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歌-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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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公子还是扔下她走了,只有那女子孤零零地匍匐在地上,目光死死地盯着某个方向。
公子不是个喜欢躲避的人,如今看来大概是不想同皇帝正面翻脸,所以选择了撤离,唯一让初一感到意外的是,公子竟然没有将这女子带走。
公主被皇帝接回皇宫,她也跟着被关进天牢。皇帝确定她是容祈的人,天牢里严刑拷打三日,试图从她嘴里撬出一些关于秦子洛密谋的事情。而她其实并不知道什么,她的全部生命,只有等待和完成任务,从来不多问原因不计较代价。
夜半三更,寂寂阴暗的天牢中,她又一次从昏睡中醒来,披头散发像冤死的恶鬼。她没有办法了,原本她是不想这样选择的,她本以为还不到最后的时刻,可是经过这暗无天日的拷打,她觉得自己真的要撑不下去了,并且她不希望变成任何人的累赘。
她打算咬舌自尽,她是学医的,她知道怎么做能让死亡进行的更快速,自己少受一些痛苦。仰头望着唯一的小窗,窗外隐约有一枚星子,她微微一笑,嘴巴里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动作。
或许她也曾幻想过,公子会带人来救她,可真的只是幻想而已,她知道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公子不会轻易为一个普通的侍女冒险。而他真的来了,黑夜中,穿着墨蓝色的衣袍,在潮湿阴暗的牢房中,有他特有的墨香拂面,他大大方方地走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底似曾闪烁。
“公子……”她的声音有些不确定,黑暗中那个身影越来越清晰,她的脸上不自觉地有些愧意。她害怕自己成为负累,容家的人,向来舍生取义,沦为俘虏时,大约连名字都来不及问出来就自尽了,若是有条件的话,甚至会亲自动手划花自己的脸。容祈从来没有要求过手下的人这么做,但容家就是盛产死士,这源于他们对容祈的衷心。
此刻初一甚至认为,自己没有及时死掉,是错误的。
他解开她身上的枷锁,她虚弱地差点跌倒在地上,却落进了他的怀里。这个不算拥抱的靠近,让她受宠若惊,明明心中有那么浓烈的渴望,但心底的自卑在叫嚣,躺在他怀中的时候,她竟然本能地想要推开。
令人失望的是,这个拥抱十分礼貌,他只是蹲下来,用手臂托着她,两具身体之间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接触。
修长冰凉的手指,在她的额上轻轻滑过,一束鬓发被挽到耳后,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那么自然随意,眼底没有所期望的柔情,可只是这样于她来说已经是天赐的恩宠。她甚至有些享受地微微合上眼睛,其实此刻她是不敢看他的,怕他从她的眼睛里发现那些深藏了多年的情愫。
“害怕么?”黑夜中,只有他的声音,清清冷冷。
“怕……”她回答。
也许应该佯装坚强微笑着说不怕,可是初一选择了实话,面对和承认恐惧,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又何尝不需要勇气。对初一来说。
怎么会不怕呢,怕他来,又怕他不来,怕再也见不到他,怕做了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
她的公子牵唇一笑,用她所巴望的最温柔的口气对她说:“以后都不用怕了。”
她疑惑地看着他,一时无法理解他话语中的意思,容祈将她抱起来,平放在牢房一侧粗陋的床席上,他说:“再为我做最后一件事情,你就永远自由了,嗯?”
“公子,我……”她激动了紧张了害怕了,感觉公子又要将自己抛弃了,虽然她已经有了足够保护和养活自己的能力,可是她就是没想过要离开他。
嘴唇贴上他的指腹,他不许她开口,淡淡地安慰:“你从来不是我的奴隶,你们所有人都有生活的权利,跟着我不是唯一的选择,也不是最好的。”
她一字一字地听进耳朵里,却听不到心里,八年的祈愿和仰望,已经根深蒂固到如此地步,即使是那个人亲自告诉她这是个错误,这一切没有意义,她也无法将深埋的感情颠覆。
“公子要我做什么?”干裂的嘴唇张合,尽管她从未想过离开,但是他需要她做的事情,无需任何前提和条件,她都会努力办到。
“你很快就知道了。”容祈说着,两指夹住一根银针扎入睡穴,看着她安静地合上眼睛,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她不知道是谁将她带出天牢,醒来的时候已经沐浴穿衣完毕,娇华殿的宫人告诉她,是长公主顾且歌的恩典,公主将她从天牢救出来,现在她是公主的专属浣衣女工。
而此刻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
她整日在后院浣衣,这些活幼年做奴隶的时候都做过,倒是也多年没吃过这样的苦了,秋天的水渐渐冰冷,不两日手指便开始红肿破皮,她坐在小水池旁暗自嘲笑自己,当初那么多罪都受过来了,现在这双手竟然娇贵到连这点折腾都经不起了。
平日她是不必到前院去的,这天清晨,有人差她去前院送新洗的衣物,她并未多想什么,低着头朝目的地走。
看见容祈的那个瞬间,她的心似乎漏了一拍,可是今时今地,她名义上的主人是娇华殿的长公主,她和容祈已经没有关系了。她低着头不敢同他打招呼,生怕自己的举动给容祈添了麻烦。
他却叫住她,问她过得好不好。
她抬眼看着他,嘴唇轻微地抖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深深的明白,容祈的问题不过是随便一问,她的好与不好,尽在容祈的掌控之中。
她看着他的眼睛,看到小小的卑微的自己,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而低头的那个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忽然凝滞,他上前一步,将她拥进怀里。
抱在手中的衣物掉落在地上,她惊慌地不知如何是好。他的拥抱很浅,明明是相拥的姿态,却仍相隔着若有似无的距离。就算是在这种小小的细节上,她的公子都可以处理的很好。
他伏在她耳边,声音低沉而清冷,“不要动。”
心噗通噗通地狂跳着,她生怕被眼前的人察觉,她听话地一动不动,身体僵硬在他双臂的环绕下,眼睛不自然地偷偷乱瞟,瞟到一侧洞开的殿门,那位公主双眼含雾却又冷笑着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心中忽然明朗了。大约是做给那位公主看得吧,八年来唯一的一次拥抱,他拥抱她为了别的女人,可就是这样,她也心满意足了。
她细细地感受着这虚假的相拥,极力压制着心中呼之欲出的恋慕,她安分守己哪怕郁郁寡欢。
他刻意拖延的拥抱时间,可对她来说依然短暂,容祈从袖中取出护手的膏药,拉着她的双手,演绎着深情温柔的姿态,语调却是异于这姿态的冷淡,他说:“什么也不用想,时候到了她就会放你离开。”
她轻轻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去猜想,公子分明对那公主十分在意,又为什么故意在她面前与自己演这出暧昧的戏。原本公主就已经很抗拒公子了,他这样做岂不是要将她越推越远。
第89章 番外:初一篇(五)()
之后容祈在为公主例行请脉之后,便会拐到后院来看看她。其实他们相对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话可说,容祈的疲惫和反常她都看在眼里,是用了多大的勇气,她才敢试探着问出口:“公子,公主到底得了什么病?”
容祈捻转手中的断笛,淡淡地,他说:“能治好的病,都不算作病。”
“公子有法医治?”
“有。”
或许是因为过于疲惫,容祈并没有察觉到初一套了自己的话,随口回答后,忽然冷眼看向她,目光中带着怀疑和警惕。
被他这么看着,初一本想低头,可目光却被他抓得死死的,她没有勇气躲避,只能一口气将心中的疑问都吐出来,她说:“是月灵芝么?”
他静静地看着她,眸光中漾过犹豫,他说:“不是。”
她不傻,她有自己的怀疑和推测,何况她曾看过月灵芝的用药方法。取满月时采摘的月灵芝,闲置半年以上使之表面的毒性得以损耗,这只不过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在于“血引”。月灵芝毒性过于生猛,需以人血过毒,使之药性毒性经过人体之后变得温和,所以想用月灵芝治病,天时地利固然重要,最重要的是有人肯为其换命。
而这命也不是谁都能换的,若是谁的都可以,那贵为公主的人,大可以随便去找个死囚来为自己过药。不过寻常人鲜少接触毒药,对毒性的抗性极差,大约月灵芝刚吞下去,毒血来不及流遍全身就死了,死人的血,便也没什么用处了。
体质抗毒者,天下间在所多有,可眼前的最容易找到的,却只有那么一个人——容祈。
初一是见过容祈为了学医制毒受过多少罪的,他的师父古泉汗王可不是个心软的人,素来对他要求极为严厉,便是放进蛇窝蝎子窝这种残酷的教育方法都有过,他说只有亲身尝过百毒,才能准确了解毒的性质,哪里会难受怎样的难受方法,这些只靠病患诉说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容祈去了月岐山,叫毒蛇咬了,躺几日还是能够醒过来,他的身体对毒的抗性超于常人许多倍。
而容祈这个人自小也很狡猾,虽然他很认真刻苦地在学习医术,也总有偷懒的时候。所以他才找了初一,让初一帮他分担掉一部分痛苦,她为他试药试针自然也少不了试毒。这八年里,初一尝过的毒不比容祈少太多。
如果容祈的身体可以,那么她应该也能够勉强一试……
她觉得这个猜测有些可怕,她了解他的公子,他是那样精于算计的一个人,他有复仇的压力、有秦家的寄望、还有秦老夫人神经兮兮的敦促,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做好这些事情,努力去满足那些所谓的长辈,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子半途而废,要送出自己的性命?
会不会是自己多想了,初一常常这样安慰自己,可她是那样聪慧的女子,她懂得设身处地地去着想,她将心比心,如果是公子需要她交出自己的性命,又有何难呢?
而与公子相比,她孑然一身,死了便死了,倒也显得平淡。
双手被人下药开始溃烂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反应过来,而是根本没当回事儿。她不是个多事的人,不想让公子为自己操些没用的闲心,说到底,公子从来不欠她什么,她也不欠公子什么,他们这段主仆情意不过是个你情我愿的事情。
公主坐在轮椅上,已经病到这个地步了么,她看着且歌公主,也不由得心疼。其实她从未看到过公主美丽的时候,自第一次见面起,她就是病怏怏的,这天公主稍作打扮,亲自送来一副手套。
初一用余光看着她淡漠的深情,心里觉得很难过,她觉得做公主的也很可怜。公主与容祈的恩恩怨怨她早已看透,那些隐藏在伤害背后的深情,她想说却又不能说,她怕坏了公子的事情。因为那些,始终只是她的猜测。
容祈突然出现,故意在公主的面前扔了那双手套,故意用那样伤人的姿态去面对她,故意将她推到千里之外。这些初一都看在眼里,她看着容祈,摒弃了主仆之间的卑微和礼貌,她像个朋友般问容祈:“那样对她,你难道就不心疼么?”
疼啊,怎么不疼,心里都快疼穿一个洞了。可长痛总不如短痛,趁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