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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部分

且歌-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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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且行便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出去,自己依旧坐在那处一动不动。我抬眼看向他,浅浅微笑,轻声道:“皇兄,你也出去吧。”

    “朕,就在这里。”顾且行正色拒绝。

    我用最温柔的笑看着顾且行,声音虽然很低很浅,亦不乏了亲昵的意味,我说:“不妨事的,待会儿的样子,我不想让你看到。”

第77章 万叶千声皆是恨(六)() 
诚然,我现在对顾且行印象不错,起码我觉得他不是坏人,他抢我婚的过错,现在变成我的幸运。我甚至无法想象,如果当初不是他去抢婚,我将被这条阴谋之路扭曲成什么样子。

    顾且行是自小霸道,他内心里不一定有多么的喜欢我到了欲罢不能的地步,但是他既然当初出了那么一手,要是轻易放手了绝对不是他的作风。他对我,可以说是不甘心,也可以说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总之不会是因为爱得有多么深刻浓烈。

    我研究了十几年的情爱小本儿,对于人心大抵还是有些见解的。

    而我对他,也没有感激到心动的地步,我只是不自觉地故意用那么温柔的态度面对他,因为容祈在我面前。我是个这么好面子的人,似乎这样是为了向容祈宣告,我对他也不过那么回事,别人对我好的时候,我还是可以接受,我不是非他不可!

    我告诉自己,真的不是。

    其实我和容祈,兜兜转转这么个圈子,了不起就是个薄幸郎和悲情女的段子,我从来没为了他要死要活过,没因他而吃苦受罪,我们也没有如何同甘共苦不能相忘。我什么都没有付出过,哪怕我为顾且行挡过刀子,我为他干过什么,他凭什么要掏心掏肺的对我,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可我是个公主,我也有得不到便毁掉的愿望,以前我在父皇的庇护下,可以撑出个善良天真的模样。而我现在,连个亲爹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终于也有了作恶的欲望。

    顾且行还是那样皱着眉头,就像是让我这个态度吓着了,终是冷着脸垂下眼睛,拂了袍子起身离去。

    而容祈还是很淡定地在扒拉他那些器具,我刻意地无视他,他也一样在无视着我,只当我是个寻常的病人。我心里明白,他给我看病肯定是有条件的,就算他打心眼里打算帮我治病,也不会错过这个同顾且行讲条件的好时机。

    而这个条件,必然也不会十分过分,因为顾且行压根不是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主,事情必然还在他的控制之中。

    在这个波澜诡橘的宫闱里,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我可以是枚棋子,也可以是这些男人炫耀成功的战利品,可以是他们满足内心欢愉的玩物,却永远都不是那样最重要的东西。

    从顾且行出去以后,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容祈两个人,而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我懒懒地将头靠在软枕上,握着簪子的手浸出一层湿汗。我怕待会扎他的时候会手滑,便松了簪子,将手心在被子里头抹两抹。

    这时候容祈拉过我的手臂,寻了处穴位拍打几下,看到我皮肤上的反应,似乎不大满意,又换个地方继续拍打。我的手臂因他刚才扎针,此刻血脉还肿胀着,大约不适合刺骨。

    他抬头在我脸上看一眼,我对他浅浅绽开一个微笑,他的目光就愣住了。我估计他是没想到这个时候我还笑的出来,其实我的笑容没什么情绪,有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意思。

    我已经想好姿势了,想好了要在什么情况下出手,想好了如果一次不能得手,下一针该补在哪里。就连我挑这簪子的时候,都是动过脑子的,这根簪子的锋利纤长和趁手的程度,简直堪比匕首。我甚至想过,当这簪子扎进皮肉的时候,以这簪身的圆滑程度,想要及时握住也是很困难的。

    反正,不是我捅死他,就是他捅死我,我们之间就只有这两种结果。

    容祈最后还是放弃了手臂,微俯身撩开我散在胸前的头发,凝目看向脖子。我本不想关心他的任何举动,可这样过于亲密的动作,还是不禁想到了些与此相关的过去。那个时时故意拨乱我的头发,笑话我像个小疯子的容祈,那个伏在我肩上,在细嫩的脖颈上落下细密亲吻的容祈,那个每次与我对望时,都能让眼神产生瞬息万变效果的容祈,曾经无数次惊扰梦回,而唯独此刻目光漠然的容祈,最令我心如刀绞。

    小本儿里说的没错,人所最不能忍受的是失去,他的态度越是冷漠,便越是加深了我心中的爱恨。

    他找条绳子将我的头发束起来,我不动声色地由着他摆弄,最后一次感受他掌心特有的温柔。他的手指触碰我的脖子,拍打过后,似乎终于选好了个合适的位置,淡淡开口道:“很疼,忍住。”

    我没点头也没说话,把自己当个尸体,总归那么多针都挨过来了,不差这要命的一次。

    那纤长的银针靠近,抵在皮肤上微微刺痛,他神情专注地像是在鸡蛋里挑骨头,我默默地握紧手里的凶器,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这何止是疼,简直痛不欲生啊。我皱着眉头咬紧下唇,差点就咬破了。而那针还在继续刺入,起先他还会时时瞟一眼我的表情,进入到最重要的时刻,便只盯着银针上刻度的变化,两指掐住外端,旋转捻动寸寸刺入。

    疼痛瞬间涌向四肢百骸,就连我握着簪子的手都不禁松了松,我更大力地去握紧它,容祈似乎感受到我微小的变化,在我耳边随口问道:“有没有恨我?”

    我让他问得心中一悸,这种问题什么时候问不行,偏偏挑这么个紧张的时刻。我越发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莫不是他的打算和我一样,今天过来是杀我的。

    我终于正眼看向他,表情可想而知的千姿万态,他勾唇淡淡一笑,说道:“这样可以分散你的注意力。想杀你,就不用等到现在了。”

    是,他要杀我有的是机会,可他说出来干什么,他是嫌给我的刺激还不够?我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不早点杀了我。”

    “没必要,再说,你还有用。”他面无表情的回答,手里的长针继续刺入。

    这招当真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也懒得管那些疼痛了,鼓足了勇气去问一个想问很久的问题,“秦玮爱过阿栩吗?”

    说有,哪怕是一点点,我想我还是会心软的。我心软得让自己都感到嫌弃。

    “没有,”他回答,顿了顿,良心发现给了我点安慰,他说:“差一点。”

    我绝望地舒了口长气,事到如今才发现,答案根本不那么重要。他不爱我,这是明摆的事情,我若是不问,心里还可以藏着个念想,问了便是主动跳下他事先挖好的地狱。

    自认识以来,他对我说了那么多谎,只怕只有这一句是真的了,哎。

    “知道我为什么救你?”他问。

    其实我已经懒得知道了,只是事情有点出乎意料的是,他扎的是脖子,我此刻拿簪子刺他不怎么顺手。万一这一扭脖子,还没来得及刺上他,就先把自己报废了,那这死法也忒怂了点。

    他又道:“记得在林间小筑见过的女子么,照顾你那个,她叫初一。八年前,我随余伯外出跑商,在异邦的奴市见到她。看着可怜,便收下她,本打算带回无雁城就让她离开。我们回来的时候,不巧碰上沙暴,人和物资都被吹散了。那时我体弱,风沙过后不省人事,她才十岁,一个人从沙漠里把我背回去,路上没有水喝,便给我喂自己的血。若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他一手捻住银针尾端连着的管子,那上面有个取髓的小机关,我本专心听着他讲故事,不禁疼地“嘶”了一声。他继续道:“我天南地北走了这么多年,她一直跟着我,不求名不求利,我作画时她便为我研磨,我暗自学医的时候,她给我做下手,许我在她身上试针。若不是因为同你那纸婚约,我早就娶了她。”

    “呵……”一声低沉的冷笑,他讽刺似的说:“你凭什么恨我,那夜在猎场,我让你跟我走,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拒绝了。终究你什么都放不下,什么都想要,所以什么也得不到。其实你很好,只是你的出生便害死了我父亲,可你若是没有这出身,你我也不过陌路。”

    听了这些话,我终于死了心,他没有我所妄想的苦衷,他利用我欺骗我,甚至玩弄我的感情,最初的原因就是,他一直都在恨我。恨我的出生害死了他父亲,恨我的存在不能让他们有情人在一起,可是这有我什么错,何时出生,生于何地,岂是我能选择!

    “那如意算什么?”此刻我还能替他人着想,我多么的善良。

    “她是子洛的妹妹,我自然会好好待她,为情也罢为义也好,在我心里,由始至终只有初一一人。我在湘北遇到山洪,本是要丧命的,搜救的人已经放弃了,是初一将我从泥穴里挖出来。如今皇上抓了她,用她的性命要挟我给你治病,我又如何不知道,帝王家的人最善于过河拆桥,所以你这病总得治得慢一点,才能暂时保全她的性命。而你,在我将她救出来之前,最好不要死!”

    我觉得我要疯了,他好过分,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就好像自己的尊严被人踩在脚下狠狠地践踏,他的决绝冷漠,已经到了不拿我当人看的地步。

    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他,更不可能再成全他。

    再顾不得那么多,我从被子下抽出持着簪子的手,微微侧身对准他的心门扎下去。取髓正到关键时刻,容祈做得太过专心,又要同我闲扯转移我的注意力,便没有顾得上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锋利的簪子刺破他的衣襟和皮肉,鲜血透过墨蓝色的衣裳晕染开来,我本想继续深入,被他另一只手掌及时擒住了手腕。他一动不动保持着这个姿势,另一只手还在扎进我脖子下的银针上控制着,以防止针尖出现偏差。

    我们便这么僵持着,我感觉自己的手腕就要被他捏断了,而他胸口血红的花越开越浓艳,如果他深入骨髓的银针有分毫偏差,如果我扎进他心口的簪子可以更近一分,我们便会这样同归于尽。

    可我终是斗不过他,而他控制得太好。似乎是一种惩罚,颈下的疼痛加剧,他冷笑着看我一眼,松开我持着簪子的手腕的同时,飞快地将银针拔出来。

    桎梏松开,我本想再试着去扎他一簪子,可是手腕已经被按得脱力,竟然什么力气都用不上了。大概是脱臼了。

    他转身从箱子里拿了只沾湿的帕子丢给我,看了眼我脖子上的针孔,冷冷道:“自己按住。”

    而后便皱着眉头将我扎进胸口的簪子拔出来,簪子被随意扔在地上,带着几缕血丝。他忍着几分苦色,脱掉束身的夹式外衣,而后拉开前襟,低头去看自己的伤口。

    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斑驳的身体上有一个血洞,鲜血汩汩流淌,他将棉布按上去,简单处理了伤口,转眼看到我还愣在这处,肩下已经流了一滩血。面上腾起三分恼怒,亲自用手掌持着帕子按住针孔。

    我本能地抬起尚且能动的那只手挣扎,又被他飞快地捏断了手腕。他一手按在我的脖子上,一手用力捏住我的下巴,使我吃痛地皱起眉头,他恶狠狠道:“你的命,从来就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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