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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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说着,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身,当庭对峙起来。
元殊淡淡一笑,看着他的眼睛问道:“王爷应该很清楚吧?铁证即便有再多的漏洞,只要你无法证明其中存伪,它便依旧是铁证。在铁证面前,纵使君舌灿莲花,也都是百口莫辩的。”
元隽目光一深,两人相峙许久后,他转身敛裳,对着启元俯身跪下。
“皇叔,臣侄敬天尊君之心,昭昭赫赫,日月可鉴!望皇叔英明圣裁,不使忠臣良将寒心!”
闻言,元殊有意一蹙眉,立时咄咄逼人道:“王爷军功显赫是不假,可这话里话外父皇,恕儿臣多心多思,总觉这其中多了一丝威胁之意,实在有是有些放肆了!”
这时候,一旁的摄政王开口了:“太子殿下倒是颇具自知之明,既然清楚自己多疑的毛病,有些话,其实也就不必说了。”
“好了!”
就在殿中渐成剑拔弩张之势时,启元低低一声呵来,声量不大,却使得满殿刹然寂静了下来。
“陛下息怒,龙体为上!”到了这一步,沉默许久的冯通方才站了出来。
启元的目光从殿上诸人间一一扫了过去,最后停在冯通身上,问道:“冯卿,依你所见,此事该如何处置为上啊?”
冯通沉吟片刻。
他面色颇为纠结,似是十分为难于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却又偏偏不得不说:“诚如太子殿下所言,铁证面前,实在无可辩驳。臣虽不忍见英才陨落,但却更加不可见陛下龙体受胁,我大齐律例虚置。”
说着,他极为痛心的望了眼跪在那里的羽雁王,为难了片刻,忽而一跪,情真意切的叩首求道:“唉!陛下,此事上,王爷纵有千罪万错,但请陛下看在先王遗德,便宽恕王爷死罪罢!”
“呵,太尉大人还真是会说话,陛下尚未有定夺,您这里却已连我元氏子孙的‘死罪’都给定下了!劳您这样巴巴的求恕,我家侄子且担待不起呢!”摄政王说罢,也不管冯通是何反应,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后,便抱拳朝启元道:“皇上,羽雁王”
“皇兄,够了。”启元闭目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朕早已说过,待清宵偏爱之心,朕与皇兄皆是一样的。”启元顿了顿,目光深深的望着跪在地上的人,半晌,忽然道:“清宵,你抬起头来。”
元隽心头一动,应声抬头,不远不近的距离中与他对视着。
又是一阵沉默后,启元问道:“你可知,铁壁城暴乱初定之时,朕下旨传你回京的本意是什么?”
元隽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么句话。
元殊亦然。
沉吟半晌后,元隽回道:“无论陛下的本意是什么,于清宵而言,在朝在野,皆只有守护帝祚正统之心,朝夕不敢忘守本份。”
他抱着就此止住话题的心思,可启元却并未如他所愿。
“本份这两个字好啊!”启元叹道。他朝元殊望了一眼,继续道:“就因为太子失了本份,朕念及膝下稚子冲龄,这才想给你换一个本份。”
他还是说了。
这样的话,被他说得轻描淡写,元隽最终得到了这个让他萦怀许久的答案,可是得到之后,他才知道,比起元殊的喜怒、两人间的关系,这个答案,他宁愿不要。
元隽叩首:“臣担当不起。”
启元笑了笑,“可你却担当起了弑君的嫌疑。”
“臣,不敢。”
启元抬掌,几度拍在那一摞书信上,仰首唤了数声‘兄长’,最后长出一口气,道:“您在天有灵,您看看清楚——您的这个好儿子,是他不让我尽我的本份呐——!”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皆是微变。
未必谁都能明白他这话里真正所表达的意思,可这话里的不简单,却是谁都听得出来的。
“陛下,铁证也可以作假,切莫妄信了奸佞啊!”摄政王苦口婆心,字斟句酌道:“羽雁王多年来一直规行矩步,他与太子是兄弟至交,换了旁人是储君,臣不敢说这话,可太子在位,他是断断不会有反叛之心的!您定要仔细斟酌,莫要一时怒火,使祖先魂魄不宁,也断了太子的膀臂啊!”
他每说一句,望着启元的目光便更深切一分。
“罢了”启元忽而阖目道,“再多使祖先不宁之事,朕都已经做下了,还差这一件么”
“邓浊——!”
他用今日殿上最高昂的声量,唤出了金刀帐主的名字。
下一刻,十数名劲装打扮的高手从殿中各个角落纷至而来,目标明确的将羽雁王围困中央,如天兵降下。
空觉寺禅房之中,小憩中的裴筠筠一阵惊梦,手里握着的卷册倏然落在地上。
袅袅刚换了新茶从外头进来,见此,朝她走去问道:“做噩梦了?”
裴筠筠愁眉不解,似乎在埋怨自己竟然睡着了,理了理衣妆,道:“无所谓什么噩梦——我都不记得自己梦到什么了,就是一阵心悸无端袭来,惊着了。”
说着,她朝窗外抻着脖子看了看太阳,“都这个时辰了宫中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没有。”短短一上午,都不知她问了几遍了。袅袅耐着回了,跟着又是一阵宽慰,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安心。
“不过宫里这会儿发生的事情,都还是小事,”劝了几句后,袅袅想起来什么,同她道:“我这儿新得了一件大事,本想着等王爷那头的事完了,你腾出些精力来之后再同你说的,可这会儿看来,我还是这就说了罢,说不定还能转移些你的注意呢。”
“这些还是小事?”裴筠筠被她这话一吓,事关改元易主清洗党锢都成了小事?那还有什么当得起大事?
下一瞬,袅袅便当真给她砸来了一件大事:“我今早刚收到的西北传来的消息,突厥可汗派了密使前往敕柔,你猜猜,这是个什么苗头?”
裴筠筠整个人都是一愣。
这么快。
从西境那头出事开始,她就知道北地之外这几个敌对部族不会事不关己,可这会听到这样的消息,她还是禁不住心头发颤。
“北地又要起风了。”她说。
袅袅道:“李氏坐掌中原近四成的国土,又直接与两大敌部接壤,原是最为兵强马壮的盛权之地。可多年来,剑脊公与夜城公不和,旁支小等天一脉又一直蠢蠢欲动,早已是内部失和日久。”
她看向裴筠筠:“这几年,突厥、敕柔因着各自内情,倘有进犯,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可饶是如此,剑脊公应对起来也是十分艰难。这回若是两部联手,而中枢又难以有所助力,那么北地”
“行了别说了。”不等她说完,裴筠筠便烦躁的打断了她的话。
两部联军会有多难对付,她再清楚也不过了。别说是在等天李氏内部失和的情况下,便是早年武成王在时,族中一心为其马首是瞻之际,应对一回,也是要大伤元气的。
更不提李应辰如今的年纪。
袅袅被她打断之后,安生了一会儿,观察着她的脸色,不多时又继续道:“您是知道的,我家殿下向来是最抠门的,平日无事,搬弄点口舌是非他倒是在行,可若是真说出兵来援,那他是绝对做出不来的。”
裴筠筠生生被她这着急替朗月往外摘的态度给逗乐了,颔首道:“是啊,裴绍做不出来。”
她道:“是以,我得换个人指望。”
袅袅眼神一亮:“换谁?”
“你以为我要换谁?羽雁王?”
袅袅不语,可神色就写着答案呢。
裴筠筠哼笑一声道:“别闹了,朝廷又不是他当家做主,北地若乱起来,首当其冲的是等天李氏,可头先受灾的,怎么算也不会是羽雁。”
“头先受灾的”袅袅顺着她的话一想,半晌福至心灵:“太子殿下?”
裴筠筠未置是否,只起身一面踱起步来,一面喃喃道:“让我好好想想”
不得不说,袅袅的这个主意还真是打对了。此事一说,裴筠筠这会儿果真不再一心一意的惦记着宫中的成败了——只不过,是一颗心分成两瓣来惦念,那边都不得清闲。
叶檄派回来报信的人,是未时到的。
裴筠筠听到院中有动静,没等人到屋里,自己便慌忙迎了出去。
“怎么样了?”
来人禀道:“姑娘宽心,大事已成!”
第九十一章 殿上风云(三)()
“邓统领,且慢动手。”
——当时殿上,在邓浊即将带人动手的刹那,从容一语叫停了他动作的人,却是元殊。
元殊出口的顷刻,冯通目光赫然一凛,心头没道理的袭上一股子不祥的预感。
启元眉头一皱,“太子,你这是何意?”
元殊未答,忽而转头朝冯通笑道:“太尉大人,不如你来告诉父皇,孤这是何意?”
冯通默默深吸一口气。
“太子殿下的话,老臣不解。”他强自镇定道:“老臣心知殿下与王爷素来兄弟情深,可圣主在上,再大的情分,也越不过君臣忠义去。老臣亦不忍见王爷折损,但金刀帐行事,也不是我等可以干涉的!”
此间,冯通一分一毫的表情都在对着元殊用力,生怕他下一句便说出些让人招架不住的话来。他咬着牙对太子殿下提点:“还望殿下认清局势,莫为私情所误!”
元殊轻轻一笑。
太子殿下颔首道:“太尉大人话说得不错,眼下这局势,孤自认恐怕比圣主还认得更清一分。”
说着,他大步走入金刀帐的包围之中,就在羽雁王身边,面朝天子跪了下来。
他道:“臣启父皇,羽雁王,不可杀。”
随着太子殿下一记叩首,一边的冯太尉狠狠一闭眼。
冯岌见他身形不稳,适时上前扶了一把,却被冯通暗自用力给挥开了。
高座上,启元这会儿也摸不清太子的路数了,眉目又深一分,沉声道:“朕何曾说过要杀他?”
“金刀帐出手,是杀还是圈禁,并无甚不同。”元殊说着,眼风朝冯通处一飘,继续道:“适才太尉大人说他不解儿臣之意,儿臣也不介意替他解释一番。”
说着,不待启元开口、冯通阻拦,元殊高声唤了句‘姜彦缨’,不多时,姜彦缨便从殿外走了进来。
——与他一同走进来的,还有一位公侯打扮的青年。
冯通就是在见到这人时,强撑无事的面容终于出了大破绽。
一瞬间,惊骇、愤怒、不屑,以及对未知的恐惧纷纷袭来,他闹不懂为何本该窝囊在磐石城的青年忽然来到了圣安殿上,另一方面,心里又有一个了然的声音在不识时务的震慑着他。
殿中情势有变,邓浊得了启元帝目光示意,此间已带着手下退至两侧。
那青年走上前来,朝当庭行叩拜大礼,口中道:“微臣磐石冯烺,参见吾主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磐石公冯烺,当朝太尉的亲侄子。
冯烺行礼之后,接着告罪私入帝京之事,元殊将话接过来,道:“父皇明鉴,磐石公乃是儿臣做主召入京城的,因此事事关重大,不宜宣扬,是以早前并未上禀天听,父皇若怪罪,一切罪责儿臣愿意承担。”
启元内心多有不满,脸上甚至生出了两分无力的戾气,挥袖皱眉,道了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