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有苦衷-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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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身是一个整体,血液交错循环,经脉相连而串。
那一个月中,其针灸的部位,不仅仅局限于胸部以上,最最深处,甚至能扎针至大腿之下。
那日,并非是初次下扎至根部。
那日的情景,原随云至今也得记得非常清楚。
最初,是与往常无异的门扉扣上的声音。
随后,是那已经听了四年也不觉得腻烦的声音。
“随云,抱歉,我来迟了。”
水流声哗哗响起,几片草药花瓣静静的飘在原随云的掌心当中。
原随云闻声转头,转向徐哲所在的方位,眉宇不由微紧,沉声道:“阿哲,你”你的声音很疲惫。
屋中的热气,比之两刻前,已经消散了许多。
徐哲眯眯眼,那人影熟悉,在残存的热气朦胧中若隐若现。
身为富家公子,又是练武之人,原随云的身材,自然是好的不必多言。
徐哲走上前,毫不在意的在原随云胸上摸了两把,他咳了两声轻拍脸颊,只求不要显得太过疲惫。
徐哲取笑道:“随云,以后若是当真能看到了,你可千万不要在沐浴过后去照镜子。”
徐哲夸人夸的很是委婉。
原随云无奈笑道:“那若是我日后当真能视物了,阿哲你岂不是要时时刻刻戴着面具以作遮掩?哪怕并未真正看过,随云也自认容貌不差,但比之美若天仙下凡的颜医,却是――”
原随云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徐哲:“我们还是开始吧。”
所欲之言,无物能诉,美颜系统这四年来一直在不明原因的装死。jpg,循环之下,徒有心塞。
徐哲将一灰色布包平摊开来,放于木桶边缘一侧,布中赫然是根根粗细长短不一的银色长针。
原随云的脖颈之下,皆浸泡在药浴之中,而他的全身,是不着片缕的。
初次药浴之时,徐哲便说过,衣服不能穿,这是必要步骤。
原随云自己当然并不觉得羞涩,倒是徐哲自己,却少见的在行医途中也放不开手脚,无措结巴的让人难以形容。
当然,如今已是好了很多。
原随云一丝。不挂,徐哲则是套着一层单薄的内衫,攀上木桶边缘,小心迈入水中。
水波荡漾,满溢流出。
原随云闭眸靠上桶壁。
徐哲则一言不发的自上而下,施以银针一一刺穴。
徐哲今日的手法有些慢。
原随云察觉到了。
原随云甚至能感到,与往日比起来,徐哲的力道不对,连位置都稍有偏颇。
这个人果然还是太累了。
为了他,四年以来,徐哲一直如此疲惫。
一片热气氤氲中,原随云不觉微微笑了。
被刺穴的部位有些细微的瘙痒,原随云却并未打断徐哲。
最后一针,本应落在膝盖上部的梁丘处,但在扎至伏兔后,下一针便久久没有落下。
若是原随云的双眼可以看到,便能望见徐哲此刻脸蛋微红,双眼迷蒙。
这一针与下一针的时间间隔有些久,原随云道:“阿”哲之一字尚未出声,原随云便伸出双手,将那径直倒下之人接住。
他的上半身此刻皆是银针,原随云臂膀伸直,将徐哲扶住。
但是这一触,原随云便察觉到不对。
徐哲身上的温度,实在是太高了。
他的声音低沉微哑,其中满是焦急的担忧,轻声唤道:“阿哲阿哲?你还醒着吗,阿哲?”
徐哲的睫毛动了两下,气息凌乱,没有回应。
原随云的手,不过在自己的身上迅速一抹,那些方才还插的密密麻麻的银针,便全部整整齐齐的又躺在了木桶边缘处摊开的灰布上面。
汩汩鸣起,水声流动。
原随云稍稍上前,让徐哲斜依在木桶壁上。
他伸手拍拍徐哲滚烫的脸蛋,又道:“阿哲?阿哲?”
便是他唤的次数多了,那人终是迷迷糊糊的睁开一条眼缝。
他的声音里带着挠人的哭腔,与他平日的模样截然不同。
徐哲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觉得头疼的厉害,眼前又有着数不清的雾气。
徐哲哑声道:“随云”
原随云关切道:“阿哲,你发热了。”
徐哲勉强支起头,歉意道:“抱歉,随云,我”
水声哗哗。
原随云将徐哲扶起,责备道:“一日不针灸也无甚大碍,今后再也不能容你彻夜不眠了。”
徐哲苦笑两声,脸颊烫的厉害。
他想要反驳,却觉得口舌干燥的,连说话都困难。
这病来势汹汹。
原随云草草擦干身体,套上两件衣服,便扶着徐哲回了他的房间。
原东园得知徐哲发热,且热度极高,立马吩咐了下人侍女,命其通宵好生照看。
原随云却拒绝了。
他道:“父亲,阿哲身为大夫,竟能病来山倒高烧不退”原随云坐在床边,摸上徐哲额头,见其热度比之药浴之时,也丝毫不缓,甚至有更厉之势,不禁幽幽一叹,道,“父亲,阿哲如此,盖因心寄随云双眼,皆是随云之故,还请父亲将下人都遣散了,让我来照顾阿哲,以多少纾解心下愧疚之情,可好?”
…
第85章 楚留郁金香14(()
若原随云只是一个一般的瞎子,别人肯定不会同意,让一个双眼看不见的人,去照顾一个高热不退昏迷不醒的人。
然而原随云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瞎子。
原随云叮嘱道:“每过一个时辰,便煎一副去热的汤药,以瓦罐保温,放到门口,若是一个时辰后,发现药未曾动过,便再去以新药重新煎一副,以此往复,若是阿哲醒来,也好及时用药去寒。”
下人们点头应是,又打来凉水、拿了数块手帕放到房里,便全都退下了。
全部人都离开了,房内只有清醒的蝙蝠公子,以及昏迷不醒的颜医。
除去徐哲凌乱隐忍的呼吸声,一切的声音都远去了。
原随云又走到床边,静静伫立在床头。
他微微倾身,伸出手,扫过徐哲额前湿哒哒的黏发。
他无比心疼的,又一次轻声唤起了这昏迷之人的名字:“阿哲你如今有什么感觉。”
徐哲满面痛苦,不安分的在床上动着,拧眉微喘。
原随云懂医,他伸手触上徐哲的脉,只感脉象洪大而数,絮乱急促,他探了片刻,又扯开徐哲的衣服,触上他胸前的肌肤,手到之处皆热汗森森,不仅高热不退,更是出汗不止。
原随云的手,在徐哲的胸膛停留了片刻。
指腹之下,心脏跳动之搏,有力而蓬勃。
他的手沿着徐哲的脖颈向上游移,摸上徐哲的脸,反复摩擦他的唇,唇瓣手感粗糙,有几处细细裂痕,乃是大热、大汗、大渴之状。
热盛津伤证,不能以发汗退热。
原随云将徐哲上半身的衣服脱去,以冷水打湿手帕,在腋下以及脖颈处反复浸凉。
徐哲本是习武之人,并非生来体弱多病,若非长久以来疲劳久久积攒成疾,也不至于会匆匆之下昏迷病倒。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原随云不禁又一次这般想着,这番作态,分明应该是将他放到了心里,但原随云又知道,换做其他任何一个病人,徐哲都会以绝对平等的态度去对待他们。
只是他的这双眼,恰好比较难治罢了。
“唔”突然,徐哲难耐的翻了下身体。
原随云动作一顿,关切道:“阿哲?”
徐哲的口中,发出难受的唔呜声。
唉,这人还是没醒,多半是遭了梦魇,做了什么噩梦。
高烧之人本就精神萎靡,若是想要知道什么,这时未免不是一个好机会。
只是这仍然不保险。
原随云将被凉水浸湿的帕子,贴上了徐哲的额头,之后起身直立,走至门边,轻轻开门又随之带门。
门外无人,无声无息。mht''
原随云走至转角处,道:“丁枫。”
一个黑影自头顶壁角木栏上跳下。
丁枫半跪在地,恭敬道:“公子。”
原随云道:“将我房中隔间里的药拿来。”
丁枫道:“不知公子欲要何药?”
原随云道:“我不欲伤他,但我有话要问他。”
丁枫点头离去。
原随云背手伫立片刻,又折返回屋。
但他尚未走至门前,超乎常人的听力,便听到了止不住的哭泣呜咽声。
原随云的脚步一缓,这声音来自屋内。
他放轻了步子,轻声走至门前,面色平静,竖耳静听。
房内之人似是烧迷糊了,其所出之语毫无逻辑,所出之声亦是磕磕绊绊,哑着嗓子,一声声的哽咽哭泣着。
徐哲意识不醒,所出之言亦是模糊不清,好在原随云有一双比常人好了太多太多的耳朵,仔细听去,倒也能听到那些含糊的音节究竟代表了什么。
――哥
――哥哥
哥哥?
正在此时,丁枫回来了。
原随云的住所,距离徐哲不远,又及丁枫武艺不弱,来回也不过片刻。
丁枫将手中的木盒,恭敬递送至原随云之手,道:“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原随云将木盒在手中把玩一番,触及表面纹理,又开盒嗅其味道,道:“若有旁人过来,除去父亲,打晕便是。”
丁枫应了一声,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黑暗当中。
原随云进屋了,除去门扉咔嚓,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去了这隔音的木门,屋内之人的声音是愈发的清晰了。
原随云走至床前,却并未急着让徐哲咽下药丸。
他还想再听听,听听这人会不会再无意的说些什么。
徐哲满头大汗,指尖狠狠揪住身下被单,脚趾不安的蜷缩成团。
徐哲哑声痛苦道:“哥哥别这样对哲儿哥呜兄长哥哥”
哲儿?
原随云在嘴中,默念了一遍这个新的称谓。
他坐到了徐哲的肩膀旁侧,压低了声音,哄弄般轻语道:“哲儿,你想让哥哥如何对你?”
徐哲没有对原随云的话作出回应,只是仍旧前不搭调后不搭语的,说着些似是而非又支离破碎的胡话。
原随云倒也耐心,他面不改色的将徐哲扶起,一手环住徐哲腰际,一手捏住徐哲命脉,凑到徐哲的耳边,反复的念起了哲儿。
渐渐的,原随云发现,每当他念起一次“哲儿”,怀中之人便会颤抖的更加厉害些。
他还从未见过徐哲如此无助痛苦以及恐惧的模样。
有趣。
原来视天地万物皆然平等的颜医,还会有这种如此人性化的情绪。
原随云突然想看看徐哲此时的表情。
于是他摸上了徐哲的脸,细细的感受起他五官的颤抖与变化。
与第一次摸面时的平和不同,此时的这张脸,面肉紧绷,眉宇紧拧,腮帮鼓起,尤其是额前,挤出了一道道的纹理沟壑,无一不在诉说着怀中之人的难受与痛苦。
原随云的指腹,在徐哲的眼角轻轻一抹,便接过了一滴下淌的汗珠,这汗,方才还是热的,这时却已经全成了冰的。
…
徐哲觉得难受极了。
他浑身燥热,头脑晕眩,喉咙肿痛,眼睛也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