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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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好见那些个将士手里多有握着长枪长戟的,却立在那儿迟迟不敢动手,任由那母狼伏着身子,一点点往自己与李昀这边逼近,不由气急,又不敢大声叫喊,生恐惊了这畜生。
李昀在最初的惊愕之后,这会儿却是已经镇定下来了,目光一一扫过那几个兵将,暗暗在他们脸上捕捉倒了为难之色。
“主子,这样不行,”愿好微微侧头,语气颤颤,声音压得极低的同她嘱咐:“奴婢想好了,奴婢数三声,三声之后,我去扑那畜生,您趁此机会,定要速速跑开,想来奴婢怎么都能挡它一挡,您跑到对面去,跑过去就得救了!”
李昀愣了片刻,等她反应过来时,愿好已经数了‘二’。
就在她要数第三声时,却觉身后一空,耳边一道极凛冽的风声划过,眼前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待愿好定睛望去时,只见那母狼的一双眼睛已成了两个血窟窿,李昀双手如从血水中涤了一遍一般,此间正扣在那母狼的左侧双腿上,将那雪白的皮毛染得殷红,顷刻间,先后断了母狼四足。
数声嘶号穿破帐顶,响彻长空,此起彼伏,惨烈无拟。
一旁众将士纷纷瞪大了双眼,分明是眼皮子底下的事,却没一人看清,面前这绝世容光的美人是如何做到的这一切。
倪远到时,进帐第一眼,就看到一身着素白霓裳的绝色美人,长发披散,手握一柄长枪,闻声侧目,对着刚刚赶来的自己,洞明一切、又无惧一切的挑衅一笑,随之,就当着自己的面,狠狠的将那长枪刺进了瘫在地上,已然呜呼哀哉的母狼脑袋里。
不带一点犹豫。
她眼角透出的残忍,就在相见的第一个瞬间,便狠狠的烙在了倪远心里。
他出身倪氏,却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女人,
“世子殿下的畜生,自己照看不好,小女越俎代庖代为管教,还望殿下宽宥小女莽撞之罪。”
李昀随手将长枪扔还给僵在眼前的士兵,兀自去一边取了方帕子来擦手,同时漫不经心的给倪远赔罪。
倪远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目光从爱畜移到她身上,咬着牙,带着笑,赞了句:“姑娘真是好身手!”
李昀微笑,对着他歪头一颔首:“倪殿下过誉,小女仪容不整不宜见客,恐唐突了殿下,可否先容小女梳洗更衣?”
“是我疏忽了。”倪远亦是笑意得体:“请姑娘安心,今日是底下人未曾看管好畜生,稍后倪远自当赔礼。”
说罢,他便命人带着母狼的尸身退出帐中。
李昀的目光,在帐帘落下的一刻,彻底冷了下来。
“主子”愿好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勉强压住了心悸,颤着身子过来检查她是否伤着了。
李昀见她过来,闭眸换了口气,在慢慢的血腥味里软下了态度。
她握住愿好的手,眼中满是感念:“姐姐救我一命,我实在无以回报。”
“主子说的哪里话,别说这畜生是您亲自动手解决的,便是奴婢真为您舍了命去,那也是奴婢的本分。”
李昀却摇头,“人人都是一条命,哪有这样的本分!”
她看着愿好的眼睛,认真道:“这是恩情。姐姐的这份心,我毕竟铭记终身,不敢或忘。”
愿好不安,还要说话,却被她拦下了,只说要快些梳洗更衣,也让人撤了这大帐,另挪一处去。
一面换衣,李昀一边感叹,只说辛亏元隽今日不在营中,否则又要多一个人担心。
“对了主子,”愿好疑惑道,“您是如何知道,那畜生是阳乌世子的呢?”
李昀一笑,道:“你不觉得那畜生生得少见吗?”
这倒是。愿好只说,从来没见过生得那样大,那样健壮,还那样好看的狼。
“那是阳乌之地的深林里特有的银雪狼,生性残暴,但与寻常的狼群不同,银雪狼认主,一旦认主,便绝不对主记仇,阳乌的贵族子弟多爱驯养此狼。我母亲未出嫁时曾养过一匹,我小时候见过,只可惜此狼寿命颇短,与人缘分不长。”
说到这里,她感怀过后,又解气的一笑。
今日之事,那母狼入帐袭人,想来与倪远脱不了干系。无论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损了一头爱畜,想来也该够他肉疼一阵的了。
“以您之见,此番之事,究竟是畜生不训,还是人为调教呢?”
李昀笑道:“畜生不训,是不会如此有眼力,径直朝常人不能轻易进出之地来袭的。”
愿好了然,暗骂自己糊涂。
“阳乌世子有此举,不知意欲何为?”
是要杀李昀吗?可是为什么?
“其实倪远来得也算及时,即便我不出手,从那母狼入帐,到倪远闻讯赶来,其中这点子光景,身后尚有士兵,是不够我毙命狼口之下的。”
李昀道:“我想,阳乌世子是有些沉不住气,不甘于在这大营中两眼一抹黑了。”
第五十五章 正面交锋()
当夜元隽回营,虽一早在外听了手下的回禀,知李昀遇袭,安好无事,但还是在帐中亲眼见了她之后,方才彻底安下心来。
李昀见他担心之甚,还打趣两句,元隽便道:“我是担心啊——知道你安然无恙之后,我就开始担心那头狼了。”
李昀脸一耷拉,伸手作势往他肩上给了一杵子。
“那头狼你是不必担心了。”她坐到一旁,稳稳当当的啜了口茶,“——早死绝了。”
元隽暗自一笑。也就这种时候,他才由衷觉得她骨子里这份狠绝是件好事。
他目光四下一扫,问道:“就打算在我这儿住下了?”
因着前头大帐被污,李昀收拾妥帖之后,索性直接挪到了元隽帐中。此举,再加上屠狼之事、容光泄露两桩,眨眼间便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这一下午,大营里个个兵士都在议论猜测,各种谣言传说实在数不胜数。
听此一问,她挑眉道:“怎么,殿下不乐意?”
元隽颔首一笑:“求之不得。”
随即,只见他眼中笑意点点淡去,指间转动着扳指,缓缓道:“正好,明日便与我在此,一同见一见阳乌世子。”
李昀闻言,笑道:“殿下这是要给我撑腰出气呢?”
元隽朝她看来,又听她继续道:“大可不必。”
“不必?”他倒是听得稀罕起来,“你何时这样好脾气了?”
她道:“我脾气才不好呢!不然只怕倪家表兄的那头爱畜也不至于就此谢世。”
她将那银雪狼的来历与他简述两句,说话间走到他身后,俯身偎在他背上,“我能堂而皇之住进你的寝帐,这就已经很能说明我的份量了,不必再行其他。”
“明白了。”他哼笑道,“你这是打算独自同倪远交涉?说说,憋什么坏呢?”
李昀挑挑眉,“眼下阳乌目的不明,你又装昏聩装得起劲儿,自是还不到与他正面交锋直接摊牌的时候,且不必因此事破例。至于我今日这一出,若是我猜测不错,倪远多半只是想探探我的底儿,若只是个空有美色的狐媚祸水,他安了心,以后自然也省了一道防范。但却没想到,他损兵折将看到的,却是一盏并不省油的灯。”
“如今我对他好奇、他亦对我好奇,你索性只字不言,权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余下就让我去对付他好了。反正我这里虎威已得,有个假借之势也就够了,尚不必劳动你亲自出面——毕竟这底儿,总得一点一点的往外漏才好。”
她洋洋洒洒说了这许多,话音落地许久,却不见元隽说话,抻过脖子过去一看,才看到他神色微沉,目光微垂,满满一副不如意之态。
这可给她吓着了,转身便绕到他面前,坐到他腿上。
“怎么了?”双手环着他脖颈,她切切问。
元隽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你已设想完备,我自然成全。只是他设局伤我挚爱,你虽无恙,可我心里还有一口气没地方担待呢。”
李昀闻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大大在他脸侧亲了一口,嘴里直叹睿王殿下如今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说得王妃心里好受用。
笑闹之后,她眼珠子一转,同他道:“你要是当真有气儿没地方撒,军中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磐石公?”
她点头道:“我听说冯烺前线失利,又退了?”
元隽沉沉一颔首。
李昀便道:“既然如此,你还放他在前头做什么?不如弄回来,再参他一本,反正日前他不是已经向天都请调新将,意欲还勘合让贤了吗?如今经他手中,国土流失,正好可治他一个厌战之罪。”
她说的事情倒都好办,说来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他却不解:“为何?”
她目光一深,起身缓缓踱步,“这两日我察舆图地势,理世家关联。为来日争九霄,东境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何为最坏的打算?”
“青枫侯。”
——元子暄。
对这人这事,元隽一直以来虽未正经当回事儿去打算,但真要打算起来,实在也是个让人头疼之处。
且不论这位堂兄究竟是人才还是庸才,光是为着肃王,他也很难把握这个分寸。
李昀道:“青枫侯的底儿不好摸,为庸为贤皆有可能。若然来日他陈兵羽雁以南,真有建树,成了祸害,那磐石城或可一用。”
元隽立时明了了她的意思:“你要将冯烺收入麾下?”
“殿下,”她走过去,双手扶在他双肩上,郑重其事道:“此事绝对可能。”
翌日,元隽出营巡防后,李昀便叫愿好拿着帖子,前去请倪远来帐中一晤。
经过了昨日亲眼见她杀狼之后,倪远对她要单独见自己之举,也就不觉意外了。只是该作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他原是有心叫愿好带话回去,说孤男寡女帐中相见并不合适,为姑娘名节虑,还是等睿王殿下回返之后,自己再去拜谒赔罪。
不想,愿好闻言,却只从容一拜道:“世子宽心,君子坦荡荡,敝主身为女子,无所畏惧,但愿须眉不让巾帼。”
倪远大为意料,怔愣片刻,一阵大笑。
“姑娘果然是当世少有之人物,连身边侍女都是灵秀非常之辈。”
不多时,主帅寝帐相见,倪远先是对她一番大赞,“睿王殿下能得红颜如此,果真是天命之佑。”
“世子笑话了。”李昀道,“小女粗鄙,也就这张脸还能看看,论及性情品行,天下女子都要强我一道,就更别提我这万里挑一的侍女了。”
她说到容颜,倪远忍不住细细的望了她片刻——倒不是为美貌所惑,只是她的这副长相,看在倪远眼里,实在有那么几分熟悉之感。
偏偏,他就是死活都想不起来是打哪儿来的熟悉。
李昀的话还在继续:“否则,我也不必颠颠的将世子请来,为昨日失手屠杀世子爱畜之事向您请罪了。”
“姑娘哪里话,原是倪远管教畜生不严,险些伤了姑娘,姑娘为自保,有何不可?”
他言笑晏晏,见不到半点愤恨之意,藏得实在很好。
那头狼,本是他从只狼崽子一点点养大的,十足当得起一句‘爱畜’。那日他为试探睿王帐中美人的底儿,吩咐了秦仪做局,引那畜生去袭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