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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千折戏-第5部分

小说: 千折戏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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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见他脸上以可见的速度腾起两团红雾,裴筠筠似是被这景色鼓舞了,愈发想逗出他更多反常表现,一时间,嘴上剖白之言可谓绵绵不绝。

    这些话虽说还披着件表忠心的外衣,但也够元隽自食恶果的了。连元蘅都在一边看直了眼,想着自己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哥哥这副样子,恨不能敲锣打鼓,叫全羽雁的百姓都来看看这副天下奇绝美景。

    在世子殿下将将要忍无可忍之前,裴筠筠觑着他的脸色适时打住,最后叹了句‘言有尽而意无穷’之后,便偷笑着退在一旁,恭请世子殿下试琴。

    元隽弹了半阙醉渔唱晚。

    世子殿下的琴技她早已不是第一回领教。印象里,元隽的琴调似乎从来未曾变过,清如月冷如霜,不退步也不进益,就好像他生来就做得这一手曲调,也止步于这一手曲调,始终不愿再进。

    正如他这个人。

    元蘅捧着小脸一副崇拜相,软糯糯的感慨:“真好听呀”

    裴筠筠收回神思,也福身道:“殿下的琴技一如既往,总是出神入化。”

    闻言,元隽眉峰一动:“你曾听过?”

    她垂下眸,浅笑道:“今岁年初,奴婢曾有幸一闻。”

    点到即止,她并不多言。只是心中紧张之余,她还是期待着元隽能问点什么的。

    然而,并没有。

    他只是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跟着便收敛目光,投向元蘅。

    他问:“这把琴还满意吗?”

    元蘅满面笑颜:“嗯!多谢二哥厚礼,小妹很是喜欢!”

    “喜欢就好。”

    裴筠筠见他说完这句,颇为沉吟片刻,直觉他今日来找元蘅应当不单单是赠琴这一件事,而重头戏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便听他道:“兄长近日事忙,难以顾及到你。今日我来,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元蘅眼巴巴的看过来。

    元隽似乎被这一眼看得压力不小,顿了顿,才道:“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眼看着便要及笄。及笄许嫁,这本是早该准备的事,奈何羽雁府中没有主母,当哥哥的于此事上难免有疏漏。”

    “京中有消息传过来,冯太尉似乎有意为膝下三子求娶于你,对此,你有何想法?”

    话音落地,元蘅惊在当下。

    元蘅能有什么想法?就连裴筠筠都觉得元隽这问的是一句废话,其唯一的目的,不过是将这个晴天霹雳带给小妹而已。

    当日,元蘅立场坚定的对二哥表达了自己誓死不嫁的决心,瞧那哭砸喊摔的气势,裴筠筠深觉,就算是再多十座冰山立在眼前,也阻止不了玉虚宗姬要死要活的心。

    其后数日间,玉虚阁里闹腾得甚欢。

    这日晚上,袅袅忙完了差事刚回房,灯还没来得及点,便听黑暗之中,床榻处传来幽幽一声问候:“回来了?”

    她一抖,利索的燃了火折子看清人,这才松一口气。

    “唉是姐姐啊!姐姐今儿倒有空闲回来看我?”她将灯点了,幸灾乐祸道:“听说这几日玉虚阁的差事不好做呀?”

    裴筠筠白了她一眼,不理她这句,一面从床上翻起来一面问:“昨日跟婆子们出府了?”

    袅袅喝饱了水,抽空点了点头。

    她便问:“磐石求娶的事情属实么?”

    “属实啊!”袅袅凑到她跟前,打趣道:“诶,姐姐不是一向最信世子的么,怎么这话从世子口中说出来,您还有疑问?”

    裴筠筠嗤笑一声,低声道了句:“我信他,他不信我啊。”

    “知道人家不信你就少说话罢!”袅袅这时候收了玩笑之色,眉眼微蹙:“这阵子我闲来无事时想,总觉得自从击杀厉无名之事出了之后,您就跟吃错了药似的,也不知到底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真的心急冒进兵行险招了,出格儿的事一件接一件的来您说这么多年您都熬过来了,难道还不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理?”

    她哼笑一声,抬眼淡淡朝她看去,声调平平:“什么事再出格,也没有击杀冯氏家臣出格。”

    她说:“那件事之后,我在羽雁王府就注定不能籍籍无名,多做点出格的事儿,总好过成日家装孙子,叫人家找不出破绽研究来得安全。”

    “总归都是您有理!”袅袅不爱跟她理论,话锋一转,道:“不过这回玉虚宗姬的婚事,就算您想出头,只怕也难罢?”

    她接着分析道:“如今朝中的情势,启元帝与冯氏之间早有裂痕,羽雁一脉与这两方皆是水火不容,冯氏要求这门婚,摆明了是冲牵制羽雁来的,鹬蚌相争的道理小孩子都懂,您若是启元帝,能找得出一个不成全的理由吗?”

    裴筠筠摇头:“找不出。”

    非但没有不成全的理由,相反,启元帝但凡不傻,都会全力支持。

    袅袅才欲开口,却听她接着道:“厉无名死了——”

    四目相对,这回换她来问袅袅:“你若是冯通,会就此罢休吗?”

    袅袅心中一动,霎时便领会了她话中的深意。

    厉无名死了,冯太尉势必要向羽雁讨回这笔债。

    而这笔债,极可能便应到了元蘅身上。

    她听到裴筠筠说:“元蘅的事,沾上磐石,我得管。”

    “你怎么管?”

    带着袅袅的这个问题,夜下她回到玉虚阁,远远的便觉屋子里气氛不对。婢女们皆屏息凝神小心的伺候着,暖阁里,元蘅盘膝坐在榻上,瞧那气鼓鼓的样子,显然是才发了一通儿脾气。

    私下里拽过个小丫头来问了,她这才知道,原是小宗姬紧着晚膳的时辰去清宵殿找小王爷要定心丸,结果定心丸没要到,反倒被长兄暧昧不明的态度给刺激到了。

    裴筠筠不禁一笑,细想了想元蔚在此事上的举止,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接过丫鬟正要呈上去的茶饮,裴筠筠亲自上前,元蘅无甚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木然道:“这要是毒药我就喝。”

    她一笑,道:“宗姬未免太性急了些。”

    奉了半天也不见小宗姬垂青这盏凉茶,裴筠筠终于大发慈悲,将东西放下,只说道:“如今只是有消息传过来,赐婚与否尚未有定论,只要动作及时,此事倒也好办。”

    闻此,元蘅登时双目圆瞪,眼神发亮。

第七章 先行一步() 
第二日一大早,元蘅便揣着捂了一宿的‘办法’急颠颠赶到了清寒殿。

    结果却是连殿门都没进去,便被葵星三言两语又给劝了回来。

    “葵星姐姐说,二哥昨夜身上不爽快,睡得晚,还不何时才能醒呢!我也不敢去扰,只得嘱咐了她,等二哥起了定要第一时间派人来告诉我。这不,就又回来了!”

    元蘅怏怏不乐的报怨了一会儿,接过裴筠筠递过来的豆浆,三两口就下去了大半碗。裴筠筠看她这着急的模样,心里直个埋怨元蔚不是人。

    正想着,忽听元蘅好奇道:“诶,对啦,姐姐为何一定要我找二哥而不能找长兄呢?”

    她叹了口气,道:“奴婢害怕么!宗姬也知道,小王爷一向是只待自己人好的,对奴婢烦还烦不过来呢!如今这件事,奴婢是实在不忍宗姬着急,这才僭越献计的,还不知小王爷那边究竟作何打算呢,若是触了殿下的逆鳞,奴婢岂非要吃不了兜着走?还求宗姬可怜可怜,给留条活路罢!”

    元蘅想起自己昨日在清宵殿的遭遇,不由对她这番话深以为然,当下保证姐姐放心,我一定给你留活路。

    日上三竿时,在玉虚阁里急得跺了无数脚的小宗姬终于等来了葵星派来通报的人。

    元隽听妹妹兴高采烈说完自己给自己谋的这条生路,颇有些头疼。

    “二哥您说话呀!我这主意到底可行不可行?能不能成?”

    元隽眼风一飞,淡淡问:“你的主意?”

    元蘅被这一眼看得下意识便要打哆嗦,但好歹还没忘自己答应过裴筠筠什么,满腔义气的点头:“对啊,就是我的主意!”

    “呵。”

    元隽笑一声,旋即任由元蘅再怎么纠缠,都不再说话了。

    纠缠无果,她权衡再三,终于还是挺不住了。

    心里默默对裴筠筠道了十来遍对不起,她蔫蔫道:“好嘛,不是我出的还不行么?您行行好,究竟可不可行,倒是给我个痛快嘛”

    开了一个口子,接下来的话就好说多了。元隽统共没说满三个字,便从元蘅那儿得来了裴筠筠的名字。

    不多时,裴筠筠便被叫了过来。

    “趁磐石求娶之事尚未摆到明面上之前,抢先为小妹另择一位如意郎君,并大肆宣扬两家结亲之意。如此一来,冯氏有了顾忌、天子不好偏颇,那羽雁同磐石的这门亲,多半也就胎死腹中了。”

    庭院中,元隽亲自摆弄着石案上的一盆水仙,目光专注得紧,半点没往她身上泄露。

    搁下剪刀,他继续道:“只是这位‘如意郎君’的出身,门第轻了,无法使权倾朝野的太尉大人顾忌,更得不了今上的一个公平。如此,势必便要寻一门不逊于磐石冯氏之族来联姻,方能成全你这一计。”他抬眸朝她望去,“不知我所言与你所策,可有出入?”

    裴筠筠恭顺的站在那里,垂首答道:“一丝也无。”

    “甚好。那就请姑娘相与我解释两点——”元隽唇边带笑,眼里却比平常更为清冷:“其一,可与磐石抗衡之世家,天下间能有几门?其二,当庭忌讳羽雁一脉素来人尽皆知,人家为何要与我羽雁联姻,去得罪当今天下的头两号掌权者?”

    裴筠筠抬起头来。

    她定定的望着元隽,语气似乎还是恭敬的,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答殿下所问。奴婢愚见,当今天下,可与磐石相抗之世家,不下六门。”

    “北境等天李氏,西境雾谷云氏,中立地阳乌倪氏、浩荡步氏,覆雪岛白氏,还有”

    停顿片刻,她意味深长的道出最后一门:“朗月裴氏。”

    元隽心道果然。

    以她的来历,能给出这个暗示,显然第二个问题已经不必回答了。

    隔了半晌,他道:“看来,你果真还是裴绍的人。”

    她则说:“奴婢是世子的人。”

    元隽垂眸一笑,又看向她:“这可不是正确答案。”

    她也笑了,“是我心里的答案。”

    颇具暗潮的对峙了,对面的人却有些端不起严肃了,依约又有些绯红双颊的意思。

    她看得心里美滋滋,元隽则是掩饰般的垂首嗽了两声,稳当好情绪,又道:“我与朗月王私交好,并不代表我能容忍自家府中用着别人家的奴婢,”他作势微微一叹,摇头道:“裴筠筠啊!你这么能耐,我已经不敢把你留在羽雁了。待此事了结之后,还是把你送回朗月,让裴殿下自己调教罢。”

    依旧沉浸在调戏世子的心境中没回神的人,这回却一番常态的,既没委屈,也没求饶,反而是揣着三分狡黠笑问:“只怕不是因为我能耐罢?”

    元隽隐隐觉得,她马上又要狗嘴吐不出象牙了,却不知怎的,没开口去阻拦。

    得了纵容的人调皮的眨了眨眼,轻轻问道:“世子殿下,您是怕我喜欢你吧?”

    那轻飘飘的声音,跟把小勾子似的,跟他的心脏经历了一番若有似无的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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