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胭脂店-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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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冷的天,那汉子却只穿了件单褂,胳膊上露出老大一团刺青。店员们都被吓得不敢近前,唯有魏五沉着脸道:“这位朋友,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说话要有凭有据。若是年节下差几个钱使用,湖儿女有通财之谊,你不妨报个数出来!”
过年是商家的旺季,也是混混们趁机捞钱的时候。中国向来有和气生财的说法,遇上打莲花落的乞丐得加倍舍几个钱,遇上青皮上门找事也是尽可能花钱打发。这个男子从打扮到谈吐都像是碰瓷的,也难怪魏五这样应对。
没曾想那男子一听这话,却像块爆碳似的立时跳了起来:“放你娘的p,老子堂堂男子汉,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立人!稀罕你这点破钱,我告诉你,今天要是不给老子一个交代,老子拆了你个破店!”
风门在江湖上也算是排名前列的势力,被个青皮混混公然打上门来魏五的脸上可挂不住,当即向暗处使了个眼色,准备直接绑了这块滚刀肉。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动手,陆明夷已经越众而出:“这位先生,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讲,何必喊打喊杀的!”
明夷是个姑娘,还是个长得好看的姑娘。那原本瞪着眼的汉子,嚷嚷声难免也要低上几分:“我找的是店家,跟你个小姑娘没关系!”
“可我就是店家呀!”明夷边说话,边向魏五做了个手势,示意让自己来处理。她今天穿了身鸦青色旗袍,虽不出挑却更显肤白如雪,一笑嘴角就露出个梨涡来。这样一个女孩子,谁能相信她是管事呢?
那男人噗地就笑喷出来:“小姑娘,别说笑了!你这年纪轻轻的,还能管这么大家店?这可是家黑店,卖假货坑了我阿莲妹子,今天无论如何我得和他们评个公道。”
“假货?”明夷的目光落到了男子手上,那是一个装鸭蛋粉的漆盒。光看那包装,确实有几分像满庭芳出品。
男人身边还有个用白纱巾蒙着脸的姑娘,一直在拽着他的胳膊:“大程哥,算了,咱们回去吧!他们店大,咱们惹不起”
“阿莲,你的脸上起了这么多红疙瘩,难道就这样算了?不行,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要是今天不给个交代,我非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不可!”说着说着,那个叫大程的男人又激动了起,一双充血的眼睛直瞪着魏五。有几个胆小的店员,吓得一个劲往后缩。
在这样的情况下头,陆明夷却又上前了两步:“程先生是吧?你说得对,开门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信誉。要是真卖假货骗人,确实该给你个交代。”
打从程大牛冲上门来,还是头一次听到帮自己说话的,不由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姑娘,你是个好人。不过我的事你管不了,还是不要再劝了。”
得,还是不相信自己能管事,陆明夷向魏五投过一个无奈的眼神:“魏经理,劳你大驾给解释解释呗!”
魏五实在不想跟这种愣头青打交道,然而东家有命不得不从,只得说:“你不是一直闹着要店里给个交代么,这位就是我们陆经理,整间满庭芳她说了算。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出来吧!”
“陆经理?”程大牛睁大了眼把陆明夷从头打量到脚,仍是不敢信的样子。
陆明夷却笑了起来:“你是说这位阿莲姑娘用了我们店里的粉,脸上生了疙瘩么?那盒粉在哪里,能不能给我瞧瞧?”
她的态度又柔和,声调又轻婉,程大牛却忍不住缩了一下那握着粉盒的手:“我我给了你,你杀人灭灭口怎么办?”
魏五简直都听不下去了:“杀你干嘛,图过年多吃口肉啊!要把粉砸了那顶多叫毁尸灭迹。”
“对对对毁尸灭迹!”程大牛得了提醒,连忙点头,随即又摆出一副戒备的模样,像是怕他们动手抢。那傻不愣登的样子,叫魏五都提不起兴趣打他了。
而陆明夷仍循循善诱道:“程先生,你看这里这么多人围着看,要是我们真干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会有人传播出去,那满庭芳还怎么做生意呢?”
这倒是句实在话,程大牛左思右想之下,对方不过是个小姑娘,要真有不对自己再抢回来也来得及,终于把像宝贝一样攥了半天的粉盒交了出来。
红色花鸟填漆盒一落到陆明夷手上,她只打开看了一眼就笑了起来:“程先生,这粉是假的”
危机公关()
“胡说八道;我跟柜台里的盒子对比过;明明就一模一样。还说给我交代;就这样欺负人?”程大牛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直冲到陆明夷面前;那砂钵大小的拳头眼看就要落到她的脸上。
魏五直接一招擒拿手就把他的腕子给扣住了;再一折;这个牛一样的壮汉被反剪了手,登时动弹不得。“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动手?”
程大牛虽不能动;仍梗着脖子:“我技不如人,你有本事打死我好了。但你们不能诬赖我,这明明就是你们店里买的粉!”
阿莲急得不得了;一把掀开了蒙头巾跪在陆明夷面前:“我求求你们;不要打大程哥,都是我们不好。你们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我们这就走!”
只见那张从头巾下露出的脸;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疙瘩;甚是吓人。围观人群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议论纷纷。
程大牛看着阿莲下跪;拼命挣扎着想去扶她,奈何这么都动不了,只能悲愤地喊着:“阿莲;别求他们!他们就是一群吸血虫;翻脸不认人的势利鬼!你让他们打死我好了,不能替你讨回公道,我也不活了。”
阿莲一听他说得惨烈,哭得越发厉害起来:“大程哥,都是我不好,你别死”
这样一幅生离死别的凄惨画面,看得陆明夷真是哭笑不得:“你们俩这是在演白蛇传呢?我又不是法海,硬要拆散许仙和白娘子。有话好好说,什么死不死,大过年的多不吉利!”
说罢,先把阿莲给扶了起来。“你脸上这些红疙瘩,就是擦了粉以后起的吗?什么时候发现的?”
阿莲起初只想把脸藏起来,等发现陆明夷看向自己的目光很平和,并不带嫌恶,才抽抽噎噎地道:“我这两天都擦了粉,起初觉得脸上有些痒,直到今天早上就突然发了这许多疙瘩”
这样急性的发作,应当是过敏,陆明夷多少有些医学常识,当即吩咐张领班:“给徐小霞先生打电话,就说我这里有一位急诊病人,请他拨冗来看一看。”
一听说请大夫,程大牛也不挣扎了,倒是阿莲忐忑不安:“不用了不用了,只要放我们走,我就很感激了”
陆明夷也是混迹过滚地龙的人,对于穷人的心理大致有几分了解。总结起来就是怕官,怕商,怕流氓。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凡事只要不危害到性命总是愿意吃亏的。但阿霞此时就是愿意吃亏,她也不能同意。除去对于这个花样年纪女孩的同情,满庭芳的声誉也极其重要,她好不容易开始的事业绝不能就这样毁于一旦。
“阿莲,你不要怕,徐小霞先生在上海滩也算得一位名医,这里许多人应该都知道。”陆明夷这句话一说出来,围观的群众中就有光顾徐小霞诊所的,当即应和道:“是极,徐先生每次诊费要小洋一角二哩!”
看阿莲又露出局促不安的模样,陆明夷赶紧道:“这个费用我会支付,你不要担心,先把脸治好要紧。”
程大牛也喊道:“阿莲妹子,这是他们欠你的,合该他们付钱,你不要客气!”
陆明夷又是一笑:“徐先生来出诊路上还要一段时间,趁这个工夫我就来给你们说说,我为什么讲这个粉是假的。红口白牙一张嘴,要是我说不出道理,今天凭程先生说怎样办,就怎样办。”
她的态度大方,口齿清楚,就算调门不高也能传得很远。不光是店员和阿莲,围观者也都竖起耳朵等着答案,唯有程大牛仍嘟嘟囔囔:“东西是你们的,自然是你们说了算”
“这个粉盒确实是我们满庭芳生产的!”陆明夷一开头就先做了结论,她从柜子里拿出另一盒粉,并排放着。“这鸭蛋粉的填漆盒我们是统一从扬州定做的,花鸟图案是我们自家画的,外头没有一样的东西。但是,大家可以再看看里头”
陆明夷生怕围观的人看不见,特意向外走了两步:“虽然盒子一样,可里头的东西却是大不一样!”
有个穿绿纹旗袍的女孩大着胆子凑近看了眼,又闻了一下,惊呼道:“果然不一样,一个粉质细腻,一个看起来就糙得很,香味也不一样!”
“没错!”明夷趁热打铁,把两个盒子里的粉各倒了一些在手上:“满庭芳的鸭蛋粉扬州的老字号生产,沿用前朝秘方,用珍珠粉、茉莉、冰片等原料研磨制成的,不仅摸起来柔滑,香味闻来叫人心旷神怡。反观另一盒粉,抹在手上就成了一坨,而且味道刺鼻。不必我多说,孰真孰假,大家自然懂得分辨。”
为了加强众人的印象,陆明夷索性让店员托着两盒粉在门口让大家挨个看,有愿意试的就倒一些给人家。转了一圈后,她又亲自拿到程大牛眼前:“程先生,你也瞧瞧。虽说男人家的心粗,但你眼睛也是雪亮的。我店里的粉都一样,若是不信,我可以让他们再开几盒来看。”
早在陆明夷详细说明其中区别的时候,程大牛就已经愣住了,此时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盯着那两盒粉呐呐道:“这这是咋回事?”
陆明夷早看出这两人不是碰瓷的料子,索性越发追问得详细:“这盒粉你是在我们店里头买的么?什么时候,可还认得卖给你的店员,票据在不在?”
这一连串问题问下来,程大牛的额头都见了汗:“不不是我来买的,我就是就是攒了一年的钱,想给阿莲买件可心的礼物。可巧我邻居贺大姐上大马路来,我就托她带了一盒”
程大牛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一样的包装,却是不一样的内容,看来纰漏就是出在这个贺大姐身上。陆明夷却没有落井下石,只是让魏五放开了他:“俗话说,不知者不罪。虽然你没查清楚事情就打上门,不过我也不怪你,以后注意罢!”
正说着,有个穿着灰色长衫,留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提着个医箱疾走进来:“哪位是病家?”
原来是徐小霞大夫到了,他先看过了那盒引出诸多是非的鸭蛋粉,又诊了脉:“不要紧,原是这粉中加了许多化学物质,被肌理吸收后引发了湿毒血热。我开两剂药,喝下去即可痊愈。”
“劳烦徐先生!”一听没什么大问题,陆明夷也是松了口气,赶紧致谢。魏五也赶紧安排了人送大夫回去,顺便去抓药。
阿莲原是个很俊秀的女孩,四邻里就数她标致,突然遭到这样的噩运,打击是极其沉重的。然而大夫短短几句话,又叫她活转了过来。特别这明明不是满庭芳的责任,人家还替她负担了药费,更是让阿莲感激不已:“陆小姐,魏先生,你们真是好人。这样的恩德,叫我怎么报答呢?”
自从大夫来了之后就沉默着站在旁边的程大牛,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磕了三个头。他势大力沉,纵使别人反应过来也拉不住他,只好看着他把额头磕得一片红。
陆明夷被他吓得赶紧闪到了魏五身后:“程先生,你这就不作兴了,是要折我的寿啊!”
这个铁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