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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部分

向死而生-第95部分

小说: 向死而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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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谋多年,终究落一场空,还将自家事业也搭了进去。

    什么都没有了。

    白发的妖族首领从空中急速地往下坠落。但他只是愣愣地望着上方的夜空,什么反应都没做出。

    他任由自己向下坠落。

    他看见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如此澄澈。雷电不见踪影,黑云全数消散,只有天——只有天,那样清澈澄净。还有那一轮满月,那样清澄的光辉,那样完美,完美得简直就像

    他的身躯毫无遮挡地重重砸落在曾经是贺茂神社的深坑之中。

    简直就像,一个虚幻的美梦一样。就像她曾经唱过的那一首歌

    ——花开香气艳,终有凋落时。世人谁常在,世事奈若何。高山曾巍巍,今朝平野阔。凡尘如酒醉,梦醒皆须散。

    梦醒皆须散。

    最后,原来是真的什么也没有。

第84章番外 一 千江有水千江月(1)() 
妖怪和人类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生命。

    婴儿,少年;青年直到最终的死亡;人类可能出生于截然不同的阶层;却常常要走过同样的春秋。人生在世;最多也只有百年光阴。

    妖怪却拥有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命形式。他们以力量为生,卑弱者如朝生暮死的蜉蝣;生死皆在一瞬;强者却能如恒星般永远燃烧。力量构筑了他们生命的根源;强大也就成了他们最执着的追求:唯有愈强大,才能愈趋近永恒。

    ——要更强。更强。现在拥有的力量永远不够,永远都还要更强。

    他就是这样在漫长的时光里变得越来越强大的。越来越强大;所拥有的时光也就越来越漫长。

    孤独而漫长。

    感受和概念常常是对比出来的:如果不曾知道有人陪伴是怎样的感受;就不会知道什么是孤独。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并不觉得独自活在这世界上有哪里不好;他所有的心思都用在追求强大的力量上面;对其他东西都很少去想。茨木早已不记得自己诞生于哪一个具体的时间点上;只是记忆里确实有一大片时光,偌大的世界充斥的除了无垠天地;就只有天地间的浩浩长风和他自己。

    那时他所知道的只有“我”和“我以外的生物”。世界对他而言是一块原始的猎场:不同种族相互斗争,他就遵循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斗争中厮杀;从鲜血中不断汲取力量。他甚至没有种族的概念;需要杀死弱小的妖怪时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你不能要求一个天生地长的生物自发地明白什么叫“种族”。不过这种时候不多,因为他的力量实在成长得太快,很快大部分妖怪就弱小得让他失去了杀死它们的兴趣。

    或者说;大部分别的生物都弱小得让他觉得没有争斗的意思。

    他开始整天地觉得没什么事好做。也正因为什么都没做,后来回忆起来的时候这段时间就因为乏善可陈而显得模糊且短暂;仅有一些零散的片段证明他曾真的有过那样一段百无聊赖的时光。比如有一次他去了一座很高的山;打算去挑战传说中住在山顶的强者。他半夜里顶着满天星辉出发;在半山腰遇到一场暴风雪,还有几只在风雪中游走的雪女,那些冰蓝色的妖怪一见他就躲得远远的,连带着把风雪也带走了,只有几片雪花还在他面前飘舞,有一些沾在了他睫毛上,化开后有点凉。最后他爬上山顶,的确找到了“传说中的大妖怪”,只是那个年代久远的强者已经在雪山山巅死去,身体被冰雪冻成一块冰晶,面容栩栩如生,却已经失去全部生机。他感到很失望,愤愤地打了一拳旁边的松树,结果让自己淋了一头一脸的冰晶雪渣。他郁闷了半天,还是打算下山去,却在转身的时候看见悬崖外云海茫茫,散射的光映亮天空和他周围的雪。他被光线刺痛,眯了眯眼睛,就在那一刹那看见太阳从天际跃出。

    太阳只有一个,却照亮了天地万物。长空之下,无人胆敢逼视其光辉。

    一种无法克制的、战栗的兴奋完全压倒了他闭上眼睛的冲动,令他死死盯着那颗热烈燃烧的大火球。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没错,这个世界是该有一个绝对的霸主才对,就像世间万物需要独一无二的太阳。这是一个相互掠夺才能得到力量的世界,有限的资源仅容得下一部分生物自由生长。既然如此,那么他当然要成为胜利的那一方。

    或许就是那一次偶然的旅程让他萌生了后来的野望,但这也说不好,因为那之后不久他终于遇到了力量可以与他媲美、甚至更胜他一筹的酒吞童子。那个红发的大妖怪有着绝对和他自身力量相匹配的高傲,背着粗狂的酒葫芦,喝酒时看过来的眼神不耐又狂妄。他们打了五天五夜,最后在星星出来的夜里讲和,喘着气交换了名字和生平。酒吞告诉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名为“人”的种族在世间迅速繁衍生息,那些生物柔弱却又强韧,善于团结在一起,用诡计取得对妖族的胜利。

    “妖族和人类吗”

    于是他恍然大悟,彻底懂得了之前曾模模糊糊思考过的许多问题。他感到一条新的道路在面前铺开,尽头处的使命不再只是他个人的强大,而是带着整个妖族浩浩荡荡奔赴世界之巅。

    当他的野心瞬间膨胀并因此跃跃欲试时,酒吞却以一种格外克制而冷静的态度泼了他冷水,和他分析当前世界局势,还有西边那块隔海而望的土地对此间有何影响。他从来不曾听从别人的话语,更是因为力量太过强大而养成了过于傲慢的性格,但酒吞的力量和头脑都让他十分激赏甚至钦佩,故而酒吞的训斥不仅不让他恼火,反而令他心悦臣服。

    之后他们一起旅行了一段时间,最后选定大江山作为妖族的据点。这段时间的相处更是让他确定,唯有酒吞才能成为妖族的最高领导,进而实现他的目标。他彻底选择了臣服,觉得自己心甘情愿成为酒吞童子的左右手,和他一起建立千秋伟业。

    他畅想了很多未来,痛快地思考着如何摧毁人类的城池,兴致勃勃地谋划着如何将散漫的妖族力量集中起来他们的计划也的确进展得很顺利,包括几次和人类的大战最后都以他们的胜利而告终。要不是人类一方突然出现了被称为“阴阳师”的特殊群体,能够大大压制妖怪的力量,或许他还能更加靠近他那野心勃勃的目标。总之,因为种种原因,妖族和人类的战争就那么延续了还算漫长的时间,最后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是那些柔弱的、蝼蚁般的人类赢得了胜利。人类的城镇在肥沃的土地上蔓延开去,妖族则不得不暂时隐匿深山。

    他的那些大型战争经验就是在那段年月的烽烟里累积下来的。多年战争让他养成了随时身着铠甲的习惯,也让他越发杀伐果断,独断专行得和自己身上硬邦邦的铠甲一个样。小妖怪没谁敢接近他,当然他也不屑于弱者的追捧;他一心一意想的都是和酒吞童子一起重振旗鼓,在世界上杀出一条森然又霸道的王者之路。

    他越是对此热切不已、孜孜以求,当他发现他心中至强的王者——酒吞童子——居然因为一个卑微的女人而心神不宁、甚至颓废潦倒之时,他的怒火完全是爆炸式地喷发出来。之后

    之后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酒吞童子无心大业,更在发现他试图杀掉那个罪魁祸首的时候雷霆震怒,单方面宣布和他决裂,还干脆对他避而不见。他当然不会责备酒吞童子,只能一边诅咒那个罪魁祸首,一边到处寻找躲起来的酒吞童子。

    他究竟为什么对酒吞童子那么执着?有时别人(也是少数他看得上眼的强者)会问这个问题,他总是忍不住对酒吞童子的溢美之词,一遍又一遍地说唯有酒吞童子才能带领妖族登上这世界的顶端。那些热情洋溢的赞扬被他重复了太多次,多到他自己都对此深信不疑,认定是酒吞童子是唯一比他强大、比他有能力的大妖怪,所以他才会以如此大的热情来到处寻找他,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不耐烦地说了很多次对他的理想没兴趣。

    他是强大的大妖怪,他的野心也强大光耀如太阳;他所有行为的动因都在于对强大和永恒的追求,跟其他东西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这么认为的。他把追逐酒吞的原因尽数归在这类理由下,说了太多次,连自己都已经深信不疑。

    然而实际上,也许他只是不想再回到一个人的状态。尽管无数的岁月里他都是独自行走在浩荡青空之下,但现在突然让他再次单独面对每天的日出,他竟然也是真的会觉得有些茫然。

    为什么呢他不明白自己那种隐约的、挥之不去的孤独感是怎么回事,甚至他都不能很好地明白这种情绪叫“孤独”。他从来没有多愁善感的天赋,因此这种莫名的伤感只是让他更加烦躁。

    烦躁容易让人失误。如果不是心烦意乱,他也不会在回到大江山的路上不小心中了卑鄙的阴阳师的埋伏。那群卑微的蝼蚁竟然妄想捕捉他作为式神,实在让他火大。尽管最后他狠狠教训了那群蝼蚁,自己却也受了不轻的伤。

    大江山的夜晚一如记忆中的平静安宁,连山林中野兽的嚎叫都显得亲切。他闭上眼,倚着背后的岩壁滑坐在地上,感受着夜风将旁边山涧的水汽吹拂到脸上,幽幽的凉意和熟悉的环境渐渐让他的愤怒冷却下去。

    那个人就是在那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他至今都记得。他再也没忘过。

    ——“这位施主,我看我们两个之间,很有缘分哪!”

    她一定不知道,月华如霜里,当她笑意盈盈地看过来时,他的呼吸其实是停滞过一秒的。等到后来一切都已经发生,他早就把那天晚上自己是如何的警惕、傲慢和狂妄给全忘了,于是他们的初见在他心里就只剩下一幕场景,被水雾、月光和他跨越了漫长时光的记忆不断打磨,定格为玉石般无暇的幻影。就是这一幕。

    她将手放在他掌中,就像将生命放在他手上。

    “吾乃茨木童子”

    “吾乃降服你的阴阳师,贺茂氏明月是也。”

    她还是在笑。调侃的,愉快的,轻松的她在对他笑。

第85章番外 一 千江有水千江月(2)() 
他的生命中第一次有了一个人:一个人类——不是妖怪也不是敌人——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坦然和随意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他觉得很新奇。正如她在签订契约的时候所说的;区区十年对他这种大妖怪而言根本不值一提;纡尊降贵地收一个人类当阴阳师勉强也能接受。虽然

    茨木;去把那只鬼收拾掉。

    茨木,帮我倒杯水。

    茨木;帮我按照图纸打一套家具嗯?为什么让你做?因为你的爪子看起来很方便啊。

    茨木

    虽然;这个人类比他想象的要聒噪太多了。

    茨木从来没在短时间内如此频繁地听到自己的名字,还只有半截;而且她还时不时喜欢加一个奇怪的尾音“ちゃん”,就像人类的女性称呼稚童那样。一开始他试图通过发火来让她改口,好树立自己的权威,结果每一次她都哈哈大笑;嘻嘻哈哈的根本没有半分放在心上。他恼怒又无奈,但莫名地;每次看着她笑得那么开心、轻松、活泼,他总是忽然又不生气了。

    一定是因为她是他见过的灵力最强的阴阳师。一定是因为她是第一个不会畏惧他的人类。一定是因为她的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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