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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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隽心跳快了许多,可她的神色,又真不像要说什么好话的样子,他警惕道:“什么意思?”
裴筠筠无端轻声哼笑,道:“没什么意思。恰如在东宫时太子所言,没有王孙公子不知道联姻之事有多重要的。您如今要解同朗月的婚约,不外乎是两个缘由,一则为玷污扶家姑娘清誉负责,二则,便是当真将这位姑娘放在心上了。无论是哪个原因,您但凡真做的出来悔婚之事,朗月如何不说,我是会很佩服您的。”
元隽皱眉:“佩服什么?”
“要么佩服您顶天立地有担当,要么,则是佩服您一心一意,甘为情爱放弃权势。”
他能看出来,这一句,她说的是真心话。
目光复杂的看了她许久,内心深处,他都不知自己听了这番话究竟该作何反应。
“可惜我既非前者也非后者。”他笑意不达眼底,问:“让你失望了?”
两人对视着,寒风一刮,她身上一个激灵,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勇气。
“殿下,”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下定决心道:“有件事,我想问您。”
第三十六章 拜会肃王()
轻雪老梅,追随寒风簌簌飘摇,元隽面无表情的与她对望许久,最后撂下一句‘不准问’,转身便走。
裴筠筠原地愣了半天,回过神来紧着追上去。
“殿下”她扯住他的袖子,有点着急:“什么叫不准问?为什么不准问?”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可我不想答,所以你最好别问——反正你问了我也只当没听见。”
“你怎么这么无赖?”裴筠筠都惊了,“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辈子吗?”
她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元隽却充耳不闻,摆摆手,理都不理她,顾自便往寝殿的方向走去。
从她那副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的眼神里,他就知道,她是想将两人如今这样暧昧不明的状态打破。
可打破之后呢?
他猜,她是要问自己,是不是对她有非分之想。
他想,如若自己答一句不是,她应该会松一口气,自嘲一句自作多情,以后便再也不会有逾越本分的情愫发酵;而自己若是答是呢?
大概,又会听一遍她对‘元隽’的情深意重。
他现在很难说清自己的心态。
游刃于两个身份之间,一方面,他会不可理喻的吃自己的醋,扮演元蔚的时候,总是十分不爱听她表达对元隽的爱慕,而恢复元隽的身份时,又往往会陷入前路难测的惆怅之中。总归,无论哪个身份,都不能让他痛痛快快的开心一回。
而另一方面,不可否认的,在借用兄长的身份同她相处时,明知两人身上都有着关于真实身份的,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样的刺激,又让他有些沉迷于这种互相猜测、互相试探的游戏。
这样进退维谷的情况下,除了耍无赖,他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日见完扶微之后,对她的请求,元隽答应考虑,除此之外,两人倒是对隐瞒前事之事达成了共识。
未免风言风语流传到羽雁,他便给扶夫人去了一封家书,信上说明寒雀受冯氏中人指使,意图陷害羽雁王与扶家姑娘,幸而未果之事。
扶夫人见信果然大怒,不日便修书一封,一来为奴婢不忠之事向羽雁王道歉,二来也告诉他,对于背主之奴,大可自行处置,不必顾及自己的脸面。
对此,裴筠筠以为,凭借元蔚过往的名声,对待背主之奴,一刀杀了以儆效尤还是能有的。可不想他却对绿妆说了句,不杀。
“不杀?”裴筠筠皱着眉,都要怀疑眼前的这个人不是羽雁王了。
绿妆白了她一眼,同他问:“那您的意思是?”
“连同太夫人送来的美人一起,都送到东宫去。”他说,“冯良娣不是许了她太子奉仪的身份吗?她这任务或多或少也算完了一半,总不能辜负了人家孩子的一番劳心劳力。”
绿妆会意,含笑应是,“您放心,该送到东宫去的,奴婢一样不会少,定然全都送去。”说罢,她便福身告退了。
裴筠筠望着绿妆离去的背影,嘴边隐隐浮上笑意:“殿下高妙,奴婢甘拜下风。”
这人一到东宫,看绿妆的意思,连带着寒雀做过的事,也会随春风一起,刮进东宫众人的耳畔之中,到时候,不说太子殿下会如何对待她,光是势同水火的太子妃与冯良娣,便都各自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这样一来,倒是比直接杀了她更狠毒一些。
“也就这样的事你上心。”元隽看了她一眼,那副眉飞色舞的表情让他看着很不舒服,想了想,他道:“你这丫头,旁逸斜出得太厉害,是该好好修剪修剪。以后每日抄一篇心经交上来,风雨无阻,不可有一日断绝,听见没有?”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张了张嘴。
“殿,殿下,这事儿您就不用操心了罢?”
元隽眯眼看她,“那你想让谁操心?”
“我是说,我根儿正得很,用不着修剪。”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样的话,似乎在羽雁时,那时的世子殿下也曾说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裴绍当时,可不是让眼前的人来调教自己的
“你正不正,你自己没资格说。”元隽无意在此事上多同她纠缠,索性道:“听话,不然不给你解药。”
裴筠筠默默撇了撇嘴,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年前肃王出京劳军,这两日才回来。我已派人递了帖子过去,明日一早,你随我去肃王府拜会。”
她心思一动,“您同肃王关系不大和睦罢?”
对此,元隽只说了一句,自己判断。
而他没告诉裴筠筠的是,自己之所以要带她一起去肃王府,主要原因则在于,同样约了明日去肃王府问安的,还有东宫太子,及太子妃。
那日受了惊吓之后,太子妃在床上安养了五六日,这才告大安。
好了之后,凝情便同她说起,据太子身边近侍说,出事之后,姜彦缨二度查探之下,发现羽雁王身边的近身侍女身上很有疑点。
“羽雁王身边的侍女?”
这样说来,太子妃不由便联想到,羽雁王送的那柄梳篦。
结合着那一夜自己见到的那张脸,两条线索并在一起,如若那就是自己所猜测的那个人,似乎便很合理了。
可是,羽雁王身边的侍女?就算当年的情状,那人能逃出生天,可她又怎么会成了羽雁王身边的侍女呢?
再说,羽雁双子入京时日不短,自己却也从未听过,羽雁王身边有倾国之色的侍女啊
凝情见她摸过枕下的梳篦,在手里越攥越紧,缓缓言道:“娘娘,奴婢派人去调查过,据说羽雁王如今的贴身侍女,乃是当初朗月王回赠中原诸王美婢时,从朗月被送到羽雁的。”
听到这句话,太子妃登时瞠目欲裂。
“裴绍”
她咬牙念出这个名字,可尾音又收得底气不足。
她看向凝情,眼里满是惶惑:“你说可能吗?”
凝情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又见她目光发愣,道:“我知道,当年的情势,她若能逃出天都,最可能的,便是要去投奔裴绍可是真的可能吗?”
“从天都,到朗月,陆路严防死守,海路千难万险,她她能到朗月?”
“娘娘,无论如何,我们总要做最坏的打算,奔最好的结果。”她道,“更何况,百鸟朝凤会将至,今年不同以往,您是要以储妃身份同太子殿下一同出面接受朝贺的。我们必得步步谨慎,绝不能出错!”
太子妃怔忡半晌,忽而连连点头,嘴里喃喃道,不能出错,我不会出错。
裴筠筠是在前往肃王府的路上,得知今日前去的,还有东宫太子夫妇的。
“您故意的?”
“故意什么?瞒着你?”元隽笑了笑,“你有什么可介意的,反正你胆大包天,先前知不知道,都不妨碍你惹祸。”
对此,裴筠筠不置可否。
他们出门的时辰不早不晚,不过从睿王府到肃王府,无论如何都是比从帝宫到肃王府近上一些的。他这边被肃王世子元子暄请到前堂,清茶奉上,元子暄便同他道歉,说是肃王妃晨起不适,此间肃王正在寝殿照拂其服药,稍等须臾便会前来相见。
“堂兄不必客气,叔王照顾婶婶,侄子多等些时候是应当的。”说着,他作势疑惑道:“诶,对了,我记得婶婶多年来常住封地,不知是何时到的天都?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元子暄道:“殿下有所不知,家母近年来身子愈发不好,年末时生了一场大病,封地之中苦无良医,父王实在放心不下,这才在劳军归来途中,特意辗转一番,将母妃接到了天都,也是想着京中名医遍地,望母妃能早日康复。”
“唔是这样,”他叹了口气,正待问一问肃王妃病势如何,这时,却有家仆前来回禀,太子携太子妃到了。
元隽便同元子暄一起,到前头迎了一回。
大门前,太子妃的目光搜寻到羽雁王身边那独一的侍女,死死看了半刻,方才移开。
“是她吗?”一路进门,太子妃小声的同身边的凝情问。
凝情并不能确定,只道:“应该不会错。据说羽雁王身边只出现过两个得意的丫鬟,那个自小跟在他身边的,听说容色妖娆,是个美人,而正是眼下得意的这一个,才相貌平凡。”说着,她偷眼看了眼裴筠筠,接着道:“想来就是她了。”
两人正说着话,前头羽雁王不知与太子正说到什么事上,忽而想起什么似的,视线落到太子妃身上,同她道:“今日也是巧了,皇嫂之前不是说,想见一见向小王献上那柄梳篦的人吗?”
他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裴筠筠,继续道:“今日正好,她也随小王一道来了。”
这一句话,太子妃心尖猛然一跳,紧接着,目光便越过众人,毫无保留的落到了裴筠筠身上。
随她这一眼看去,元殊、元子暄等人,也同样看向了羽雁王身边,这个容貌平平的侍女。
裴筠筠坦然接受着来自各方审视的目光。
她面向太子妃,低眉浅笑,从容不迫的福身道一句:“太子妃殿下,长乐未央。”
第三十七章 疑窦丛生()
太像了。
也太不像了。
仔细端量过面前的人之后,太子妃心里就只剩了这两个截然相反的荒谬结论。
柔声唤了句不必多礼之后,太子妃道:“羽雁钟灵毓秀,怨不得能鞠养出这般幽姿逸韵的姑娘。王爷果然好眼光。”
元隽笑道:“皇嫂过誉了,论及钟灵毓秀,羽雁哪里比得了朗月呢?”说着,他看向裴筠筠,“这丫头,可是朗月王一手栽培出来的,到本王身边也不过期年,难得倒是合皇嫂的眼缘。”
见他对这丫头的来历并无遮掩,太子妃不禁眸色一深。
从那柄梳篦出现之时,她就开始怀疑奉上梳篦之人的身份。今日来此之前,她想的更多的是,当年国破之时,那人到底有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而此刻,在正推无果之下,她索性便将事情反过来推想。
就算当年那人真的成功投奔到了裴绍身边,那如今她要回中原复仇,凭借裴绍的力量,她想要有多少种身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