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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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隽目光幽深的与她对视着,没有回答。
自然便是默认。
“罢了,我今日没精神,不爱跟你论这个,不想跟你吵更不愿听你教训,”她道,“以后再说罢。”
其实,她这个态度,多少也说明了些什么。
元隽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在她起身往内室走去时,说了句:“人人都有自保之心,无可厚非。”
裴薰的脚步赫然停住,她转身怒气压制不住的往外冒,声音大了许多:“可他这自保之心若是犯了我的忌讳、犯了我的利益,更连个气节立场都没有,我就容不下他!”
随之,自是不欢而散。
似乎在生杀之事上,他们俩永远有着本性里无法调和的矛盾,一个过于仁恕,一个,又过于狠辣了。
“原本想着,我跟他的性子碰撞在一起,能有个中和,如今看来倒真是天真了。”
在南花园里散着步,裴薰一时感叹起来,心里忽然有些怀念起,在自己还不知他身份的秘密之前,那位外人传说中,出手狠辣的小王爷。
现在想来,自从两人之间掀开了这层窗户纸,元隽便越发连装一装狠辣都不愿意了,这对她而言,还真是把双刃剑。
愿好大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想了想,安慰道:“中和自然是会有的,不过那也得是磨合出来的,磨合之路不好走,不过走过了,也就都好了!”
裴薰惨淡一笑,半晌,拉着愿好的衣袖,问道:“愿好,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狠毒了?”
愿好一笑,摇摇头。
“奴婢知晓您这一路走来的艰辛,知晓您的经历,自然不觉得您狠毒。”
裴薰微微一叹。她未尽的后话已然很是明显——她是在建议裴薰,实在不行,便同羽雁王坦诚相告也就是了。
“你可真是言有尽意无穷,我倒是没地儿反驳你去。”
愿好道:“容奴婢说句愈矩的话,这些日子,奴婢冷眼瞧着,王爷对您的真实身份十有八九是已经知晓了的,既然如此,这层窗户纸,直接捅破便也是了,也省得您二位平素说些个什么话还要打哑谜,总于大计无益,平白还要耽误事儿也未可知!”
愿好的话全是道理,裴薰却只能是摇了摇头。
“你不明白。”她道:“我不是害怕同他挑明我的真正名姓,我是怕”
“从小到大,外人所知所见的我总是一部分罢了,真正的我连我自己都不愿意接受,我又怎么敢轻易同他说白了。”
她话音落地,愿好倒真是不明白了。
另一头,在寝殿中,元隽的心情亦是烦闷到了极点。
绿妆换了新茶从外头进来时,见他正坐在案前烦躁的翻书,心下颇为了然。
“殿下,奴婢见王妃往南花园去了,看着心情不是甚好,莫不是您惹人家生气了?”
元隽闻言,颇为诧然的看向绿妆:“你何时对她这样勤谨起来了?”
绿妆不答,只一笑了之,问了问他事情始末之后,她私心里,却是同裴薰站在一方的,只是眼下的情况,显然不需要她的站队,劝人也不必非得从谁对谁错入手。
绿妆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想来也是有趣,天大的事情,总得发生之后才好应对的,万万没有事还没落实,您二位倒先因为个假设起龃龉、闹别扭的道理!”
“这哪里是一件事的问题,”元隽摇头叹道:“此事背后,关乎的是我们俩相悖的处事方法。”
第十五章 离家出走()
对于元隽而言,眼下的烦闷郁结,除了两人处事态度的相悖,更在于很多时候,面对这样的裴薰,他想宽解教导,却无从下手。
凡事有因有果,行事狠辣不留后路之人,也并不全是天生如此,对待裴薰,他更觉得是她过往经历造就了她如今这样的性情,难为他却根本就不知道,她过去都经历过什么。
“您若是困结于此,何妨直接同王妃开口问询呢?”绿妆道,“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您二位已经是夫妻了。”
夫妻一体,许多话、许多事,过去要藏着掖着的,这会儿总该坦诚了。绿妆如是想。
元隽却道:“有些事情,不是因为时势不允许说出来,是以才要隐藏遮掩的。”
他很清楚,裴薰心里,埋藏着许多秘密,而那些秘密,她是排斥道出,而非不能道出。
想让她接受这一切——接受她自己过去的一切经历,他深知这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也早已下定决心愿意等她敞开心扉的一日,可即便是这样,有时候心里那股无能为力之感上来,实在是异常糟糕。
两人这回闹起别扭,委实持续了好几天。
起初,绿妆见这两人同起同卧,一如既往,还当夫妻两个床头打架床尾和,转瞬又和好了。可也就半日光景,她便发现了,这两个人这会子分明是连话都不说了,吵都吵不起来,更别提和好如初了。
绿妆在一旁看着,又着急又闹心,正愁如何想个法子劝和劝和,却不想这日黄昏,裴薰急匆匆自朗月台回来,一脸慌忙之色的找到她,拉到一边直接问了一个叫她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裴薰问绿妆,可还记得元蔚在世时,看书的时候,是如何折页做记号的。
绿妆本是从小跟在元蔚身边的大丫鬟,直至后来元蔚出事,她才跟了元隽。这时候听裴薰突如其来有此一问,她的第一个反应,自然就是诧然。
“绿妆!”裴薰见她出神,此时却是少有的肃穆正经,晃着她双肩道:“快告诉我,你究竟还记不记得?”
绿妆回过神来,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裴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耐着性子同她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一时来不及同你解释,你且仔细想想,元蔚在看书的时候,折页做记号时的习惯,你还能记起来吗?”
裴薰问完,本以为绿妆需要些时候去想,然而,绿妆在审视了她一会儿之后,便道:“大公子读书时,折角做记号,从来都会折两折。”
她话音落地,裴薰整个脸色都变了。
绿妆见此,不由有些担心:“王妃?”
裴薰却没听见她说话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方才喃喃自语道:“他做记号,向来折角折两折,而元隽读书则从不折页,只惯拿些花叶做书签”
绿妆听着她的话,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一旦说及这兄弟二人的区别来,她头一桩便会担心双子身份的秘密被发现。
“王妃,”绿妆也正了颜色,这一回,却是反过来由她去喊裴薰回魂了,“王妃,您到底在说什么?出什么事了?”
裴薰没有回答她的话。
事实上,绿妆甚至不清楚她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话,拉扯回思绪之后,她转身便走,等绿妆追到门房去问,才知她又吩咐车驾奔了朗月台。
绿妆心里越发忐忑,料定是出了什么事,当即不敢耽搁,直奔寝殿去寻元隽。
元隽听完绿妆的禀报,坐在那儿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绿妆在旁屏息了半晌后,实在心急,不由出声:“殿下,王妃此举,究竟是”
元隽忽然开口说道:“她今日去朗月台,是因为左翅梁氏与会之人昨日到了京师,她便想着去同梁训妍商量,想法子送她去她叔父那里。”
他说着,起身拂了拂衣袂,“她回来问你兄长的习惯我怕是”
怕是梁训妍那里,发现了某些端倪。
他吩咐绿妆立即备车,准备去朗月台。路上,他将自己同梁训妍的每一次见面都暗自回忆审视了一番,再联系着裴薰问绿妆的问题,渐渐有了眉目。
他自己常有在车上翻两页书的习惯,他记得那日叶檄将梁训妍救下,藏于睿王府马车之中时,车上应该正巧就搁着自己上朝之前还在翻动的一本淮南子。
而梁训妍她若是翻了那本书,自然不难发现,那里头并无折页的痕迹,有的只是他拿来做书签的一片枫叶。
一时到了朗月台,前来迎他的人,却是李玄。
元隽见是他出来,心头当即一紧,向他问裴绍及裴薰的去处,得来的答复却是,裴绍应邀去肃王府为肃王妃看诊,整日不在,至于裴薰,则是来去匆匆,已经离开多时了。
元隽到梁训妍的房中一看,果然早已人去楼空。他正自焦心懊恼之际,赫然又在房中地面上发现了斑斑血迹。
裴薰是赶在宵禁之前回到睿王府的。
她忙碌了一天,整个人如今已极是困倦了,饶是如此,一进殿门,她也立即敏锐的发现了寝殿中的不对劲。
殿中空空荡荡,无一人侍奉,整个气氛沉寂到压抑的地步。
回来的路上,她便想到自己今天那一出,绿妆势必会报与元隽所知,而元隽若想通过这些猜出些蛛丝马迹,简直不要过于容易。
眼下看来,他定然是什么都猜到了。
她站在门口凝眉一想,摆摆手,且将跟在身边的愿好与袅袅都先遣下去了。身后殿门一合,她寻着人影,往书房走去。
元隽果然正襟危坐于其中,满脸肃穆之色。
她见他这副模样,哼笑一声,旋即便想出口戏谑两句,却不曾想他竟赶在自己之前开口了。
而且,还是极为厉害的一句:“你把她怎么样了?”
这样明晃晃的质问,当即便激起她心底的不快。
裴薰冷哼一声,不以为意道:“有空担心她,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罢。”
她在一边落座,灌了口茶,接着道:“先有厉无名,后有梁训妍,再出来下一个,说不准我还有没有这个能耐,能及时帮你解决了。”
她话音落地,却听那头冷冷的传来一句:“我何曾让你去解决我的事?”
就那么一瞬间——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她心头泛起一阵恐慌,稍纵即逝,却真切的让她背脊一寒。
跟着,就是滔天的怒意。
她目光没了温度,转头朝他看去,一字一句的重复道:“你的事?”
元隽目光一动,不知是不是认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了,他没有对此作出解释,也没有一时意气的顺势说下去,顿了顿,他只问:“你杀了她?”
说是问话,可听在裴薰耳中,同陈述也没有多大区别了。
她没有否认,眼中的讽刺之意明显:“我杀了,你待如何?杀了我给她偿命?”
元隽没说话,只是脸色又沉了十分不止。
只看着他的神情,裴薰便什么都明白了。她忽然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唤了愿好、袅袅,吩咐当即备车,赶在子时之前,完成了这一日之内三往朗月台之举。
裴绍是从被窝里被她闹起来的。
寝阁中点亮了灯烛,他打着哈欠无奈的叹:“你呀”
他带着困倦,声音莫名有些软的问:“怎么不解释呢?”
裴薰冷哼一声,“有什么好解释的,我本来就想把她杀了。”
裴绍摇摇头,看着她一副操心的模样:“这是我在这里,有娘家给你回,若是以后我不在,吵了架你也说走就走?”
“这又不是寻常吵一架的事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俩一直有问题,这次赶上了而已。”
想想也是,肃王府的事、德太妃的事,这回又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