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世情缘:宫女珣玉-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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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下了一场雪，青石砖铺成的宫道被白色的积雪覆盖，每一步踩下去都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东筒子街又直又长，两边皆是高耸的宫墙，一阵寒风忽地吹过，我不禁缩了缩脖子。
眼看宁寿宫近在咫尺，我再一次告诫自己待会儿见了皇太后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态，见机行事，以免急功近利，得不偿失。
领着德妃遣来帮我捧着礼物盒子的小太监到了宁寿宫，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让人进去通报，就见院子里停着一座轿椅，皇太后身上披着狐裘的大氅，正由宫女搀扶着从屋子里走出来。
皇太后看见我站在门口，有些惊讶，我赶紧走上前，心想这下可真不巧，正好赶上皇太后出门。
第324章 惊变（21）（）
给皇太后行礼请了安，这才知道皇太后的凤驾是要去乾清宫。
我是个识趣的人，皇太后赶着去见皇帝，我自然不好耽误她的时间，更不可能让皇太后为了我的到来，再折回屋子里去。我今儿来宁寿宫的目的恐怕是无法达成了，但有些事儿不能心急，操之过急反而会坏了事。
示意小太监将礼物留下，我朝皇太后福了福身，正要开口告辞，皇太后却拉过我的手，爱怜地拍了拍。
“好久没见着你了，既然来了，就陪哀家一起去吧。”皇太后慈爱地说道，“皇上近些天身子不爽，你替小十四去请个安也是应该的。”
我微微一怔，没想到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我本来只是想到皇太后这儿旁敲侧击地打探一下皇帝目前的状况，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能替十四美言几句，可怎料自己运气不好，正巧遇到皇太后去皇帝那儿探望，原打算等明天再过来一趟的，皇太后现下竟提出让我跟她一起去，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太好了，正愁没办法直接见到皇帝，只好曲线救国来宁寿宫碰碰运气，没想到通往乾清宫的康庄大道此刻就摆在我面前了。
压下心中的雀跃，我讷讷地迟疑道：“皇阿玛龙体欠安，正在静养，珣玉会不会惊扰了皇阿玛……”尽管皇太后的提议正中下怀，但是我不能表现得太急切，答应得太快太急，反倒令人心生怀疑。
皇太后摆摆手，和蔼地笑道：“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顾虑。”她一边说，一边坐上轿椅。“是哀家让你一块儿去的，要惊扰也是哀家惊扰了皇上，皇上不会怪罪你的，就这么定了。”
皇太后都这么说，我再推拒就是不知好歹了。何况，能去乾清宫，我原本就求之不得，先前的犹豫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跟着皇太后的凤舆来到乾清宫，刚到了宫门口，就已经有人闻讯前来迎接凤驾了。
早听说几个阿哥公主在皇帝生病的这段日子轮流昼夜陪侍，看看都有些谁，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还有随蒙古额驸回京朝圣的二公主和硕荣宪公主。
皇太后走下软轿，越过三阿哥和四阿哥，径直往站在他们俩身后的五阿哥走去。
我不知道皇太后的这个举动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见三阿哥自嘲似的轻勾了一下嘴角，斯文的俊容闪过一刹那的阴沉，四阿哥表情漠漠的，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转身与众人一同进了皇帝的寝殿。
我咬了咬唇，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四阿哥人前本来就是这种冷淡的样子，但这样的四阿哥今天忽然让我觉得很陌生。
十三阿哥被圈禁，十四唉声叹气，一个晚上没睡着，而眼前的四阿哥……没有心焦如焚，没有坐立不安，有的只是如往常的清冷从容，在父皇病榻前侍奉陪伴，全表子女的孝心。
我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叹息着什么。
第325章 惊变（22）（）
我所认识的四阿哥不就是这样的么？
无论做什么事都能很冷静，很理智，审度利弊，总能做出最有利的抉择，而十四有时候感情用事，沉不住气，这不，跟皇帝的关系闹僵了不说，还被皇帝打了屁股，吃了皮肉痛。
这兄弟俩啊，天南地北的性格，怎么会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呢？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撇开那些杂七杂八的思绪，我可不能忘了，好容易来了乾清宫，我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走进殿内，皇太后正在跟五阿哥说话。
“……皇阿玛坚持不肯用药调治，孙儿们无能，只得请皇玛玛过来……”五阿哥忧心忡忡，言下之意，皇帝病了，却不肯吃药，皇子们苦求无用，只好请皇太后出马。
皇太后闻言皱眉，向一旁神色惶恐的太医问道：“刘声芳，皇上到底怎么样了？说实话。”
“回太后的话。”刘太医小心翼翼地答道，“依臣愚见，皇上的眩晕之症是旧疾，用药加以调理必能得以缓解，只是皇上有旨不延医，不用药，臣……也是束手无策，望太后明察。”
太医的话说得很明白，皇帝头晕目眩是老毛病了，这次被废太子所牵扯出来的一系列事情气得旧病复发，治疗不是难题，难就难在皇帝不肯就医用药，他也没办法。
“罢了，罢了。”皇太后低叹一声，眉心和眼角的褶皱折得更深。“哀家亲自去瞧瞧。”
见皇太后起身，二公主立即上前搀扶，皇太后却摆了摆手。“你们都守了一夜了，都回去歇着吧。”她的视线落到温文忠厚的七阿哥身上，又殷切叮咛道：“胤佑，你的腿不好，就别在这儿硬撑着了，你的心意你皇阿玛一定都知道了，就不要再让他担心了。”
“孙儿知道了。”七阿哥点点头，温和地应道。
七阿哥胤佑性格老实内向，情况跟十二阿哥很像，母妃跟了康熙老爷子二十多年，到现在却连个“嫔”的位子都没坐到，但由于七阿哥自幼腿有残疾，皇帝对这个儿子没有少操心，更没有因为他的母妃出身不高就对他有所忽略，十九岁的时候就封了他多罗贝勒的爵位。
皇太后叫阿哥们和二公主退下，看来是想单独和皇帝说话，劝劝皇帝，而我，既然已经了解到了皇帝真实的病况，自然也就应该按照皇太后的意思，与其他人一同离开。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皇太后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珣玉。”
我一抬眼，看向皇太后，心里有些不解。
“过来，扶哀家进去。”
皇太后话语一出，瞬时间，屋子里一道道诧异的目光全数向我投射过来，连我自己也大吃了一惊。
啊？为什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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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惊变（23）（）
“珣玉。”见我没有反应，皇太后又唤了一声。
容不得我多想，我低下头，赶紧走上前，努力对众人集中在我身上，像是要把我射穿似的目光视而不见。
皇太后拒绝了二公主的搀扶，却主动点了我的名字，那是给我面子，抬举我。至于这抬举对我而言是福是祸，就真的不太好说了。
我伸出手臂，让皇太后的手搭在我的手背上，步步小心地搀着她，走入皇帝的寝殿。
寝殿里烧着炭火，暖烘烘的，帘子一掀，一股热气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皆是亮眼的明黄，那是普天之下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颜色。
或许是事先有人通报，皇帝已经坐起身靠在床头，正在闭目养神，皇帝的近侍太监魏珠弯下腰，轻声在皇帝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皇帝睁开眼，瞧见站在门口的皇太后，作势就要掀开锦被，起来拜见母后。
“皇帝。”皇太后连忙出声阻止，放开我的搀扶，快步走到床前。“都这样了，还讲那些虚礼做什么。”
皇帝的面容苍白而憔悴，皇太后看了一阵心疼，露出愁容，替皇帝重新盖好被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玄烨。”皇太后温柔地唤着皇帝的名字，此时此刻，没有高高在上的皇帝和皇太后，有的只是寻常人家的母子亲情。“额娘听太医说，你不肯让太医请脉，也不愿用药，这是为什么呢？”
皇帝闭了闭眼，神情动容，看着慈蔼的母后，只是摇了摇头。
皇帝什么话也没有说，皇太后却像什么都明白似的，接着说道：“额娘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心里的苦额娘都明白，可是孩子们犯了错，你罚他们、教他们就是了，何苦要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呢。”
“皇额娘……”皇帝嗓音沙哑。“儿子昨儿梦见馨儿了……”
馨儿是皇帝的结发妻孝诚皇后赫舍里氏的闺名，二阿哥胤礽的生母。一直听说，孝诚皇后贤淑宽仁，与皇帝少年夫妻，感情深厚，却无奈红颜薄命，生下二阿哥短短几个时辰后便撒手西归了。
“她把胤礽托付给儿子，儿子却没把他教好。胤礽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儿子难辞其咎，儿子对不起她啊……”皇帝说到动情处，不禁老泪纵横。
看见皇帝悲伤的模样，皇太后也红了眼眶，抹起了眼泪。“额娘是个妇道人家，外朝的事儿额娘也不懂，但是额娘知道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一定有你的道理。馨儿是个明理的人，不会怪你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要把错儿都揽在自个儿身上……”
皇太后眼泪涟涟，安慰着皇帝，劝了很久，皇帝这才点头答应让太医请脉诊治。
等到皇帝的情况稳定下来，喝了药睡着之后，皇太后才放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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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惊变（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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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皇太后回到宁寿宫，稍微坐了坐，聊了些家常话，见皇太后去了乾清宫一次，回来也累了，我便告了辞，出宫了。
马车停在西华门，走在出宫的宫道上，看着屋檐上、地面上皑皑的白雪，我的心却是灰蒙蒙，沉甸甸的。
今天进宫，我计划好的目的都达到了，为什么我就是高兴不起来呢？甚至在想到皇太后要我和她一起去乾清宫，我还假惺惺地拒绝了一下，一股自我厌恶的情绪倏时布满心头。
我也越来越会做戏了嘛，我自嘲地想。
皇太后是个慈祥的老人，平时待我不薄，看见她流眼泪，我心里真的很难受。而皇帝也很可怜，在臣工面前是威严的君王，在嫔妃面前是尊贵的丈夫，在儿女面前是严厉的父皇，从早到晚多少人围在身边，到头来，心里有什么苦痛，却只能跟自己的母后诉说，想哭就哭，不用再压抑掩饰。
为皇帝者得天下，但是，做皇帝的人并不一定都能活得快乐，即使是像康熙这样千古一帝的帝王亦然。
宫门就在前方，我搓了搓冰凉的手，加快了步伐。忽地，一道人影跃入我的视线，我定睛一瞧，倏地停下脚步。
那人是……
我重新迈开步子，往前走，如若无睹，从那个人的身旁直接越过。
在擦肩而过的刹那，我能感到一股冷冽的气息，而就在下一刻，我手臂被人捉住。
我没有回头，四阿哥也没有转身，两人就维持着这样背对的姿势。
我生二宝那天是四阿哥送我回府的，那个迷离的梦境里四阿哥满是血迹的衣袍，颓然失措的神情，依然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但是今天的四阿哥让我觉得非常陌生，我不知道要跟说什么，即便只是一声客套的招呼。
四阿哥不说话，但我受不了这样的沉默。
“今儿见了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