结,正准备向问诊台进击,余光突然捕捉到一人,正是下午在警局遇到的男警官,对方十分帅气,故而她记住了,对方姓吴。
“吴警官——!”
吴浩霆没有回头,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一晚上的时间他都在查看方兴路路口的监控资料,刨去夜里九点至十点的片段,把其他的时间段都仔细看了一遍,终于发现了新的线索。
案发当天下午,王朗曾进出那条小巷两次。两次间隔不到半个小时,每一次都脚步匆匆。在案发三个小时后,也就是庄祁抱着赵枣儿离开小巷三个小时后,午夜一点左右,王朗又一次进入了小巷。
吴浩霆没有犹豫,顶着冬日的寒风回到案发现场,在小巷里找了近一个半小时,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纸片。
那是一个小纸人,由黄色的符纸剪制,不过一指长,正面写着一个“镇”字。
吴浩霆随手把纸人放进兜里,给庄祁发了个信息,便直奔医院。
他知道王朗是脑科副主任,也打听了王朗今晚有夜班,看了眼楼层分布,吴浩霆按了四楼的电梯按钮。
电梯门打开,里头竟然空无一人,吴浩霆觉得稀奇。小小空间里的寂静与身后大厅里的嘈杂人声形成鲜明的对比,站在电梯里,像站在另一个世界。
就在电梯门关上前一刻,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子挤了进来。
“吴警官!等一下!”
吴浩霆只一眼,便认出了舒碧云。
舒碧云很有气质,长发、小脸,用吴浩霆的话来说:他心目中的理想型。当然,吴浩霆会记住舒碧云,还是因为她是赵枣儿的朋友。
舒碧云头发散乱,羽绒服里穿着睡衣,手上还抱着一件羽绒服。那显然是赵枣儿的衣服,无需多说,吴浩霆便猜出这是出事了。
“你——出什么事了?”吴浩霆开门见山道:“你是赵小姐的朋友?”
“是的,我姓舒,‘舍予’舒。”
舒碧云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羽绒服。虽然她赶在电梯闭合前追上了吴浩霆,但她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方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世间有鬼邪,这样颠覆三观的事情她也才接受不久,若是说出来,这位警官怕是要把她当作疯子吧?
“舒小姐。”吴浩霆敏锐地捕捉到舒碧云的纠结,直觉告诉他舒碧云应该是被赵枣儿身边离奇的事情吓到了。
与庄祁往来多年,吴浩霆早已形成了与常人不同的世界观,但遇鬼这样的事,显然不是人人都能得见的。若是直接问“赵枣儿是又撞鬼了吗”,这位舒小姐怕是要把他当作精神失常吧?
2层,3层,数字不停往上跳,舒碧云瞥了眼吴浩霆刚毅的侧脸,犹豫之下还是决定独自寻找赵枣儿。
“吴警”
“叮——”
话未出口,电梯已经到了四楼。门一打开,一股寒气卷了进来。
那是北方的寒风加之南方的阴冷也不能形容的凉,从骨子透到心里,皮肤上的寒毛瞬间根根立起,让人一个哆嗦。
但电梯外什么也没有,灯光明亮,墙面雪白,倚着墙的绿植温顺地垂着叶子,这一抹绿,藏着盎然生机。
“出什么事了?”
吴浩霆开门见山地问,舒碧云还是犹疑,这会儿功夫吴浩霆已经走出了电梯,舒碧云只好跟上,想了想道:“枣儿她不见了。”
——怎么不见的?是失踪还是她自己离开的?吴浩霆斟酌着适当的问法,但他发现,不论怎样,最终都不能绕开那个特殊的话题。
吴浩霆把手伸进兜里掏手机,无意中摸到口袋里的小纸人,沉吟一下,吴浩霆道,“赵小姐有没有可能是自己出去了呢?现在是午夜,你不妨回去等她,如果天亮了她还没有回来,你就给我打电话。”
“可是——”舒碧云还欲解释,迎面走来的护士打断了她的话。
护士是冲着吴浩霆来的,两人显然是认识,说话间透着熟稔,“等你半天啦,王医生今天本来有夜班,但就在刚刚,他请假了。”
“不碍事。”吴浩霆摆摆手,“他办公室在这层吧?”
“嗯呐,直走,右转,最里头的第二间就是。”护士指明了方向,打了个呵欠,“那我下班啦。”
“辛苦辛苦,下班吧,多谢了。”
“客气哈。为帅哥服务是我的荣幸。”
护士爽朗地挥挥手离开,吴浩霆抬步就王朗的办公室去,舒碧云猛地想起赵枣儿的话,也顾不得别的,拦住吴浩霆,“拿着这个!”
那是一个小小的纸团,吴浩霆诧异地一挑眉,把纸团展开,原来是一张符纸。
符纸上写着“恶灵退散”,看着还挺像模像样的,背面却印着一个二维码,还有一行字,吴浩霆瞥了一眼,哭笑不得地读出来:“温语驱邪小店,请给个五星好评哦,免费送驱鬼水一瓶谢谢亲”
“。。。。。。”那符咒是舒碧云出门前匆匆抓了一把塞进口袋的,她万万没想到,背面居然是广告!
——赵枣儿!你这个辣鸡!
13。医院惊魂(2)()
“啊嚏、阿嚏。”
赵枣儿揉揉鼻子,刚刚似乎有人在骂她。
回过神,赵枣儿想着庄祁的话。
——天师,即合乎天然之道的老师。
天师原是道家始祖——轩辕黄帝对老师岐伯的尊称,在古代中,天师通常有起死回生、治病救人的本事,但到了近现代,天师于众人眼里多是“道”的一个象征,说到天师,许多人心中自然会有“张道陵”、“龙虎山”等词出现,亦或者是电影里拿着拂尘和黄符纸的老头形象。
赵枣儿怎么也不能把庄祁与那样一个老头画上等号。
天诞万物,由万物衍生出各种职业,为生者服务的三百六十行,为死者服务的三十六行,除却生死,又有人妖鬼、神仙魔,由此又有从事者若干。赵枣儿的爷爷赵大匡便是专门应对邪煞的“驱邪师”,但不论是驱邪师还是除妖师,风水先生或者算命先生,都没有“天师”这个行当有名气。
“不像?”赵枣儿怔愣的表情让庄祁发笑。
“嗯。”赵枣儿顿了下,“你像老师。”
——那种穿着长袍的教书先生,立在讲台上,一手捧着一卷书,一手夹着一根粉笔,讲台上放着一壶清茶,袅袅腾升的水雾晕开了时光的墨痕,谈吐间把半个天下娓娓道来。
庄祁又笑了,眼睛微微弯成一道弧,他拿过医用胶布做最后的固定工作:“我也在f大教书,古代的东方哲学,你若有兴趣可以来旁听。”
赵枣儿脸一红,胡乱应下。
庄祁问她:“你怎会在这里?”
“清醒的时候就在天台上了。”赵枣儿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从来没有梦游的习惯,唯一的可能,便与林山奈有关。她把自己的梦说与庄祁听,看着庄祁的面色慢慢变得凝重。
庄祁看了眼赵枣儿肩头飘摇的三盏灯,“你学过术法么?”
“没有。”赵枣儿这回说了实话,“我六岁便离开了塔家县,而且我也确实看不见那些——鬼之类的,直到四天前,就在这家医院里,我一觉醒来,就能看见了。”
“赵老先生可曾给过你护身符之类的?”
“有的。”赵枣儿扯出脖子上的空绳子,“爷爷给了我一颗‘守命珠’,但前几天珠子丢了。”
“丢了?”
“运气不好,遇到抢劫了。”赵枣儿不说姚甜的事,避重就轻道:“当时晕倒了,好像是磕了脑子,医生说我脑震荡来着,是被过路人送到医院的。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珠子没有了。”
赵枣儿的眉心慢慢拧紧,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她的手机和挎包都没有丢,劫犯为何只拿走了她的珠子?
庄祁却是知道守命珠并非劫犯拿走的,极有可能是被姚甜吞噬了。
赵枣儿还不知道送她去医院的“好心的过路人”就是庄祁,还在感慨好人一生平安。
庄祁也不解释,只是提醒她道:“既没有了那颗珠子,你万事小心些。”替她穿上拖鞋,庄祁又叮嘱她:“一会儿跟紧我。”
“嗯嗯。”
赵枣儿小鸡啄米似的用力点头。
搭着庄祁的手站起来,赵枣儿勉力跟着往前走,尽管心里有一团团疑惑,此时便也只挑重点的问:“我为什么能看见鬼?”
庄祁配合着赵枣儿放慢了脚步,一边打量四周,一边与她道:“一般而言,常人视鬼的可能性有两种,眼睛与常人不同,这是天生异能,生来便得吃这碗饭——比如我。”
赵枣儿闻言忍不住去看庄祁的眼睛。庄祁五官深邃,眉压眼头、眼尾上挑,这是典型的桃花眼,明显的双眼皮、长长的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