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歌-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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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眼角不自觉地冒着泪花儿,我用力拉她一把,安慰道:“怎么了?你有话就直说。”
“王爷……没了……”
眼泪夺眶而出,她的手从我手中滑脱,颓坐在地上,咬牙想要将眼泪忍住。我愣了愣,身子震了震,本能地认为自己听错了,蹲下来再次握紧她的手,颤着声道:“你说什么?”
“王爷没了,不在了!方才家中有人传信,满湘连夜暴雨突发山洪,王爷他……在路上……”
她早已经泣不成声,我的身子也跟着软下来,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摇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我不相信,离宫前还收到他的书信,他明明就要回来了啊。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仿佛这泪滴一旦落下,噩耗就成真了似的。
容祈——死了?我绝不相信!
郁如意从袖子里抽出一根沾着泥土的蓝色布带,颤抖着放在我手中,噙着眼泪再说不出什么话来。眼泪便决了堤,我紧紧握着它,原本海蓝纯净的色彩,因大雨洗刷而显得破旧,正是那日我扮成兵卒去送容祈时,他从我发上偷走的。
“不会……”我拧着眉头,含泪低低辩解,“怎么会……漠北距皇城,不必路经满湘一带,他……不会的,一定是弄错了啊……在哪儿,传信的人在哪?一定是弄错了!”我扶着郁如意的肩头摇晃,逼她说出我想听到的话:“他已经回来了对不对,他吓我,要给我惊喜对不对?”
郁如意不停地哭,我站起来发了疯似的往外跑,我要去靖王府找他,除非把尸体摆在我面前,我说什么都不会相信!
一头便撞进了一人怀里,我用力将这挡住去路的人推开,他却将我抱得更紧,用强硬的态度道:“你冷静点!”
第60章 草色烟光残照里(五)()
这个截住我的人是秦子洛,我在他怀里横冲直撞,现在眼前即使挡着的是一堵墙一座山,我都要冲过去,我不相信,我要去找人问清楚。
脑袋已经被炸成一团混沌的白,他哽咽着一字一句地说:“你冷静点,表弟已经不再了……”
我终于软了下来,颓坐在地上,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说好了很快就回来,明明就在路上了,我日日数着日子,等着那三年过去,等着将自己嫁给他,他为什么要食言!我不相信!而他为什么要出现在满湘一带,那本不是他该去的地方!
“是皇上,湘北一带有反贼活动,皇上临时委派表弟往湘北调查,不料碰上了山洪暴发……这些都是真的……”
秦子洛给了我回答,一个合情合理的回答。湘北一带曾是郁王爷的封地,而现在新皇登基根基尚未稳固,正是反叛势力蠢蠢欲动的时机,他们开始行动了。可是为什么要牵连到容祈,那是我的容祈,顾且行,是他害死了容祈……也许是因为我,害死容祈,我是帮凶!
我还是无法相信,我用最快的速度往马棚跑,牵了匹马直朝皇宫而去。我打马穿街过巷,什么律法规矩统统顾不了,手指被马缰勒得发红,我只想快点,再快点。
“滚开!”侍卫不准我进宫门,自我搬出皇宫之后,顾且行就下达了长公主无召不得进宫的命令。我用马鞭抽了挡我去路的侍卫,他们始终不敢惹我,不得已让开了去路。
我骑着马在宫里乱窜,不管有多少人在注目,终于在御书房找到顾且行。
刚开始侍卫以为杀进了刺客,持着刀枪朝我围过来,我持着马鞭到处乱抽,他们说皇上在里头休息,皇上谁也不见。我跳着脚在外面骂:“王八蛋,你给我滚出来!”
我真恨自己来的时候没带把刀子,不然我现在就冲进去捅死他!是啊,我太冲动了,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炎炎烈日当空,眼泪流过脸颊被蒸干,整张脸在炙烤下火辣辣的疼。可一切都无法覆盖心中的慌乱,我是来求顾且行的,求他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越骂越没有力气,顾且行差了两名侍卫将我拖进去,打发了旁人下去,摸着我几乎干枯的脸,偏头问道:“你听说了?”
我抬手要给他甩巴掌,被他一把擒住,我知道我拿他没有办法,这里是他的地盘,这天下他说了算,就算我如何抵抗,其实真的逃不出他的手心。
“你杀了容祈,是你杀了容祈!”手腕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我用猩红的眼睛瞪着他,面上长河不断。
他便用那样严厉的目光回望着我,愤怒一点一点爬到脸上,轻蔑地冷笑,“他自己运气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你!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们,顾且行,你为什么不放过我!”我咆哮着喑哑,身体中的力量逐渐流失,有好几个瞬间都差点昏过去。顾且行将我拽到怀里用手臂捆着,他不准我动,不准我吵。
却在我耳边一字一字地说:“对,我就是想杀他,做梦都想!我为了得到你而杀他,如果这样想让你觉得舒服,你便恨吧!哼,我是凶手,那么你呢?”
“你胡说,你胡说……”我不停地摇着头,眼泪快要哭干了,我真怕再哭就哭出血来,我不停地抽泣着,瑟瑟发抖。某个瞬间,竟然萌生了往顾且行怀里靠下去的想法,我们像两只刺猬,他让我那么痛……
他冷然轻笑,“我是天子,我想让他死,连老天都要顺从!”
他胡说,他口是心非!冲动渐渐平息,我噙着眼泪,苦苦哀求:“不是真的,皇兄,你不会这样对我的,你告诉我不是真的……”
我好累,我折腾了大半日,吵得哭得嗓子哑了,力气用光了,我几次把自己从昏厥的边缘拉回来,几次暗暗安慰自己,这些都不是真的,哪怕是个噩梦也好。顾且行将我勒在怀里,他的手掌覆盖在我眼睛上。黑暗令我闭上眼睛,眼泪不流了,身体被疲累占满,抽泣许久之后,我大概就睡着了。
我就躺在御书房的御榻上,身上披了条薄被,梦里的自己还在哭喊,我看到山洪奔涌的画面,看到容祈站在翻滚浑浊的尘埃中,一动不动,寂静微笑。一个恍惚,又看到他抿着不悦的唇弧,用怨怪的目光看着我。那一袭蓝衣,在潮水中凛冽拂动,山洪如怪兽的巨口,终于将他吞入腹中。
我惊叫着醒来,看见顾且行正坐在书案旁批阅公文,榻边有一盏冷茶,我仰头灌下去,试图让自己清醒些。顾且行听见这些声响,全然没有抬头看我,他始终拧着眉头,时而耐心时而烦躁,将桌案上的折子翻得乱七八糟。
天黑透了,我睡了很久。
“启禀皇上……”跨刀侍卫抱拳道。
“说。”
“靖安王爷的尸首,已经送到了,是直接送往靖王府安葬,还是……”
顾且行扭头看我一眼,我急忙掀开薄被从榻上跳下来,夺定而焦急道:“看,我要看!”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我最后的希望,也许是他们弄错了,那尸体根本就不是容祈呢,山洪中人的面目大多会有破损,雨水冲刷浸泡过,真实样貌会模糊,也许不过是体型相似而已。也许是容祈身边的哪个人,方巧拿错了他的东西,也许,也许……
顾且行带我走到存尸的小院,一口漆黑棺木,里头躺着我深爱的人。我的心猛然一抽,竟然没有勇气去推开它,顾且行便对侍卫挥了挥手。
棺木被推开之后,一股腐尸的恶臭传来,我脚步虚晃,却还是步步靠了过去。躺在其中的人因浮肿而面容模糊,被泡发的皮肤苍白得好像一碰就会碎裂,他穿着蓝色的衣裳,是我熟悉的样式,只是颜色灰败了些,他周身都是干裂的泥土。
因为是夏天,尸体腐坏的很快,我不害怕不恶心,只是始终不愿意相信。我忽然伸手去抓他的衣裳,侍卫想要拦住我,又没有靠拢过来。我撕开他的襟口,看到那枚像被镀了层蜡一般的红色印记,火焰、尖刀、复杂的符文……
我扶着棺材跪下来,胸口一抽一抽地疼,感觉自己就快吐血了。没有哭,哭泣无力回天,我只是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原本铺垫好的人生,忽然布满大雾,我找不到方向、出口或者退路……
棺材被盖起来抬走,我还坐在远处,月光流转,再没有那个人带着我在月下奔走,看不到他发丝和衣角齐齐拂动时的潇洒风华,他手扶小扇款款而来,在我沉溺的目光下,轻掐我的脸,半眯眼睛说:“小花痴。”
“带公主去沐浴,贴身照看,寸步不离。”顾且行冷冰冰地吩咐。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拖走的,躺在浴池中发呆,想起在靖王府时泼了容祈满头药汤,想起他坏心地吓唬我调戏我。身子渐渐滑下去,又被人捞起来,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公主府。
我消沉了一日,不想就这么倒下去,便开始吃饭,尽管吃什么都如同嚼蜡。我尝不出味道来,每一口咽下去胃里就翻涌着抵抗,可是我不能吐,我好不容易才吃下去的。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不久又开始呕吐。
我虚弱地躺在床上,对描红道:“去传太医来吧。”
整日过得恍恍惚惚,往日心心念念早已经成了习惯,有时根本反应不过来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嘴里的药没有任何味道,尝不出甘苦,就这么机械地灌下去,似乎没什么事情能刺激到我。
两日后容祈的葬礼,我站在一处静静看着,按照地位我没有跪拜他的道理,我也还不是他的家人,哭丧的队伍里也没有我的席位。秦老夫人几乎是昏着参加完这个过程,郁如意也不哭了,只是脸色苍白如纸,我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会撑下去,她是容家的媳妇,那么一大票家人要由她去打理,她要照顾秦老夫人,她一贯比我坚强。
散场之后,我才偷偷地过去坐在墓冢前发呆,我灌着小酒同他说话,嘴里依然尝不出辛辣,只有愈发昏沉的感觉,才能让我确定这一杯一杯饮下的是怎样的愁苦。
“还不死心么?”顾且行站在我身后,居高临下袖手旁观。
我不想同他说话,现在是我和容祈两个人的时间,我管不了他非要介入其中,但我起码能做到不搭理他。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他说:“且歌,到我身边来,我会比他做得更好。”
他不懂,这不是好与不好就能够代替的,哪怕容祈是个千夫所指的王八蛋,世上也只有一个他,我心里也只有那么一个,他已经将我填满了,在灵魂里深深地占据着。我这副无味的身躯,再善待又能如何呢?
我红着眼睛,握紧酒杯发抖。到他身边去,呵呵……这就是顾且行的目的么?我爱的人因我而被他杀了,我罪不可恕,而顾且行,我要他血债血偿!
他所摧毁的,是我作为寄托的信仰,这种苦,他必须要尝。仅存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能杀他,我不能摧毁这天下的核心,造成另一番动荡。我想夺取他所在乎的,他的所有,甚至皇位。
尽管我不一定做得到,但起码这微弱的力量,足以让他痛苦烦躁,让他操劳,直至生不如死。这是惩罚,我将自己和他捆绑在一起的惩罚,顾且歌,向来有仇必报!
“皇兄……”我用史无前例的温柔呼唤他,他依旧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波澜不惊的双眸。
“先让我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