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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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昀?”
他蹙了蹙眉,想到她在九霄宫中被软禁多日,再想想元殊后宫里那么多盏不省油的灯,不由猜测着,难道是她哪里伤到了?
这样一想,他当即就急了,也不管她如何反应,说话就要上前。
“你站那儿——!”她听到的脚步声,立时一喝。元隽眉间又深了些,想了想,长出一口气道:“是有哪里受伤了,怕我担心吗?”
“不是”她缓缓摇摇头,声细如蚊,磨磨蹭蹭的说道:“是我,我的脸,这会儿不宜见人。”
说话间,她抬手往妆奁处一指。
元隽走过去一看,见到那副人皮面具时,豁然开朗。
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她听他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出去?”
“当然不是!”她直想跺脚,停了停,方道:“你,先等等,让我准备准备。”
元隽起初一懵,刚想问她准备什么,可品着她这心虚而不确定的语气,忽然明白了什么。
“昀昀,你是说”
你真的打算,以真面目示我了?
这句话,他未曾宣之于口,可她却知道他是在问什么。
沉沉的匀了一口气,她终究是点了下头。
“那,没办法,羽雁王妃凭空在宫中失踪,横竖是个把柄,就看怎么操纵了。”
这把柄,操纵好了,就是帝宫弄丢了羽雁王妃,欠羽雁王一个解释,操纵不好,自然就是羽雁王妃擅自出逃,有违皇命。
也就是为着将此事的罪过坐实在元殊身上,是以从她打算离开帝宫、离开天都之时起,她也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为了把这变成元殊落在你手里的把柄,我也只能”她叹了口气,道:“让‘裴薰’永远消失了。”
听到她这样说,元隽原本雀跃的心情却蓦然凝滞了下来。
她若是真心实意的不想再做伪装,他自然心中欢喜,恨不得即刻便将她真正的容颜印刻在脑海中,不论是美是丑。
然而,从她话里的意思来看,她所以有此举,全因时局所致,并非衷心之想。
思量片刻后,元隽道:“你若还是勉强,那”
他想说,那就还是易容也罢。就算裴薰的面目不好再现于人前,那再重做一副人皮面具,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她却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道:“我不勉强。”
这件事情,对她而言,说来也是迟早。她是铁了心要同他过一辈子的,说起来,他能纵容自己这些时日,她心里已然很是感动了。
她排斥自己的真容并非一日两日之事,可她却也明白,自己内心真正不愿意面对的是类阳帝姬这个身份——是她自己这个人。
戴着面具,她仍然还是她,与脱了面具,实则又有何不同。
她的手缓缓落下来,叹了口气,她道:“我就是需要点时间。谁让你大晚上跑过来的!不然明日相见时,我就不就不用这般进退维谷了!”
元隽笑了笑,走到不远处坐了下来。
“你慢慢准备,不急。”他说,“我就在这里陪你。”
第三十四章 重归故里()
两人闲听夜雨话乾坤,兜兜转转,这话便说到了李应辰身上。
元隽告诉她,之前她被元殊软禁在类阳殿的消息出来时,李应辰便来旁敲侧击的同自己打听,她这位羽雁王妃的真实身份。
闻言,她立刻着急问道:“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能怎么跟他说,我心中虽也有些猜测,奈何某些人从来没跟我承认过任何事情,我也不好红口白牙言之凿凿不是?”
说到底,他是觉得,此事并不是该由他来承认、或是否认的。即便是夫妻之间,也不能什么事都越俎代庖,该她亲力亲为的,他也只能袖手旁观。
听了他的回答,她轻嗤一声,半晌没说话。
“元隽,”凝思片刻,她唤他一声,问道:“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身份的?”
元隽长出一口气,叹一声说来话长之后,与她娓娓道来。
“这问题,我也曾仔细捋过。真要论起来,我对你的身份有猜测倒是很早——从当时在羽雁初相见,步明修见到你的字迹时起,我受他影响,开始怀疑你会否是漱华帝姬。”
“至于真正怀疑到点子上的时候,那就应该是在当年你第一次跟我去东宫时,装神弄鬼吓唬太子妃,将东宫闹得鸡犬不宁那回。”
“那么早?!”
他笑出声来,本想问,你是不记得那时你回府后,提起倪妃,自己是个什么反应了吗?
对嬴帝与倪妃那桩逸闻旧事,你的反应那样强烈,若非是与当事人有着及密切的关系,又怎会那般呢?
可这话到嘴边,想到她那时候的态度,他又不愿旧事重提,僵化了气氛。
于是他只笑着点点头,道:“嗯,那么早。”
“那时候我觉得你可能同等天有关联,你对芳仪帝姬、漱华帝姬,以及宫中许多事情都很清楚熟悉。再加上你同幼安显然不是寻常关系,凭我对他的了解,能让朗月王这样在乎的人,算来真的不多。如此下来,我自然会往类阳二字上思考。”
“不过我也曾怀疑过,你就是真正的裴薰,梦粱侯的亲妹妹——现在看来,这个猜测倒也不能说是全错。”
她笑道:“哦?你还有过这个怀疑?那想必是在当年百鸟朝凤,阿绎到天都之前的事罢?”
她还记得那时候,裴绎入京赴会,自己暂住朗月台的那些日子里,眼前这人是平白吃了多少飞醋。
那时候,若然他还有这亲兄妹的猜测,想来也不至如此。
“嗯,”元隽对此承认得大方,而后道:“那年百鸟朝凤过后没多久,我几乎就已经确定了你的身份。”
她疑惑道:“为什么?”
这就要说到当时密王暴毙,跟着牵涉出敕柔巫祝辜奉、噬骨毒,以及当年毒害羽雁双子的事情上了。
她想了想问:“那时候,我做什么让你怀疑的事了?”
“你自己没注意,当时太子妃上奏启元辜奉为李应承所擒之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你的反应很有意思。”
她很是用力回忆了一下,可确实是回忆不出来什么。
元隽便道:“那时候有两点让我上心——一则,一次你同我提及李应辰时,曾无意中称他作‘应辰’。”
她微微一怔。
“二则,当时太子妃上奏之后,你却是想都没想,便直接排除了是李应辰将辜奉之事告诉她的这个可能。”
“因为你了解李应辰谨慎的性情,也相信他的人品。退一万步说,他那时与姐姐久别未见,即便当真有意将此事告知,也定然会面对面的相告。而太子妃呢,鸠占鹊巢,装了那么久的病,显然又是不可能有这个胆量去同他相见的。”
“这天下间你这个年纪的女孩,能这样了解李应辰,还能对他直呼表字的,在我之前的所有怀疑对象里,也就只有那一个了。”
他话音落地,那边沉默了片刻,她忽然问道:“哪一个?”
元隽愣了愣,仿佛心领神会似的,也跟着紧张起来,深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温柔的唤:“类阳帝姬殿下。”
所有纠结汹涌的心绪,在他这声低唤里渐渐平抚下来,她重重吐息一回,终于转身下榻,拢了拢披风,一步步朝他走去。
站在元隽面前,李昀抬眸看向他,眼里有最深衷情,朝他道一句:“睿王殿下有礼。”
陌生的脸,熟悉的人。
他起身,一把将人拥入怀中,终于也与自己流浪多时的心久别重逢。
“昀昀,”他在她耳边,低吟轻诉:“你是我的家。”
第二日,元隽因挂念战事,早早便张罗进城,可李昀却还磨磨蹭蹭,直等到午后避无可避了,这才老老实实的上了入城的马车。
“他知道我来,也知道我是谁?”
一路上,李昀翻来覆去的在问元隽那么几个问题,一想到马上便要同李应辰相见,她心底是紧张极了。
元隽拉过她的手,无奈又宠溺的摇摇头,道:“你都问了几百遍了,是,他知道你来,也心照不宣的知道你是谁——你是他亲姐姐。”
说着,他抚上她的面颊,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昀昀,这些年,他很想你。”
微蹙的眉眼显示了她的不安。李昀低下头,她并不怀疑元隽这句话,只是在想念之外,她所担心的是,这么多年的避而不见,甚至一点消息都没有,应辰心里,总是会怪自己的罢
她正这样想着,元隽仿佛会读心似的,忽而同她说道:“要说一点怨怪没有,倒是不大可能,只是想想这怨怪也是来自于心疼,便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李昀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抬手哭笑不得作势捶了他一下。
她叹道:“唉,当初你姐姐奔丧途中小产时,我还跟你说我不会劝人呢,看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你现在跟我也差不多了!”
两人正说着话,车驾在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外头响起愿好的声音:“主子,李府到了。”
“剑脊王殿下在门前等候多时了。”
李应辰确实是等候多时了。
从天不亮时,他便一直徘徊在门房内外,中间也曾数度生出近乡情怯之心,险些便要退回府中去了,但最后却还是忍不住。
从大雍亡国那年,自己被母亲安排、姐姐庇护,提前暗中送回了等天城开始,他便一直再未见过姐姐。
已经十年了。
李应辰很难说清得知羽雁王妃才是类阳帝姬时的心情,他对李昀也并非全无怨恨在——他这么多年的日夜挂念,而她人在朗月,却不愿意来信给自己报个平安,这点便足以使人恼火。
然而再怎么忿忿于胸,近在咫尺之际,他也全都抛在了脑后。一时之间,他心里仅剩下盼望相见的急切,与害怕相见的情怯。
等李昀终于随着元隽走下车驾来时,他能感觉到,蓦然一见,自己有那么片刻光景,是硬生生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的。
只剩了一副目光,痴痴的落在她身上,不愿收回。
而李昀亦是没好到哪儿去。
两人就在家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对望了许久,好在四周众人都被她那张脸吸取了半副魂魄,倒是一时少有关心这副奇景的。
李昀很想唤他一声,可当着人前,显然是不合适的。
然而除了他的名讳,她又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回家了。”
忽然,她听到李应辰微颤着长出一口气,如是道。
——人多眼杂,他唤不出一声‘姐姐’,却告诉她,回家了。
李昀能感觉到,自己眼底蓦然间涌上的酸胀与热意。她抬眼朝高门上的朱漆大匾看去,将那一个暌违多时的‘李’字纳入眼中,趁机遮下泪意。
回家了。她想。
进到府中,李应辰直接将她带到了她幼时的住所——羲浯阁。
为了给他们姐弟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元隽刻意带着人先离开了。两人默默一路,到了穿林过庭,来到羲浯阁门前,李昀停住了脚步,李应辰的目光在她与写着羲浯阁三个字的匾额上转了一圈,随即回忆似的一笑。
这一羲一浯,乃是父母名讳中各取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