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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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到后头,她声音越小,元蔚蹙蹙眉,问:“说什么呢?大声点儿!”
她抬头佯作愤愤不平的看了他一眼。
“我说这要是睿王殿下,知道我做了这么件仁义事儿,立时三刻就该给赏了!怎么孪生的兄弟,长得都没个区别的,性情差距却这么大呢”
元蔚恨不得自己压根没多嘴问那一句话,连连挥手赶人:“去去去,滚出去!今儿个别再让本王看见你!”
她屈膝一拜,点头道:“哦,那我明天再来。”
说完,便有些急不可耐的回自己的小屋子里去了。
绿妆斟了盏温茶来给他顺气,元蔚瞥见她唇边毫不掩饰的笑意,略有些无奈:“你还笑?”
绿妆笑意不减:“倒是从小到大都不曾见过您这样憋气的样子。”
他摇摇头,尝到点儿哑巴吃黄连的味道。
片刻后,绿妆也不再笑了,他从袖中拿出那把凶器梳篦,手指缓缓摩挲着,眉间微蹙:“扶夫人此事”
绿妆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叹了口气,想了想又笑了:“您身为小辈,不好语长辈是非,奴婢更是不敢,这样看来,裴筠筠偶尔惹出些事来,倒也不全是坏的。”
是啊,他想,其实,今天是该好好赏一赏她的。
将此事暂且搁置,目光梭巡在梳篦上,他问:“叶檄那边可有消息了?”
“奴婢昨日问他,他说冯冕作的恶尚未搜罗周全,请您稍等些时日,至于这把梳篦”绿妆也蹙起了没:“还没有什么线索。”
冯冕死后,这把裴筠筠用来杀人的梳篦便被他收藏起来,绿妆知道主子的心思,想来这把梳篦,应当就是眼下与裴筠筠的真实身份最有联系的一大线索。
偏偏,至今还是一条死线索。
裴筠筠回屋去查看了小丫头画奴的状况,见其病势又安稳些,也便放心许多。于是又赶着出去,在绿妆从寝殿中出来时,蹦出去拦住了她的脚步。
“绿妆姐姐!”
绿妆着实被她吓了一大跳,捧着心口斥道:“你作死啊!憋着吓死我呢是吧?”
裴筠筠嘻嘻一笑:“没,我哪敢啊!憋着谢您呢!”
今日在扶夫人那里,元蔚能那么及时的过去为自己解围,个中是谁的功劳,她一清二楚。
绿妆斜睨了她一眼,也不承她的谢,只道:“嗬,你也别得意,如今你是做好事,我便好生待着,过后你若做坏事,我自然也不会对你客气!不过有一句话你要记住——”
她神色更严肃了些:“于我而言,在一个人身上,好坏是失效的——你若敢做有损王爷利益之事,即便世间都认你好,我也只会拼了命的给你拆台。”
裴筠筠连连颔首,感慨道:“姐姐待王爷情感动天,我是万分敬佩!”
绿妆白了她一眼,提步便走。
走出去两步,却又停下了。
裴筠筠知她有话说,连忙很有眼色的凑了过去。
绿妆看着她,眼里倒有些看自家不成器孩子般的担忧,正色道:“你要记住,这里是天都,不要给睿王府惹麻烦,否则,即便王爷顾忌着不杀你,我拼着同归于尽,也会除掉你这个麻烦。”
裴筠筠笑了笑,与她一福身,郑重道:“姐姐放心,我与姐姐的心是一样的。”
画奴的病势虽稳,但却难保没个反复。夜里向来是容易生变化的,裴筠筠索性在床边坐守了一夜,半睡半醒的,方便一旦有些什么,自己也好照应。
一宿下来,下丫头病情倒没什么,偏偏梦里不安稳,不是喃喃认错,便是诺诺告饶,听得她心里极不是滋味。
天明之际,她正闭着眼恹恹欲睡,外屋的门忽然被小心的推开了,她当下便警醒的动了动耳朵,但却并未睁眼。
来人在外头等了一会儿才进来,似乎是想等身上的寒气退了。只可惜,却是没什么大用。
冷冽的雪松香气伴着冰雪味儿传入鼻腔,假寐的她微微有些意外。
竟是元蔚来了。
“醒了还不睁眼?”
本无意吵醒她,但才一进门,见她身形不自然的一僵,他便知她还是醒了。
于此同时,看到她这副摆明了坐守一夜的姿态,一大早就往他胸腔里灌满了气。
他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回事?就这么硬生生守了一夜?一夜没睡?”
抻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她答:“睡了呀!总不能跟病人抢被子不是?我这儿凑合一宿也就完了。”
这样的态度,愈发叫人气恼。
裴筠筠却没注意到他阴沉下来的脸色,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便去给画奴探温搭脉。元蔚看着她的动作,心中那股难言的烦躁越发鲜明起来,只觉得若不做点什么,自己一时三刻就会被憋屈死。
于是,他说:“叫个小丫头过来看着,你去寝殿里补个觉。”
点上火炉坐上药罐子,她闻言一怔,回过头朝他为难的笑:“又睡您的床呀?不好罢传出去有损我的清白”
不等她说完,元蔚皱着眉抓着她的手腕将人从地上扯起来,随即不由分说的拽进寝殿里。
他把人扔到床上,又往她身上糊了一床锦被,当着她的面指派了稳妥的小丫头去看着药罐、伺候病人,回身正要说她两句,就见人双眼半阖,唇边还泄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那一瞬间,他觉得心里那股无名火,又莫名的消下去了。
默默叹了口气,他转身打算离去——今天是要进宫的。
衣袂被人扯住的时候,反应了一下,他才朝床上的人看去。
“殿下。”
裴筠筠松开了手,侧身而卧,将双手一合枕在脑下。
她跟说梦话似的,浅浅的打量着他,给一句夸奖裹上染了调戏味道的外衣:“其实您人挺好的”
隐约之间,她似乎看到羽雁王红了脸,像避什么瘟疫一般,慌慌张张的转身跑了。
还真像啊——
这两兄弟,都那么害羞么
第二十一章 因祸得福()
裴筠筠一觉睡下去,就不止两个时辰,到了午后阳光西移之际,方才揉着饿得发瘪的肚子悠悠转醒。
躺在元蔚的床上睁开眼,视线所及之处,却是元蘅带着个小丫头,就坐在床边不远处的地上,两个人压着满肚子的欢声笑语跟那儿玩翻花。
看了眼大理石地面上那层厚厚的白虎皮毯,她唇边含笑,懒洋洋的换了个姿势,悠悠道:“宗姬越来越不像话了,不怕被长兄看见,拖下去打板子吗?”
元蘅一愣,转头见她醒了,欢喜的从地上蹦起来跑过去,嘴里抱怨道:“长兄才不会打我板子呢!倒是姨娘,进京才几天,差不多天天都要叫她老人家叫过去训斥,左一个没规矩、右一个没气韵的,真不知道要那些东西干嘛!老气横秋的,多不讨人喜欢!”
裴筠筠揉了揉眼睛,一听是冲着扶夫人去的,就很想给她鼓掌:“嗯,是呀,我们小宗姬最讨人喜欢了,伶伶俐俐的,学什么老气横秋的规矩!”
“嘻嘻,筠筠姐姐,你这话要叫长兄听到,才是要拖下去打板子呢!”说着,她忽然想起什么,颇有深意的在她与床之间打量了一圈,阴险笑道:“咦,不过我倒是忘了,以姐姐现而今的待遇,长兄恐怕舍不得动您一手指头吧?”
裴筠筠先是一愣,未及反应,又听小姑娘凑过来问:“老实说,府里都说绿妆姐姐是长兄的通房,可我也没见她有过这般待遇,看来哥哥真的很看重姐姐,不知来日可有机会改口唤声嫂子呀?”
她叹了口气,扶着元蘅双肩,借力起身,同时心道,小姑奶奶啊,我倒是挺想跟你叫声小姑子的,只是咱俩说的并不是同一个哥呀。
这样想着,她面上却连连摇头:“我找死不用找的那么明显跟小王爷有点什么,别说我有敢不敢有那贼心,太夫人若是知道了,还不得命人活剐了我!”
她这么一提,元蘅才想起了自己过来找她的本意。
昨日那事,纵然元蔚帮她圆了场,但真相却并未被掩埋。羽雁王身边的丫头挪了太夫人用药去救个三等丫鬟的事,天没亮便在府里传得沸沸扬扬了。
“姐姐,我跟你说哦,咱们这位太夫人平素最古板、最记仇了,你叫她折了这么大一面子,以后恐怕还有你受的呢!”
这,裴筠筠倒不怕。如她估量无误的话,要不了多久这位太夫人与自己,便不在同一屋檐下了。隔出了远近,那位就算想料理,也碰不着自己的边儿。
可她看着元蘅这副样子,还是禁不住逗弄:“那宗姬说我该如何是好?得罪了个大人物,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元蘅很认真的给她出主意:“姐姐,听我的,你可一定得傍紧了长兄!背靠大树好乘凉嘛!有他护着你,那你就是惹遍天下都不用怕!”
越说越没边儿了!裴筠筠同她笑骂几句,穿鞋下床,一时洗漱完,便带着非要去看太夫人的药进了哪位壮士口的小宗姬去见了画奴。
也是赶得巧了,她们回到后屋之时,不久前才醒过来的画奴,刚刚从丫鬟口中得知了自己这一番际遇的始末。
于是裴筠筠一进门,便得来了一场涕泪横流的感恩戴德。
她平素不惯招架这样的事,干巴巴的劝上几句,便只有干愣着的份儿,好在一旁有个对什么都很好奇的小宗姬。
元蘅见这个虚弱的小丫头实在是很小,瘦瘦弱弱的,看上去恐怕还不及自己年纪大,再想起来她是怎么被裴筠筠遇上的,一时心里便酸酸软软的很不对味儿。
“你不要伤心了,以后我给你撑腰,府里没人敢再欺负你的!你多大了?是哪的人呀?是家生子吗?或是何时进的府?家中还有什么人?平日在府里是做什么差事的”
她自说自话似的拉着一脸泪痕的画奴问了一大通儿,好不容易都问完了,却见画奴一脸迷茫的样子,呆呆的瞅瞅自己,又看看裴筠筠,最后傻愣愣的问了句:“这位姐姐,您是谁呀?”
一时间,除了看戏的裴筠筠之外,屋子里的人都陷入了一种无言的尴尬里。
画奴发愣,元蘅的样子比她还傻,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犯了什么蠢了。最后还是早先奉命来照顾的丫头从旁忍笑介绍了句:“这是玉虚宗姬。”
画奴瞪大了眼睛,磕磕绊绊的就往床下扑,战战兢兢的喊着宗姬恕罪。
裴筠筠赶忙将人扶起来,元蘅也手忙脚乱的,安慰人的话止不住的往外蹦。只说让她别怕自己,劝到最后,一个激动,还要将人就势提拔到自己身边做侍女,问她愿不愿意。
画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能因祸得福到这个份儿上。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回元蘅的话,裴筠筠便开了口:“宗姬,此事不急,她如今病还未好,还是先让她安心养好身子,之后再言其他。”
她这话透出的是不欲成全此事的意思,元蘅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又一向信赖她,听了只当她考虑的周全,连连道:“也好,身体最重要,那画奴,你要放宽心,好生将养就是!”
画奴心里大起大伏,素性见惯了世态炎凉的人,一下子便听明白了裴筠筠话里的意思,只是却也止于话里的意思了。
她并不知裴筠筠因何要阻拦,但也断没有去埋怨自己恩人的理,何况人微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