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歌-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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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能地抬起尚且能动的那只手挣扎,又被他飞快地捏断了手腕。他一手按在我的脖子上,一手用力捏住我的下巴,使我吃痛地皱起眉头,他恶狠狠道:“你的命,从来就只在我一个人手里!”
第78章 万叶千声皆是恨(七)()
他好像很怕我死,我知道,他若是把我治死了,不止是他自己,那个被顾且行抓起来的丫鬟初一更得死。当然容祈这个人大约是不怕死,所怕的不过是寥寥在意的几个人的安危,可惜那其中已经不包括我了。
我冷笑:“呵,原来你也有软肋的。”
“所以……”他钳住我的下巴逼着我正眼看他,笑容冷蔑阴狠,“只要我不准,你永远都不能死。你以为我真的没有办法对付你皇兄?每个人都可以击破,每个人都有被别人拿住的把柄,即使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没有绝对的孑然一身,否则就失了平衡,这个道理,你皇兄比我更明白。”
是啊,他们的天下棋局,其中最可悲的便是女人。容祈的软肋,无非是那个女子和他的母亲,甚至连郁如意也不包括。其实他误会了,我根本没有死的打算,我不去捂住那针孔,只是因为懒得动罢了,而他过于紧张,这便是他最容易被击破的地方。
顾且行和容祈秦子洛之间的矛盾,绝不是因我而起,只是关于造反的事情,现在还不方便说开,倒霉的我,便成了维持这个微妙平衡的支点。起码现在,我活着对大家都有好处。
顾且行许是在外头等的不耐烦了,直接推了门进来,看到容祈这么掐着我,当即皱紧了眉头,几名侍卫杀进来将这床围住。
容祈没事人似的松了手,命自己的跟班将他那些器具收拾了,转身经过顾且行身边时,脚步顿住,不带情绪的说:“看紧点,别让她送死。”
他这个语气乃是个大不敬,有点命令皇帝的意思。顾且行抬起下巴,摆出高高在上的君王姿态,冷冷道:“容祈,这就是你跟朕说话的态度么!”
容祈冷笑,潇潇然离去。
我可以想象顾且行心里得有多窝火,堂堂一国之君,还得看他个破外姓王爷兼临时太医的脸色,这真不是他一贯的作风。我倒也发现,自从当了皇帝以后,顾且行的脾气虽然比往常暴躁,但是更沉得住气了,总归他渐渐明白,父皇所交给他的,不止是那雕龙的皇位,更有这天下万民的责任。哪个皇帝没窝囊过,尤其是初初登基,江山尚不稳固的时候。
顾且行打发了下人出去,坐在床对面的软榻上,不言不语地观察着我,眼睛瞟到地上那带血的簪子,目光一滞,闪过些失望的神色,冷冷交待句“好好休息”,便欲起身离去。
“皇兄。”我忽地叫住他,问道:“听说你抓了名女子?”
顾且行用不置可否的目光看着我,似乎从他看到那柄簪子以后,心情忽然变得很糟糕。我捅了容祈,这不该是很合他心意的事情么。
“人呢?”我问。
“天牢。”
我想了想,说道:“我这边人手不够,送过来洗衣裳吧。”
顾且行略思忖,站在几步外看着我,目光是一贯的阴冷,他自嘲似地冷笑,留下一句:“你还是放不下。”
顾且行离开不久后,那被关在天牢的初一就被送到娇华殿来了,我没有见她,只是听描红说,她来的时候模样很狼狈,大约是在天牢里头吃了不少苦头。
其实来我这娇华殿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娇华殿属于宫里最矫情的地方,因本公主生着病,便尤其注意洁净,身上的衣物身下的床单被褥,里里外外每日都要换新的,清洗时还需用上药粉,反反复复很麻烦。而我的东西又必须和宫里其它人的分开洗,所以顾且行干脆在娇华殿后院开了个小型浣衣房,房间里凡是本公主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都由这地方集中清理,要拿什么也方便些。
而我为什么要把她弄到自己身边来,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总之就是这么想这么做了,若是她的出现扰了我的心情,我大可以再将她送出去。或许我需要她的存在来提醒自己,我对容祈真的不该再存一丝一毫无关怨恨的感情了,这简直是个自虐的心理。
为着给我治病方便,顾且行准容祈不必回靖王府,晚上就在太医院里过夜,其实也就是变相地将他囚禁起来。之后他回去研究了从我骨头里取出的骨髓,就着当年他爹留下的资料,开始琢磨治病的方案。
咳嗽的病症被药石压下来,我整日在床上躺着,筋骨不舒坦,趁着宫人更换卧具的时候,便也下来在榻里坐坐,容祈照常过来请脉,照着寻常太医给后宫女子看病的规矩,在我手腕上搭条薄绢子与皮肤隔着。
可那层破绢子能管什么用,尽管我每次都不去看他,我还是能感受到他冰凉的指腹,唤醒那些已经藏在皮肤下藏在神经里的敏感记忆。那时他将我按在东宫外的墙角,薄唇细密温柔的亲吻,他让我记住,那是他给我的感觉。
我向来说话算话,就算记性不好,也还是用心记下了,一时便也忘不掉了。
每次不得不同他见面的时候,我心里就憋着团气火,闷闷的痒痒的,每当被这种感觉敲打的时候,我都觉得还是死了更干脆点。
人都有那么点小毛病,越是不让做不能做的事情,就越想试试,关于死亡,我真的有点跃跃欲试了。
“谢谢你。”低头收拾器具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说。
我轻轻皱了下眉头,“谢我还活着么,那你大可以不必谢我,我活着是为了我自己,不是指望着找你报仇,更不是为了帮你那小情人续命。”
“她在天牢里必定受尽拷打折磨,在你这里我倒是很放心。”他依旧低着头忙手里的事情,就像寻常闲聊似的同我说,完全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
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跟我道谢,虽然谢这个字除了礼貌点儿,没什么屁用。而他实际上完全没有特意道谢的必要,本公主这么做了,他谢与不谢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情,改变不了心情便改变不了决定,既然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偏偏还要道谢,就是存心给我心里头添堵。
我承认这样很不争气,但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我还在意他,傻子都能感受到,他用这么不痛不痒的语气,在我面前为另一个女人道谢,我心里得有多么憋屈难受。
火大伤身,我也没必要忍着,一挥手将手边的茶杯砸出去,冷着脸道:“以后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就给我滚出去,一个屁也不要放!”
“还是这么爱我么?”他冷笑着一语中的,把我勉强撑起来的冷漠和尊严撕成碎片。
不错,老娘就是喜欢你,就是没有出息,就是因为曾那样的在意过,才受不了你几次三番地冷言冷语,便是嘲笑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拿我心里最开不起玩笑的东西,他给了我一道伤口,每每在有望愈合的时候,再无情地将它扯开。
他什么目的,他是嫌我还不够恨他!
我诅咒他,“容祈,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托你的福,”他口气轻淡,淡得我更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抬脚朝门口走时,又忽然顿住,转身对我道:“你以为命人偷偷把药倒了,我就没办法给你诊病了么。我劝你努力活着,顾且歌,你不要忘了,赐婚的圣旨一日在我手中,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若是现在死了,这个名分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不会变,而你的牌位上,写的只是容顾氏,连名字都不会留下。”
哎,他说的对,我早就傻乎乎地把自己许给了他,我当时怎么可以那么缺心眼。在那纸婚约没有失效之前,我一旦翘了辫子,还得埋进他们容家的祖坟,而且凭容祈对我这个嫌弃态度,估计也就是随便挑个边边角角,堆个不打眼的小坟包,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连死了都要受他家的委屈,我不干!
我是个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人,其实容祈这么未雨绸缪也没有错,虽然我现在没有明显要轻生的念头,可若是万一哪天我做个噩梦,哭它个死去活来觉得受不了了,想到那方面去了,然后当机立断就自挂东南枝了,这是很说不准的事情。毕竟病人的精神都比较恍惚,很难控制。
后来容祈告诉我,他当时不止怕我死,他还真心的想要治我这个病,因为他爹治了小半辈子都治没明白,他很想帮他爹完成这个心愿。
原来,我是可怜的小白鼠。
这天天气好点,容祈给我请脉离开后,我便命人将门开着,我想透透气。我看着院子里瞎忙活的人影,看着容祈施施然离开的背影,觉得世界忽然恍惚了,当初娇华殿的欢声笑语哪里去了,我那些活泼可爱陪我打马吊的宫人都哪里去了,紫兰姑姑哪里去了,每到秋天就开满园子的蝴蝶兰哪里去了,我的容祈哪里去了。
我心里一阵唏嘘惆怅,正又看见在后院洗衣服的初一抱着摞衣裳走过来,偏巧与容祈打了个照面。
我没有移开目光,煞有兴趣的看着他们二人的姿态,看着容祈心疼地握住她的手,一通体贴关切,看着初一红了眼眶,不停地摇头,以我通读情爱小本儿的经验,我甚至可以想象他们之间的对话:
容祈会说:委屈你了。
初一摇头作答:没关系,为了你受什么委屈我都愿意。
容祈又感动又深情,握住女方的手,温柔坚定地做出承诺:你等我,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当然这些都是我想象的,隔着段距离,我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到两个人嘴唇张合,总之肯定说了点什么。后来他二人便光天化日的,在我娇华殿的院子里头,抱——抱上了!
宫里头可是有明文规定,禁止公然私相授受,便是他们情到浓时,何至于这样急着展现给世人看。
我觉得心里一揪一揪的难受,容祈这么干算是摔碎了我这张老脸,这皇宫里头谁不知道本公主同他自小就有婚约,然后他在我的寝宫抱丫鬟,而且那丫鬟还是被我故意弄来身边做苦力的,这传出去以后的说法便是,本公主与小丫鬟争风吃醋,给人家干最苦最累的活,一双冰雕玉琢的小嫩手,洗衣裳洗得都快掉三层皮了。
可怜我人都快死了,还得为他们背负这样的恶名,容祈啊容祈,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那边初一让容祈这一抱吓住了,手里的衣裳掉在地上,她急忙用手去推容祈,可容祈胶皮糖似的粘着,就和我以前推他的时候一模一样。我看着他用侧脸去蹭初一的头发,看着他俩那个如胶似漆温柔缱绻,看得一口老血差点没将自己给呛死。
但为了面子,我还是很淡定地看着。后来容祈从袖子里摸出管药膏塞给初一,又捧着她的手看了又看,那一个心疼紧张啊,那一个缠绵悱恻啊……
我觉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又强撑着笑容,对描红道:“看来小浣衣房只洗我一个人的衣裳,有些大材小用了。如意来这处小住与我作伴,好歹也是个主子,还是不能与奴才混淆了。既然咱们有地方,也不必麻烦浣衣局的人了,便将锦飒郡主的衣物都一并送去后院吧。”
描红不禁朝院子里卿卿我我的两人看了一眼,总也知道我这是心里不痛快了,存心要为难那初一,低低道:“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