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鸽传-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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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佶只安静地看着我,两条眉毛快要拧到一块儿似的,虽然被打的是我,他却没有办法说姀妃的不是,他偷偷去栖霞宫,正是因为内疚,后宫的传言他无法判定真假,但姀妃的的确确失了一个孩子,那本应同自己一般大的皇子,他从不愿将狠毒无情的头衔挂到他母妃身上,心里却是害怕的,害怕那个孩子真是因自己而死,害怕他母妃真的是那样的人,他所做的一切或许正是在替他母妃赎罪。
自寿宴过后,姀妃渐渐从昏暗的寝殿走出来,众人都说从前的姀妃回来了,如阿黛所言,她重新振作才能继续好好生活,栖霞宫的人才能不被欺负,我自然为阿黛高兴,韩佶应该也可以安心些。
这日,珮荨随虔贵妃去给皇后请安,在长明宫外遇上姀妃同俪妃,两人相谈甚欢,看起来很是亲密,见着迎面的虔贵妃,上前行礼,“恭请贵妃娘娘金安!”
“姀妃久不出栖霞宫,礼数倒是没忘,”虔贵妃说着,又看了一眼俪妃,轻笑道:“俪妃好眼力,姀妃温厚知礼,是皇后娘娘极看中的人,你初来乍到,可要多学学!“话毕,转身进了长明宫。姀妃同俪妃对视一眼,面无改色,想来这种话已听过不少,不过既然选择重新出来,自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皇后宫中依旧热闹,见着来人,在座数十个妃嫔纷纷起身行礼,说起来,后宫中除了皇后,只有虔贵妃和贤妃的位份在姀妃之上,原本各宫因着姀妃不受宠处处排挤,如今姀妃可谓浴火重生,皇后又格外重视,众人自然不敢怠慢。恰巧那日在御花园碰见的几位小主也在,今日见着姀妃,心虚的不敢抬头,尤其是徐美人和宁贵人,想必此刻内心极为忐忑,今时不同往日,当日的她们哪里会预料到今日的姀妃!
镶兰殿的纯贵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她二十出头,这是头次怀孕,便想搬去柏月宫与堂姐贤妃同住,柏月宫除了主位贤妃,还住着俪妃,皇后便商议着让俪妃搬去镶兰殿,同纯贵人换个住处,俪妃极爽快的应下,因着纯贵人有孕,皇后特意吩咐多加人手,让她尽快安置好,身边的侍女也增派了两个。
皇后说的都是些后宫琐事,珮荨最是不感兴趣,便和连婳公主在院中追逐,连婳公主是宁贵人所生,不足五岁,珮荨自然知道要让着,特意放慢速度在她身后追赶,她撒了欢一个劲儿的跑,突然一个不稳就要摔倒,众人眼看来不及上前接住,她已一头扎进姀妃的怀中,撞得姀妃后退两步,幸好有几个宫女搀着,才没有受伤,连婳吓得哭个不停,姀妃抱了抱她以示安慰。
珮荨也吓着了,忙上前查看,姀妃将连婳交给乳娘,朝珮荨到:“珮荨公主可要当心,若是不小心受了伤,贵妃娘娘会心疼的,到时生气起来迁怒下人,公主身边的奴才怕就没有活路了。“说话间,有意无意的瞧了我一眼。珮荨本就自责,听到这些话不免害怕,忍着眼泪朝姀妃行礼:”珮荨知道了!“
待姀妃走远,我带珮荨回宫,安慰到:“连婳公主尚年幼,难免磕着碰着,索性今日并未受伤,公主也并非有意,无需如此自责,下回多注意便是。”
珮荨却停下步子望着我,这才发现她已满脸泪水,忙蹲下身帮她拂去眼泪:“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怎么哭成这样?”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心疼的将她揽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让她平复下来。她哭了好一阵才缓过来,一边抽泣一边搂着我的脖子:“我害怕!你记得我脚上的伤疤吗?”她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的右脚,我连忙点头,那时我才来嵌巧宫侍奉,伺候她就寝,她专程给我看过她右脚上的伤痕,长长的伤疤竖着划过整个脚底,她说是七岁那年落下的,在床上修养了整整两个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这么明显,可想当时的伤口有多深。
她平复一阵,继续说:“皇兄跟太傅习武,我非要跟着同去,不小心踩在刀刃上,流了好多血,我疼得一直哭,母妃心疼的使劲抱着我,我在宫里养了两个月,脚好了之后我才知道,那天母妃生了好大的气,当天就下令将沢耳乱棍打死。我四岁沢耳就来嵌巧宫了,那天是我硬拉着她去的,她和皇兄都拦不住我,脚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跟她没关系,可她却不在了。“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哭起来,我心疼的抱住她。她向来天真活泼,虽贵为公主,却不飞扬跋扈,对我们这些奴婢也是极好,是因为姀妃方才的话,让她想起因她枉死的沢耳,她是害怕有一天我们也落得沢耳的下场。
这是我头次对姀妃产生怨怼,不论她和虔贵妃之前如何,都不该牵连到旁人身上,毕竟珮荨是无辜的。
第5章 盛夏将至()
时至初夏,长亭满园荷花初露头角,偶有几处花苞绽放,或红或白,那般娇美不可言喻。素闻虔贵妃喜欢荷花,每逢花期,陛下都会设宴长亭,邀后宫妃嫔一同赏花,众人围坐长亭,观赏满池荷花,以嫩莲叶、花苞为食,用荷叶上的露珠烹茶,别具风味。
除了长亭之宴,更多时候陛下会单独携虔贵妃到亭中赏花。那日从书房出来,陛下宣众皇子前去询问功课,我随珮荨同去,只见他们相依而坐,不时耳语,没有皇帝与妃子之间的规矩束缚,倒像是民间夫妻一般,花间一壶清酒,好生惬意。后宫嫔妃众多,美人自然不少,却只有虔贵妃独得圣宠,不知有多少人为此艳羡不已,陛下这份数十年如一日的情义,就连皇后恐怕都从未奢求过,倚在他膝上赏一次月,听他说一句柔情蜜语,享一享寻常夫妻间的闺房之乐。
众人走近,二人才正襟而坐,陛下大略询问几句便邀众人落座,命人呈上各种瓜果点心,看着不像是检查功课,只是平日里难得见面,今夜特地安排一聚,生在皇家,难得享受这样的天伦之乐。
陛下子嗣不多,除去已出嫁的哲伦公主和故去的二皇子,今夜在座的只有三位皇子和两位公主,长亭里只留下大监伺候,我们候在外面,远远看着,在座中最受重视的太子和最得喜爱的珮荨都是虔贵妃所出,今夜之宴竟像是他们一家人的家宴。
共享天伦的一家人终是被半途打扰,柏月宫的宫人匆匆而至,说纯贵人动了胎气,请陛下过去看看。纯贵人怀孕已近五个月,按理说胎相稳固,应该并无大碍,让太医过去看看便好,再者,陛下不想扫了孩子们的兴,便没打算过去。来报的宫人却为难的不敢起身,想来请不到陛下他是交不了差的,虔贵妃自然看得出来,宽慰陛下:“纯贵人毕竟年幼,又是头次有孕,还是当心些为好,陛下去柏月宫瞧瞧吧,有陛下在,纯贵人和贤妃也安心些。“见陛下还在思忖,她又上前抚上陛下的肩膀:”皇肆关系国本,皇子公主们定能理解,等用完茶点,妾身会安排人送他们回宫,陛下放心。“闻言,陛下总算起身,向众人吩咐几句,朝柏月宫去了。
陛下走后,亭下沉默许多,半个时辰后,乾贵妃吩咐各宫宫人带皇子公主们回宫,珮荨看起来心情大好,蹦蹦跳跳朝我跑来,却在半路被虔贵妃叫住:“荨儿,你随哥哥回去!”说着,又朝韩佶道:“你先将她送回嵌巧宫。”闻言,珮荨同韩佶对视一眼,又一起看向我,虔贵妃的话说得不容抗拒,他们虽有疑虑,却不敢违抗,此时多言只怕对我不利,只好听话走开,我紧紧抓住衣角,面色从容跪在一旁。
众人走远,原本热闹的长亭片刻变得一片死寂,我不安的大气也不敢出,正要抬头,突然上来两个宫人将我架起压至水边,我眼看不妙正要呼叫求饶,却被整个投入水中,拼命挣扎将头伸出水面,来不及呼吸就又被死死按下,直到最后一口气用尽,池水灌进胸腔,我想我今夜大约是活不了了,于是任命的停止挣扎,透过水面看到岸上的人,依旧是方才那温婉可亲的样子,在夜色下美得惊心动魄,却让人胆寒,脑子里忽然想象出她以如何残忍的手段杀害姀妃的孩子,可我不过区区一个奴才啊。
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魂归长亭时,又被人抓住衣领拖出水池,我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吐水,急促的吸收着空气,恍惚间她行至面前,依旧衣衫整洁,美得不可方物,眼神却冷若冰霜:“不管你伺候过谁,听命于谁,如今你是珮荨的侍女,便要尽心服侍,本宫既然敢让你进嵌巧宫,就不怕你有二心,你若胆敢做半点对珮荨不利之事,本宫会加倍奉还到你和汴褚娥身上。“她带着宫人离去,整个长亭只剩我一人,浑身湿透躺在岸边,冷得咬牙裹紧身子,四处慢慢恢复生气,未至盛夏,池塘竟起了阵阵蛙声。是因为那日珮荨哭了吗?原来她一直对我有戒心,只因珮荨哭了一回,我竟无端走了趟阎罗殿!
回到嵌巧宫已是第二天早上,一路上头晕目眩,好容易撑着到了宫门口,一阵天旋地转便昏死过去,接连几日高烧不退,这一病险些丢了半条命。珮荨守在床边,双手托腮说:“孟姐姐,我知道吃药很难受,专门拿了好多好多蜜饯给你,吃了蜜饯就不那么苦了,你快些好起来吧,我两天没上书房了,先生会骂我的,你陪我去好不好?皇兄说给你准备了礼物,要等你康复了才能看,我也想看,能带我一起去吗?”我笑着点头,她忽然俯身抱住我:“姐姐你以后一定要小心,不要再落水了,这回要不是宫人发现,珮荨就见不到你了。”
我也伸手抱她,轻声安慰:“以后不会了,别怕。”
生病的消息不知怎的传到了栖霞宫,阿黛托人送来一瓶芪香丸,说是韶敏姑姑出宫时她专程求姑姑买的,难为她如此心系于我,心里好生动容,她不常在宫中走动,上次见还是我离开栖霞宫的时候,转眼竟已过了这么久。这两年娘亲身体不好,想着为他们分担一些,这才跟着韶敏姑姑进宫,本想着安安分分跟在姑姑身边,等到出宫的年纪,不想偏偏进了栖霞宫,又到了珮荨身边,之前怕姑姑为难未曾有所异议,如今瞧着,虔贵妃对我是处处提防,大家相安无事还好,若稍有不慎出了差错,只怕我这条小命根本出不了这皇城。
趁夜深带珮荨避开宫人出了嵌巧宫,在宫门外的墙角与韩佶会合,跟他穿过御花园,又走了好长一截石板路,进了一片灌木丛,他这礼物果然神秘。珮荨最是喜欢新鲜,一路上兴致勃勃,却始终没瞧见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一脸疑惑的看我,我也困惑的摇头,韩佶得意一笑,从一棵灌木下拾起一个黑色的布袋子,看着袋口隐隐的亮光,我想我猜到了,是夏夜里我曾和项阳在林间追逐过的萤火虫!
他展开袋子,萤火虫纷纷飞出来,一闪一闪的十分好看,珮荨惊喜的快要欢呼出声,追着萤火虫跑,韩佶又从灌木下拿出许多个袋子,因为太过激动声音都有一丝颤抖:“这个季节萤火虫还不大好找,我专程让人在宫外捉来的!”说着,将一个袋子放到我手上,忽然放低声音:“喜欢吗?”我拼命点头,看着他憨笑的样子,突然鼻尖一酸有点想哭,好久没有人这样哄过我了,吸吸鼻子忍着想哭的冲动打开袋子,成群的萤火虫在丛林间飞舞,偌大的深宫,只有这一方天地被照得明亮无比。仿佛回到了西郊,迎着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