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路行-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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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看我不说话,两手就紧紧抓着我的手,连嘴唇都是抖的,声音有点歇斯底里:“他是不是说让你今天去井边了?是不是?”
我被她的紧张整的也很崩溃,脑子里乱乱的,就直说:“他只说让我今天再为他死一次。”
我妈一愣,两手突然松开,人直接往下倒去。
我吓的要命,费力扶住她靠在一侧的墙上,两人才没有栽倒在地。
可是她的精神真是差到了极点,脸上没有一丝血气,嘴唇还在抖,最后连四肢也跟着抖起来,偏偏又狠命咬住牙齿,内心巨大的恐惧难以掩饰。
我抱住她,一大堆的问题硬生生给咽了回去,一边安慰她说自己没事,一边想把她弄出门,去诊所看看。
正在这时,大门外面却传来急匆匆的拍门声,一边拍还一边喊:“嫂子,嫂子,你在家吗?出事了”
我忙着跑过去把门一重重打开,看到我堂婶一脸惊慌地在嚷:“出事了,出事了呀。”
我妈扶着墙走到门口,朝着我们问:“出啥事了?”
堂婶急的语无伦次,直着嗓子嚷:“方立新家的小孩儿掉井里去了,我哥刚好路过听见,就跑去救他,也跟着跳了进去。”
我妈没等她说完,拔腿就往外面跑。
我跟在我妈身后也一路往村西北角去,后面还跟着堂婶。
枯井外面的围墙早就被人围满了,大家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却并没有见谁急于往里面走。
我们扒开人群,从那扇铁门进去,发现我另外两个堂叔就在井边,还有一个堂婶正哭的死去活来。
她一看到我妈,直接扑倒在地,拖住她的腿说:“嫂子,你说这可咋办呀,你说方业咋这么傻,掉到这里面的人还能活吗,他还跳下去救人?”
我妈愣神,目光移到到堂叔身上。他们此时手里正拿着绳子,一头栓在井边的柳树上,一头垂到井下,也没敢太靠近,只不断地摆动绳头,大概是测井里面的动静。
见我妈看他们,一个堂叔就开口说:“一个小孩儿掉进去了,我大哥下去救人,方业怕他出事,就也跟着跳了下去。”
我妈的身子晃了晃,手用力扶着我的肩膀,定了好一会儿神才说:“我下去找他们。”
堂叔的脸色立刻变了,放开绳子过来拉住我妈说:“嫂子,你要不先去找找方婆,让她老人家想想办法,你千万不能下去啊,万一我哥跟方业,你再去了,那青青怎么办?”
我已经知道我妈是怎么想的了,掉到这口井里的人,没有活着出来的,我们全村的人都知道这是枯井,可却从没人知道它有多深,外面的人不敢下去,下去的人永远不再出来。
现在我爸和四堂叔已经没了音讯,她肯定以为是萧煜行开始报复了,所以想用自己的命去换取些什么。
我很害怕,看看我妈,再看看那个乌沉沉的井口,连冷汗都冒了出来,如果萧煜行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那是不是这一天我们全村的人都得死?
一想到这里,仿佛看到了人们像中了迷魂术,一个接一个跳进井里的情景。
不寒而栗。
我两个堂叔还紧紧拽住我妈的胳膊,想把她往围墙外边送,而我妈还在无力地跟他们说如果她不下去,事情会更严重。
正在这时,外面吵嚷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那扇被堵住的门也让开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方婆颤颤巍巍地出现在门口处。
她动了一下干瘪的嘴唇,示意堂叔和堂婶他们都出去。
他们几人默了几秒,还是依次往外走。
方婆看我妈一眼,清冷地说:“你也出去吧,把方青留下。”
我妈听到这话,“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她一句话也不说,就给方婆磕头,两下就把头撞出血了。
血迹染红了地下的一小片积雪,如盛开的梅花,惨烈又唯美。我的心脏像被刀扎住一样,扑过去拉住她。
方婆用拐杖捣着地说:“出去,莫非你真想看着全村人都死掉才甘心?你就一个女儿,我知道你心疼,不想看着她去死,可是她三年前就是一个死人了,这是命。你留着她只会给更多人带来灾难,救不了她。”
我妈满脸是泪,跪在地上仍不起来,可是方婆已经没了耐性,叫住还在门外的堂叔说:“把她拉出去。”
铁门关上的一刹那,好像全世界都静寂了,我跟方婆隔一米左右站着,她的脸上不但有很深的皱纹,而且长满了老人斑,把原有的脸皮完全覆盖,看不到本色。
我以前从未这么近地看过她,因为她在村里虽然举足轻重,却很少与人来往,而且阴沉又严肃,平时小孩子都是远离她的,大人们也只在有事的时候才会去找她。
她也看着我,许久才轻叹一声说:“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让你留下来。”
我心沉到谷底,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且不说萧煜行一定要我去死,就是村里的人,以前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要大祸临头,还能说说笑笑,可刚才方婆对我妈说的话,在外面的人都听到了,就算是我现在想出去,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而且我也不能用这么多人的命来换自己,最重要的是根本就换不了。
不过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倒是想知道,三年前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才会引这么一场灾难。
第7章下手太快()
方婆没等我问,就像猜到我心事一样先开了口:“三年前你本来要结一场阴婚,男方就是长居此处的那个人,可是你爸妈不忍心啊,就找我想办法,我们一起偷梁换柱,把本该是你的命换掉了,今天的灾难皆由此而来,怪我啊!”
我还是不明白,问她:“可我为什么要结阴婚?”
她看我的眼神突然阴森凌厉起来,声音也变得尖细:“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来错地方了。”
我看着她的样子,有点害怕,但对她的话又很糊涂,还想再问,她已经把目光移向井边,喃喃自语:“今天的事也奇怪啊,看上去倒不像他的作风,但无论如何,祭典还是要做,你也要留下来。”
最后一句话,语气加重,眼睛也重新盯在我的脸上。
我不敢再问了,看着她走到围墙的铁门边,招呼人们把祭祀用的东西摆好,一少部分拿进围墙里,大多数就放在祭台上。
忙乱之际,一个小孩子也跟着跑到台上去,巴着脚拿上面的祭品吃。
不知道谁在远处喊了一句:“那不是方立新家的小孩儿吗?他不是掉到井里去了,怎么出来了?”
这个声音像炸弹一样,瞬间在人群里爆开了,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到台上。
我妈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直接冲上去揪住那孩子的衣服,快速说着什么。
因为离的远,人们又吵吵嚷嚷,我听不到她的话,但是她的脸色,惊慌难看之极,似乎上面还带着一些隐隐的希翼。
方立新的家人也很快冲了上去,把孩子夺回自己手里,一边簇拥着往家里走,一边拦住我妈不让追过去。
台上台下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也有人提到我爸和落井的四堂叔。
我看的着急,正想过去劝劝我妈,手臂却被方婆拉住。
她的手枯瘦如柴,但力气却很大,拉的我竟然一步也走不出去。
里里外外的祭品,在忙乱里终于还是都摆好了,村里人全部退到台下,等着方婆讲话。
过去每年的祭典,她都会先上大祭台,仔细把规矩和程序讲一遍,然后再带着全村人行大礼,最后才会一个人进到围墙里面去,而我们就在原地等候她出来。
这个过程会持续一个小时左右,一般方婆出来时,脸色都不好看,精神萎靡不振,也不大说话。不过人们只是觉得她年龄大了,可能因为忙祭典太累,所以才会这样,没有人会多想别的。
不过今年,她没有上台去,只拉着我站在铁门的外面,像守在这里怕别人进去一样。当全村人都转头看向她时,我越过人们的头顶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身上穿着一件和长长的白色麻衣,神色泰然,步伐稳健地走上了祭台。
方婆哑沉的声音,朝着前面大声地,一字一顿地喊:“祭典开始。”
鞭炮声重新响起,在全村人惊讶的目光中,青年按照往年方婆的话,开始一条条地念古老陈旧的祭典章程。
这个期间,他往我们这边看了好几次,目光在我和方婆之间都有停留,但我却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也弄不清楚他是方婆的什么人,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他不是我们村的人,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也没有听谁说起过他。
大概念了七八分钟,那冗长的规程才结束,而方婆也拉着我一声不响地退到了围墙的里面,并且反手把铁门关上。
还能听到外面按步就班行礼的声音,夹杂着每个仪式后的鞭炮声,而我们的脚却已经走到了枯井与柳树之间。
突然铁门猛力从外面推开,我妈头发散乱地奔过来,拽住方婆的衣服就扑倒在地。
她边哭边说:“婆,方安已经去了,求你不要把青青再带走,让我来行不行?我求求您了,让我见他,我跟他说,青青她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方婆气到脸都涨紫了,哑声说:“我能做主吗?这事我能做主吗?糊涂啊。”
我不知道是拉我妈起来好,还是跟她一起跪下去求方婆好?
拉她起来,违背了她的意愿,可如果跟她一起去求方婆,那就是代她去求死,而为自己开脱,。
我不能这样做。
铁门“咣”的一声又被推开,进来的是我两个堂叔,神色着急地向我妈走去。
他们一边跟方婆解释我妈怎么意外逃脱,一边架起她往外面走。
这时,我才看到跟着他们进来的还有那个代方婆进行祭拜的青年,他很同情地看了看我妈,小声问方婆:“干吗这么凶啊?”
方婆瞪他一眼,没说一句话。
我妈一路走,一路挣扎着求方婆,可无济于世,最后还是被关到了铁门外面。
方婆的拐杖在地上重重捣一下,厉声说:“你也出去,守着门,别再让任何人进来了。”
那青年抿了一下嘴角,看了方婆几秒,见她没丝毫动容,就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外面走,出门前还回头向我眨眨眼睛。
我茫然看他,目光却被铁门“咣”一声隔开。
或许是怕再出意外,方婆没有多话,从祭品里拿出线香,一把一把地点上,插进柳树前的香炉里。
一共点了九把,然后她才面向柳树,双手合十,嘴里郑重说道:“三天之上,以道为尊,万法之中,焚香为首,今以感恩香,亏欠香,慈悲香恭请此居大士。”
随着她话音落,一缕暗黑的轻烟从柳树上缓缓飘出来,在空中打个旋,然后不偏不依地停在我们面前。
那烟很快把地上焚香的烟吸了过去,融成一体,又加重加浓,逐渐显出人的形状。
是萧煜行。
虽然他的眉眼还有些模糊,但是那袭白衣,还有衣服上镶着金边的花纹,包括他脸上冷冽的神色,都与我曾经见到过的一模一样。
方婆早就俯跪在地,连额头都磕在雪堆里,不断地向他说着赎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