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花向晚-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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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她亲眼看见车厢隔板上出现了鲜红的13号,斜对过去,正是16号。
林修把行李箱放下,语气依旧平淡:“我记得14号铺位是夏副理的。”
叶念深深吸了一口气:“那15号是谁?不是大Boss吧?”
林修微有讶然:“不是,总裁应该在车厢最后面那间。”
叶念总算缓过一口气来:“还好。”对着总裁的脸,难保她不会产生奇怪的联想,这都要怪杜晓杜,平时老是喜欢在她耳边念叨“我们的大Boss有一张里程碑式的脸”。这口气才松了一半,温热的气息忽然拂面而来,林修低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以貌取人的权力,一般是要用扣工资来换的,你现在一个月的薪酬多少?”
叶念忙不迭地说:“不要了吧,我的工资已经很少了,连你的加班补贴都及不上。”
林修若有所思:“哦,你连我的工资都查过了?”
叶念受不了了:“我报过个人所得税,当然能看到工资明细,这又不是故意要去查的。好了,我知道这是公司财务机密,我又不会说出去。”
林修终于轻笑出来:“其实在奕新做得久一点的员工都很了解每个部门和职位的薪酬情况,只不过都装着不知道而已,这不算什么机密了。”
叶念真有点恼火了,才刚刚板起脸,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咚跑过来,一把仿真玩具枪抵到腰间,附加一声大喊:“不许动,把手举起来!”这辈子几乎没有骂过粗口,却在挖苦人上很有一手的叶念终于破功说了脏字。
林修抬手用指关节抵了一下额,借此掩饰住嘴角的笑意:“夏副理。”
夏婷朝他点了点头,一把将拿着仿真玩具枪乱戳的儿子拉回来,态度是平日谈公事时候迥然相异的温柔:“小列,这是公共场合,不能够这么调皮的,知不知道?”
小男孩点点头,把仿真手枪收起来别再腰上,立刻往卧铺上滚去,哇哇叫着:“这个床怎么那么硬,一点都不舒服!”
夏婷脸上稍稍尴尬,望向叶念:“你是13号铺位吗,能不能——”
叶念立刻会意:“没事,我们调换吧,小孩子睡上铺也不安全。”
毫不宽敞的隔间里,顿时充满了小孩吵闹的声音,夏婷态度格外温婉,又是陪着玩又是喂零食,叶念几乎都要想不起来每次部门里有人在工作上出现纰漏是怎么被骂到头顶冒烟的情形;而林修则一直斜斜靠在卧铺的护栏上,悠闲地和她相望无言。
叶念不得不随便找了个理由,奔去杜晓杜那里避难。
如果这样的场景将每天在地球上演,那么她还是趁早移居火星。
打过几轮牌,已经到了十点多,广播里开始响起列车温馨的提示:“为了保障大家的休息,开往南昌的G580里列车即将在十一点整熄灯,请旅客们做好准备……”
叶念只得回去,正看见夏婷费尽心机地把儿子骗到卧铺上躺下,转身打来热水用毛巾给他擦脸,安顿好一切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疲惫。叶念从行李箱里取出洗漱用具,去车厢相接处的卫生间洗漱。
车轮和铁轨摩擦,发出响亮的制动声响,广播里一直循环播放着流行歌曲,身边的几个等着洗漱的人则一直飞快地用方言交谈。叶念不好意思让后面的人等太久,只草草地卸了妆就了事。
等回到自己的软卧隔间,那个叫小列的男孩子已经甜美地睡着了,夏婷正低声和林修说话:“……我还怕他不肯睡,之前怎么劝都不肯安静下来,吵到你们了,真不好意思。”
林修看来也是刚刚洗漱过,头发还沾着些许水汽:“没关系,小孩子都是这样。”他一转头看见叶念,朝她微微一笑:“那边的卫生间有热水,虽然要多走几步路。”
叶念记恨之前的事,抓住机会立刻反击:“你对火车上的热水分布做过调查?”不过,她刚才洗漱的地方的确只有冷水,而且水量还很小。结果林修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春暖花开:“嗯……其实大家多少都会以貌取人。我只是去问了一声,不但知道热水的分布,还清楚哪边的水量储存不足。”
叶念只得甘拜下风:“拜托,想自恋就在心里自恋,不要说出来么。”
离熄灯还剩下半个小时,叶念在上面的铺位躺下,耳边充斥着火车开在铁轨上特有的金属声响,间或还夹杂着汽笛的鸣声,广播里正放到一个打着“青春美少女”旗号的女生组合的旧歌:“你说你对我,比别人多一些,却又不说是多哪一些,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甜蜜心烦,愉悦混乱,我们以后会变怎样……”
叶念下意识地转头,只见林修正巧也放下手上的金融周刊,微微别过头来。对视片刻,她先挪开了眼神,真想诅咒这列车广播台的工作人员。
“我们心里面明明都有感觉,为什么不敢面对?我不相信,都动了感情却到不了爱情,那么贴心却进不了心底,你能不能快一点决定,对我说我爱你……”三个女生甜美的、各具特色的嗓音在这个空间里回旋。
是不是如今已经不再流行爱情,而是暧昧当道?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再不坦白地说出“我爱你”,而是挖空心思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来欺负心爱的女孩子,最后被打着炮灰宿命标记的第二男主角捷足先登,于是在盛怒之下放出无比强大的杀伤力,在争锋相对中成就一段满是伤痕的恋情。
可那样的,真的叫爱情吗?
十一点正,车厢里的灯同时熄灭,整列火车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在这样的氛围中,耳边火车车轮和轨道碰擦发出的、富有节奏的动静就变得愈加清晰。隔着薄薄的隔板,叶念可以听见旁边的隔间里传来沉重的酣睡中的呼吸声。
她翻了个身,忍不住苦笑: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能够睡着那才是神迹降临了。
列车飞驰过大块大块的水稻田,路边的浅蓝色灯光浸透了玻璃窗,斜斜地撒下一片水似的光影。林修是侧着身子睡的,叶念隐约可以看见他陷在黑暗和光影交接处的沉静容颜。如果要给每个相识的人的脸分类的话,这张脸无疑是列在会引发她噩梦的一类中——以那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介入她的生活,从前是,如今亦是。
大概是从前的记忆太过深刻,已经留下熟悉的烙印,如今再也无法兴起强烈的抵触情绪。
她好像,很不幸地做了苏格拉底所说的“连续两次踏进同一条河”的笨蛋。
要有持久力
叶念最后还在摇摇晃晃的火车上入睡了,只不过一直似梦似醒,中间还被停靠沿途站点的报站声惊醒过几次。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清醒,她抬起手腕看表,正好是凌晨三点。
叶念呆坐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梯,拿了东西去洗漱。
大多数人还在熟睡中。她对着洗手台上的镜子,只觉得自己脸色发白,眼睛漆黑,嘴唇色泽很淡,这个模样大概不用化妆就可以直接拖去扮女鬼吓人。
叶念洗漱完回去,随队的导游也起来了,朝她笑了笑说:“四点整火车到九江,庐山顶上温度会比较低,要多加件衣服。”
叶念点头应了,走回自己的铺位隔间。
只见林修已经从床梯上下来,脸上略带倦意,头发被睡得有些乱,看起来还有起床气。叶念识相地不走近过去,直接在过道上的小桌边坐下,拖过行李箱,翻出化妆包。
隔了一会儿,林修洗漱回来,已是神清气爽,在她对面坐下:“叶念,你的睡品真差。”
叶念捏着化妆棉的手一顿,随即反驳:“胡说,我既不打呼噜又不说梦话更加不磨牙,哪里有睡品差?”
“一整夜都在翻来覆去,害得我也睡不好。”
叶念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林修看着面前的瓶瓶罐罐,从化妆水乳液到日霜眼霜还有很多他至今叫不出名字来的东西,全部一应俱全。叶念见他被震慑到,笑着问:“你是不是在想,我每天化妆要花多少时间?”
林修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不需要。”
这算是夸奖吧?虽然说得隐晦了点。叶念放下手里的瓶子:“你不懂的,女人呢,一旦过了二十五岁就会老得很快。”她可不想在二十五周岁生日那天被自己给吓到。
“唔,所以说你离二十五岁不远了?”
这一刀既准且狠,正好切在叶念的痛处上:“女人的年龄是很敏感的一件事,就算你心里知道,也请不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谢谢。”年岁的增长对于男人来说不过是为他们平添几分成熟魅力,而对于女人则意味着衰老。如此的不公平。
说话间,天色隐约有了几丝亮光,车窗外的景象换成了城郊特有的风光。叶念看了下时间,才刚刚三点半,看来这次的列车是提早到站的。
随队的导游挨个过来叫大家起床做准备,车厢里一片混乱,女性员工们挤满了洗漱间,桌面上出现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这景象十分壮观。
头一次,叶念感谢自己有浅眠的毛病。
走出九江站的时候,天色才刚刚泛白。随队的导游和当地的导游接上了头,众人提着行李上了旅游客运巴士。巴士开出九江市,驶上一段高速公路,由于在火车上过的那一夜并不舒服,大家都趁着这个时间补眠。
时值三月,气温已经回暖,就算清晨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寒冷。
车窗外景致变换,变成了长长的盘山公路。之前就听导游说过,这几日都要住在庐山上的小镇,庐山海拔有一千多米,山上山下天气状况变化很大。这样在旅游客运巴士上颠簸一个多小时,终于到镇上的宾馆门口。
杜晓杜一走下车,做出夸张的深呼吸的表情:“听说庐山是天然氧吧,这对皮肤很好,保湿又美白。”
叶念当即泼她冷水:“这么几天就可以美白,谁还会去美容院做护理、每天用保养品?”
杜晓杜轻佻地摸了一把她的脸,笑嘻嘻地说:“啧啧,我家孩子的脸就是嫩,白生生的,快快从了大爷吧。”
叶念哭笑不得,忙不迭躲开她的手:“喂,不要乱摸。”
杜晓杜笑得灿烂,忽然看见站在一边的林修,就向他招呼说:“林副理,要不要也来摸一下,叶念的脸蛋很好摸的。”
叶念真想一把掐死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只见林修很是柔和地笑了一下:“等以后到了私下场合,我会试的。”
叶念差点血溅三尺。
幸亏导游在这时开始分发房卡,才没让事态往更严重的地步发展。由于预定的房间全部都是双人标准间,叶念自然和杜晓杜拿了一张卡。回房放下行李,再草草地梳洗一下,换了方便走长路的衣服和鞋子,大家就陆陆续续去吃餐厅吃早饭。国内中部地区缺水问题严重,就连庐山也不例外,宾馆供应热水有时间限制,这时候根本不可能洗澡。
杜晓杜正在节食减肥,看见盘子里的早点也坚定地不为所动,最后只喝了一碗白粥。叶念咬着包子向她示威:“你就等着吧,很快就会觉得饿了。”杜晓杜拿着勺子,不以为意:“等我练就均码身材以后,我一定会吃一顿饱的。”
奕新果真是女员工占多数,在这次旅游之中则可以更直观感知到这个事实。景区专线的旅游巴士上,充满了莺声燕语。女子的声音本来就是又尖又脆,如果两三个人说话,只会觉得语声清脆笑声悦耳,而整辆巴士上三十来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