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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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说,你现在在干嘛?”
“没什么。”
明月忍了又忍,终于回头瞪他:“喂喂喂,你揉够没有?一直摸我脖子,会很痒的啊!你是不是把我当狗了?”
鼬和她对视,俊秀的面孔镇定如常,只有目光比平常更亮一点,看得明月心里发毛。
“没有这回事。”
明月继续保持回头的姿势,瞪他。
鼬抿抿唇,收回手,脸上露出一丝遗憾之情。可还没等明月回过头,他居然又一脸严肃地挠了挠她的下巴??
“宇智波鼬——我可不是猫!”
“是吗?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
“明月。”
“说!”
“麒麟真的不喜欢被顺毛吗?”
“不喜欢。”
“是吗。”
“只准摸背。”
鼬再度微笑。
黑麒麟的耳朵轻轻抖动几下,赌气一般地“哼”一声,眼睛却分明满足地眯了一下。
第四十七章 蓬山之会()
在尚隆五百多年的为王生涯里,他见碧霞玄君的次数屈指可数。认真算一下的话;这是他第六次见这个颇有威仪的女人;但却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不安的样子。
玄君问:“延王陛下;柳国的事情您已经了解了?”
尚隆一直很关注柳国的状况;半是出于守护本国的责任,半是为了给自己多找点事做,免得闲下来就东想西想。柳国山倾的事他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感到震惊的同时,他也不能否认;这件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竟然让他觉得有趣起来。
为王太久,心就容易变得冷酷;这是事实。
“舍身木枯萎了”玄君喃喃说一句,随后陷入沉默。
尚隆和六太是第一对到达蓬山的主从。紧接着;奏国、庆国、恭国等国的王和麒麟也都陆续到达。最后只剩尚隆最想见的巧国的那一对主从还没出现。而让他感到惊讶的是,玄君在信里分明说要让柳国之外的十一国齐聚蓬山,却在只有十国的情况下召集了会议。
阳光永远和煦明媚的蓬庐宫里,兼具美貌和威严的玄君站在水晶长梯上;面容一片肃穆。她朝众人深施一礼;说:“非常抱歉通知诸位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但我恐怕,从今往后,这个世界的根基可能会不复存在。”
为王者都要修炼成府,哪怕这里最年轻的庆国女王阳子;都只是轻轻抽了一口冷气;却并未流露出任何惊慌失措的意思。尚隆更只是挑起眉毛;只觉得事情的走向越发有意思起来。
“我们会尽力挽回但是,一切已成定势。舍身木已经枯萎,今后不会再有新的麒麟诞生,甚至王和仙人也许都终将化为历史。”玄君苦笑一声,脸色有些苍白,“这一次聚齐各国王者,就是为了让大家了解这个信息。变化不会马上发生,然而终将到来。”
一片沉默当中,尚隆率先打破寂静。“玉叶大人,其他暂且不论,为什么不等塙王和塙台甫到来之后再宣布这个消息?”他的语气与其说是质问,不若说是饶有兴致;尽管还记得克制,但那双深褐色的眼睛仍旧亮得吓人。
六太看到了延王的眼神;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了。
玄君冷冷地看着延王,这个能够同时容纳仁善与冷酷的男人,在她眼中是所有王者里最具备真正帝王之资的人,也是她在最欣赏的同时最讨厌的男人。其他王者的治世多少都仰赖了天道规则的指引——麒麟的制约,不得侵犯他国也因而不会被他国侵犯,等等;唯有延王尚隆,这个常常大笑、表现得平易近人的男人,即便将他放在一个毫无规则制约的地方野蛮生长,他也能在血腥与战火之中披荆斩棘,将他的国家带领至最高处——最后再由他自己亲手毁灭。
没有天道规制的世界
有多少人觉得,现在的天道限制了人的自由?的确,在没有尽头的生命和没有变化的世界面前,再贤明的王也终将成为暴君,再兴盛的国家也终将迎来低谷。然而也正是在天道之下,所有凋敝终将得到拯救,百姓不得自由却也不至太过悲惨。然而一旦失去了现在的秩序
资源掠夺,战争,劫掠,人如草芥
谁能在这场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中取胜?眼前这些习惯了和平共处的王们,恐怕根本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即将面临的是何等残酷的世界。说起来,延王这个男人出生的时代,在蓬莱那边就被叫做战国时代?玄君翘了翘嘴角,翠眸中却一片悲凉。
“真不希望百年过后,你会是我唯一能再见的故人。”她喃喃了一句奇怪的话,而后移开目光,尽力平静了一下情绪,“塙台甫早已知情,而且接下来她的应对将决定未来。”
玄君这一席话说得更让众人如坠云雾中。
“这么说”玄君更挺直了脊背,像僵硬的剑一般直直伫立在水晶般的长梯上,有淡白的雾气在她裙边缭绕,模糊了她和背后壮观天梯的界限;有一瞬间,她看上去宛如和这座宫殿一体共生。
“我刚刚说的让各位陛下准备好变化到来,都是建立在我们能活下去的基础之上。”她冷冷道,“但假如在之后的几天,塙台甫无法拿出应对之策”
——太可笑了!这样说我们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开什么玩笑!
有性格直率的王生气地吼了出来。
不料,玄君竟突兀地笑了一下。
“众王以为柳国山倾是因为刘王失道吗?”
“——那仅仅是个开始。”
她的语气——冷酷至极。
呼——
风声大作,水晶宫外重重大门次第开放。一阵温暖的气流从门外飞扑而入,随之出现的是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同样漆黑的长发折射出银亮的光。
“玉叶大人真不厚道,我还是问了蓉可才知道玉叶大人居然提前开会了。”
那含笑的声音,还有那盈盈而来的姿容,竟都恰似春光明媚醉人。真正的美——超脱性别、无关时光,展于外表而扎根灵魂,只要不经意一瞥就该知道那惊心动魄是何分量。
刚才萦绕四周的古怪而沉重的气氛,竟都在这一眼之中,被扫了个精光。
在场诸人,唯一半点不受影响的只有碧霞玄君玉叶。“塙台甫,”她问,“你”
“听说过多米诺骨牌吗?”
——朋友,你听过安利吗?
明月:
“玉叶大人”她眼角抽搐了一下,“你的画风,是不是哪里不对?”
多米诺骨牌是什么?有麒麟悄悄问自家王上。红发翠眸的庆女王努力回忆了一下,给景台甫解释说,是一种等距离排开的一长串立牌,只要碰倒第一枚,后面的牌就会跟着倾倒,直至所有骨牌全数倒下;那种壮观的场景和毁灭的快/感,会让很多人着迷。
“事情发展到这种局面,塙台甫,你也有责任。”玉叶一步步从水晶天梯上走下来,直到被那位始终保持沉默的塙王拦下,她也不在乎,眼睛直直看向明月,“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如果你不希望看到你重视的塙王也从高高的凌云山上跌落的话。”
美若春光的塙台甫看了一眼自家王,而后慢条斯理地撩了撩被风吹乱的长发。“‘他’在哪儿?”她问。
又是一个别人听不懂的问题,但玉叶能听懂。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艰难道:“还没有还没来,西王母给的预期是后天子夜。”
“‘降临’?哦,真亏他舍得用这最后的力量。”塙台甫说,“到时候我去见他。玉叶,这两天你可以把情况更详细地和诸王说明一下。还有”她直呼了碧霞玄君的名字,而看上去玄君竟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玉叶,你别怕。”
明月平静地笑了笑。她走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身体僵直的仙人,并在她耳边低语:“我当年没能保护好代国,但这一回”
“我会赢。”
******
蓬山的白天永远晴朗,而蓬山的夜晚也永远清澈。这里的天空不同于外界,那些流动的云海是彻底的纯净透明,没有一丝杂质;奇妙的水波扭曲了深邃的夜空,将无数星光折射成短促的弧线,看上去很像某幅梵高的名画。
来自外侧黄海的风被看不见的屏障过滤了一遍,最后传递到蓬山的是没有丝毫腥气的清新气息。这里四季如春,山坡上一树树花开成似锦云霞,风吹则落英漫天,成就一场香雪海。
在山坡的最高处,就是千万年来生长麒麟果的舍身木。现如今,它已经枯萎。
及地的华丽长裙行动时总有些许不便,明月提着裙摆,慢悠悠走上山。凉爽的夜风总不时送来几片花瓣,等她走到山顶时,身上已然落下许多细碎春光。
舍身木下已经有一个人坐着,依靠着枯萎的枝干,仰望着被云海流动的夜空。墨绿的长发在夜色下近乎深黑,那根绑头发的粉色小布条在风里抖得欢快。明月莫名觉得这一幕很搞笑,于是顺应本心地“噗嗤”笑出来。
尚隆回过头,眼里闪着光。
“晚上好啊,神秘的贺茂小姐。”他施施然和她打招呼,脸上带笑,“我有没有说过,贺茂小姐,你是真的很美?”
他笑得坦然,语气真诚,目光更是深深;看上去很像那种遍走天涯,红颜知己也遍天涯的不羁侠客。
“唔,你说过吗?”明月摸摸下巴,回忆了一下,“我不记得。就算你说过,我也不介意你再说一次。”
同样的坦然。
尚隆笑意先是更深,然后他忽然收束了这份笑意,看着她,很认真地说:“在下小松家族三男,小松尚隆,大约五百年前,曾深深倾慕过贺茂小姐。”
夜风徐来,天空光影静默;无数星光穿透水光,温柔地将一切照亮。花雨如同凭空生出,在他们之间缓缓旋转、飘落。明月伸手接住一片花瓣,又注视着它飘向远方。
“嗯,我知道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尚隆张开双手,一下躺倒在山顶的草地上,面朝无垠夜空笑得快喘不过气。“该说是无情的回答还是什么呢,”他孩子气地抱怨,笑容却无比舒畅,“但是我最喜欢的回应。我很喜欢这个答案啊,贺茂小姐,你真是从来没有让我失望。”
五百年前的那副画像,成为了一个少年抵抗人生迷茫的力量来源;她的笑容所象征的世界,尽管只是他依靠想象和憧憬虚构出来的世界,却依旧成了他心中永远存在却也永远不能被抵达的桃花源。当岁月流转、时过境迁,所有的过去都真正成为过去,成为史书中薄薄一页纸,翻遍每一行字都找不见曾经为人的证据,当他眼里的世界已经乏味再乏味,那种无聊和空虚快要将他逼疯,这个时候她却从时光之初缓步走来,还对他投以好奇又淡然的一瞥——
我曾深深倾慕过你。
嗯,我知道了。
他最初的慰藉,又轻易连结百年光阴,将一切无法消除的沟壑都抹平。
她从过去走出,路过他的现在,又往未来而去;而她经过的地方,正是这一场困住他的轮回的出口。
无论生死,无论好坏,这一场看不见尽头的轮回终于有了出口。
他能看见出口之外巨浪滔天,那属于崭新世界的疾风暴雨和滚滚惊雷,既让他战栗,也让他——兴奋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