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远方的人-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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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不虚伪,它只是恍惚了我的坚持。谁能想到在冬的深处,我把美好的景象爱得泪水如雪花飘在零度以下。
四
我应该长久地挽留这个冬天。
诺日朗雄性的奔腾一半凝固成冬日的冷静,另一半摔打成阳光下五颜六色的喃喃自语。我放弃所有神圣的猜测,只在它平静后的温柔里,沉醉。
我印象中的这种平衡,不仅关乎山谷的童话。当童话走出寨子,我希望单纯属于整个人类。
五
这样地萃取冬天的九寨沟。
1。 素面朝天的水;
2。 从容不迫地表达内心世界的山谷;
3。 干净的境界,人们原本可以走出形容词的虚荣;
4。 俗世的桎梏,我们解救自己。心中对于土地的热爱,因为这里,我们终于不会放弃;
5。 寨子里的人画外音:扎西德勒,生命。
六
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和欲望的桃子。
技术进步,驱赶不了苍茫的陌生。一方水土和另一方水土或者彼此失去,或者分庭抗礼。我到过沙漠和雨林,更多的时间待在都市的热闹里,过度的粉饰和无奈的奋斗,我绝不仇恨人类的繁华。只是怀念,怀念一个山谷只用了几个标点,就写尽了天下山水。
这样,经过萃取的九寨沟,就成为我心中土地的定律。良莠混杂的事物尽可以生长,丑恶或者荒芜最多只是一种唠叨,土地上因冰冻而简约的美丽,一条山谷,九个寨子和它们的水。
上天,你不用担心。我们活在人间,地狱在土地下面。
2012年1月16日凌晨4点老风居
数字中国史
五千年,两千年的传说,三千年的纪实。
一万茬庄稼,养活过多少人和牲畜?
鸡啼鸣在一百八十二万五千个黎明,犬对什么人狂吠过两万个季节?
一千年的战争为了分开,一千年的战争再为了统一。一千年里似分又似合,两千年勉强的庙宇下,不同的旗帜挥舞,各自念经。就算一千年严丝合缝,也被黑夜占用五百。那五百年的光明的白昼,未被记载的阴雨天伤害了多少人的心?
五百年完整的黑夜,封存多少谜一样的档案?多少英雄埋在地下,岁月为他们竖碑多少竖在何处?阳光透过云层,有多少碑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之外?
我还想统计的是,五千年里,多少岁月留给梦想?多少时光属于公平正义与幸福?
能确定的数字:忍耐有五千年,生活有五千年,伟大和卑鄙有五千年,希望也有五千年。
爱,五千年,恨,五千年。对土地的情不自禁有五千年,暴力和苦难以及小人得志,我不再计算。人心,超越五千年。
2013年5月16日凌晨
湖笔
一群狼的毫和一片竹林里最有代表性的腰杆子,它们共同组成这支最大的湖笔。
酒后,在湖州项王码头边一个五星级的客栈,我要最黑的墨,要最白的纸,想写一写天下。那些古今的事是左边的一撇,那些内外的幸福和苦难是右边的一捺。酣畅淋漓的“人”字跃然纸上。
说不尽的天下事,自人始,至人终。都说人字难写,湖笔的责任重如泰山。湖州的土地做砚台,太湖的水研墨,往事渐渐模糊,小惆怅或者小幸福也只如窗外正下着的毛毛细雨,夜色朦胧了太多的细节。只有湖笔越来越着名,握笔的手啊,从此不写苦难和屈辱,不写仗势欺人,不允许垂头丧气和走投无路,只写平凡与喜悦,写人性的善,写些憧憬写成理想的模样。
湖笔的纪律从今夜开始:不涂鸦就是黑白分明;不写歪就是人间公正;不耀武扬威就是自由和尊严。
2013年6月12日中午湖州——盐城途中
一只蚂蚁不去批判它的国家
蚁王是竞争产生的,百万蚂蚁也流不出一碗鸡血,所以,蚂蚁的斗争在于善于观察天气,一场被忽视的暴雨意味着生灵涂炭。
草青的时候,它四处行走,吃饭睡觉并且悄悄恋爱,最好的少女小蚁属于大王,它会认命,以劳动代替抱怨。它容忍大王的特权,因为大王不多,没有庞杂的团队,一茬又一茬的蚁事安排主要看谁能够殷实它们的仓廪。它们目光短,因为它们的生命不长。它们像一把草籽,撒在哪里就只能在哪里顽强生长。名山大川和紫禁城这样的地方,对它们仅仅意味着爬行的障碍。
它们聚拢了干粮,集体享有,它们没有贪腐的条件,蚁王先行享用被视为理所当然。
属于它们的空间其实很大,辽阔的恐惧下,它们拥挤着蚁居,没有多余的面积来存放身外之物。连一只烂苹果也会呼朋唤友一起享用,这卑微的蚂蚁式的生活,阳光里有平凡的空气,只要人或者其他庞然大物不随意践踏,它们就不担心死于非命。日子在忙碌中过去,有关丰碑,也许一两只蚂蚁会爬上去,而风一吹,它们就飘回地面。
我至今没有听到蚂蚁批评过它们的祖国,甚至怀疑它们是否会叹息。今天下午阳光大好,我看见一队蚂蚁在一条泥路旁行进。
2013年6月18日下午
欲望
谷之欠,成欲。
可是,我们终于不再饥饿,只要不是疯子主宰世界,地面总是有玉米麦子和地瓜,它们一旦自由生长,我们就能足食。当暴政变得委婉,天空通常不计较施舍甘露。风调雨顺很好,人间太平很好,我们的粮食让我们有了体面的底气。
可是,欲望依然。
别人的粮仓,他们是主人,蚯蚓耕地,他们是枭,好目光不怕黑暗,他们的文字功底不错,外交虽然躲避先进的猎枪,但他们解释自己的光明语言流畅。
欲望的高调出场是伟大的梦想。我吃你碗里的饭,睡你的床,让密探以管理的名义找到你一生的短处,听我的话,跟认命走。
他们的鞭子早就不是锁链,他们的心思全文如下:用江山的水发电,用电力吸出丰富的油,用油驱动机器,机器的开关在他们的卧室,祖国一声咳嗽,他们就有理由让我们感冒。
而且,他们自以为是贵胄,用清水做舆论洗他们的缨,把浊水给我们洗脚。我们蹚着浑水,似乎一直在浑浑噩噩,清醒的人应该有奴隶,他们在史前分配了我们。
从前的人和欲望都被埋葬在清明节,立秋后,天高云淡,我们不缺谷物,却仍旧重复着欲望,他们在*的庙宇下,欲壑难填呢。
填,再填,他们会是坟墓的主人。
2013年8月30日
吸铁石
小铁钉、大头针们飞一样地附到吸铁石的身上。童年有这样的记忆起因于游戏的重复,那时我不知道什么叫作力量的专制。与枯了的树叶在秋末落下不同,小鸟和蝗虫都能够飞离地面。
铁钉和大头针投奔吸铁石,一些碎屑归属于某个更大的概念,仿佛彼此是整体。
事件的结果不止一次地让我困惑:看不见的力量被无数细小的事物包裹,人民群众成为地球的主人。
对吸铁石膜拜的破灭始于我找来一个大的秤砣,我看到秤砣没动,吸铁石略显迟疑地粘到它的身上。玩这个游戏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夏天的一个中午,其时知了在老屋后树叶间叫热了天气。
吸铁石还有科学的称呼叫磁铁,与磁铁相关的磁场包括了各种引力。沉船是海洋痛苦的心,人长大了,事情多了,真相如同许多力量总是看不清楚。一些力量不露声色,像你自己那样活着,誓不甘休地缠绕你的究竟是什么?
把一朵茉莉花插在亡者的胸前,让他在另一个世界里香。小铁钉失去了自己,大头针失去了自己,而在一个秤砣面前,吸铁石动摇了自己。我呢,最后的结果是失去还是动摇?
苹果怎能诱惑得了人类?是人类到了该吃苹果的时候!所以撒旦没罪,所以吸铁石没罪!
这个夜晚,我在房间独坐,我让自己就是力量。我关紧门窗,外面的杂与碎与我无关,学着像记忆里那只秤砣,铁定了心,就懂了人生的哲学?
2013年8月22日凌晨沈阳
玄铁
从玄铁里,我看到过去的火焰。
人为的炉火,真正的火,烧,再烧。
这个发现使我不惧怕严寒。玄铁让冬天更加冷峻,城市的面容同样可以冷,彻骨,但我拒绝发抖。下一个季节的温度会生长出新的事物,坚持一下,直到第一朵鲜花开放,在身边,或者远方。
玄铁的沉稳是不错的态度。
人生是怎样的长篇大论?火中走出的玄铁称出人心的重量,浮云没有自重,所以它们在飘。
而且,玄铁还不怕黑暗。
它见识过有温度的光明,然后含蓄并加以凝固。
2012年2月22日
奔腾
以奔腾的方式遭遇墙壁,该镌刻下怎样的语言?
墙壁,存在很久。更久的是砌墙的人生生不息,在古老的岁月深处,我尽可能赤诚热爱有意味的往事。持重生产出新的沧桑,奔腾的画面长出铁锈的绒毛。
我擦亮自己的眼睛,却拭不去岁月的锈迹。理由在夏天正日益充分,有人说,是汗水的咸腐蚀了金属般强大的机器。
不管怎样,全部的奔腾必须服从墙的厚重。停下,先表决心,然后,等待发落?
我更愿意是奔腾主动守静,在岁月深处,我来生锈。
2012年5月16日凌晨
潮踪
我不主张岸以陡峭的方式对待潮水。作为陆地的边缘,一味地冷峻,会影响潮汐的情绪。
听不到潮声的土地,弄潮儿会在哪里?
一个缓冲的地带,使我们巨大的江山有了前卫的勇气,潮起,海洋讲着大胆的浪语,不管说的是否正确,陆地能匍匐下身子,在聆听完潮声之后,再留下它全部的踪迹。
我喜欢在傍晚时分,在沙滩静静看潮,泡沫或者海星星,潮水来过。我们的土地古老,而潮水依然一次次地来,平庸的人稳定代表一切,但潮水一次次地来。
我恭敬地喜悦,因为潮水的踪迹。
2012年5月16日凌晨
松:自语
我的名字就是你看到的这棵松,这个陡峭的悬崖,像我的整个祖国。
山里的飞鸟追逐流云而去,我只能在这里长久站立。我以无法行走的方式坚持着我的爱,感谢脚下的万丈深渊,它提醒我昂首,看着远方的希望。
我就是这样深情地望,每一个黑夜也真的都会过去,我总能等来太阳升起。就像此刻,它再高一些,就会挂在我的枝头,如黎明后的灯盏。
我的爱不会颠沛流离,原地厮守是我一生的宿命。山谷是丰富的环境,意味深长的孤独在审视你的耐心。我提着太阳站在这里,每一个新来的人,你忘却远处的喧闹和尘埃,想怎么自由就怎么自由。
我在,陌生的人,可以不迷路。
2012年8月27日中午
大花园
你是高高在上的主人。
你是天生的一座大花园的主人。最好的树木,最美的花都应该属于这座花园。然后是优质的最听话的小草,它们趴在地上,保护你堂皇气派的园子。
你是园子的主人,一些哑巴园丁机械地伺候着名花异木。不允许一朵花开到园外,不容忍一根枝杈长出天空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