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胭脂店-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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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计较,这就去下头传话”
不一会,就换了个侍者端着大银托盘上来了,里头最显眼的有个梅花型大果盘,盛着核桃、瓜子等各色干果。另有一瓶斧头牌三星白兰地,两盒茄力克香烟。
这个卡座的位置甚好,能观察到舞台和整个舞池的情况,又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等侍者都退下去后,陆明夷终于有机会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看来这里是九爷的老巢啊,又被我发现了你一个秘密!”
“整日无所事事,上酒楼,舞厅,跑马场,不正是我这样纨绔子弟的本职工作么,有什么可稀奇的。别忘了你进来是干什么的,大好机会自己把握住了。”盛继唐把白兰地打开,自斟自饮起来。
经他这么一提,陆明夷忙收敛心神,向场内扫去。这样的地方只有大门口才是灯火通明的,舞池内简直恨不得灭了灯点蜡才好。好容易发现莫家桢的踪影时,他正与一个紫色旗袍的女子舞得火热,两人脸贴着脸,胳膊缠着腰,要多亲密就有多亲密。
“这灯也太暗了些!”瞪大眼睛瞧了半天,陆明夷愣是没看清那女子的五官,不由泄气地拿起桌上的杯子,大大地喝了一口。然后,咳了将近有五分钟,差点没把肺给咳出来。
盛继唐这个人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他本不想笑,终究还是没忍住:“你当这是果汁呢?悠着点罢!”
“你”明夷正上气不接下气,也腾不出手来骂人,只得捂着胸口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一眼的意思实在很丰富,盛继唐唇角微勾:“得了,不就是想知道那个女人长什么样么?其实简单的很。”
马后炮,自作多情,事后诸葛亮!陆明夷又狠狠剜了姓盛的好几眼,谁要他假好心了。
把桌上的水杯往她面前移了移,盛继唐继续道:“你都说了舞池里的灯光很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舞伴身上,不会有人东张西望。我们下去跳舞,靠近一点观察不就行了。”
这主意倒是不错,早讲一刻能死吗?陆明夷胸口憋了口气,发出来也不是,不发出来也不是,把自己憋得够呛。
半晌后,男人还在怡然自得地喝着酒,她终究忍不住了,唰地站起来,恶狠狠地道:“还不走?”
“走啊!”昏暗的壁灯下,盛继唐那张无辜的笑脸显得越发可恶起来。
乐声悠扬,舞步轻慢,陆明夷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抓住了盛继唐的胳膊,一道踏上了弹簧地板。
自来风流茶说和,酒是色媒人。喝了点小酒,又是贴身而舞,多少人眼中含情,耳边呢喃。而明夷的注意力却不在自己的舞伴身上,她一番梭巡后锁定了莫家桢的位置,便有意地边舞边趋近那个方向。
音乐也像是在配合着这位调查员,一路从悠扬转向了激越,穿着各色旗袍的姑娘们在节拍中旋转着。电光火石间,陆明夷看清了那张脸,那张刻印在记忆深处从未淡忘的脸,那张她上辈子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找到的脸
明夷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有一瞬间她真想上前抓住那个女人,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或者一脚揣上她的心口。这是那个贱人欠她的,她剥夺了她的姓名,毁了她的家庭,让她不得不在花街柳巷中苟且偷生。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她想报仇也毫无办法
“喝下去!”一个杯子被硬塞到了手上,强硬的命令在耳边响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照办了。灼热的液体从唇舌一直蔓延到喉咙,把胃烧得一片火辣,也唤回了神智。
明夷茫然地看向四周,才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卡座上,手里拿着一杯金色的液体。坐在她对面的盛继唐举起一只同样的杯子说道:“这是龙舌兰,原产地在墨西哥。据说这种植物一辈子只开一次花,开花后就会死去。这时候砍掉它高大的花剑,就会得到蜜一样的琼浆。当地人用这汁液来酿酒,被认为是神的血液,你觉得喝起来怎么样?”
“我想知道,如果能像喝这酒一样喝着仇人的血,会不会一样那么畅快?”一种病态的酡红出现在了陆明夷的脸颊上,她的肤色本就比常人白一些,更显得触目惊心。
盛继唐眯起了眼睛,将杯中的龙舌兰放在灯下轻轻晃动,那金黄灿烂得像是可以灼伤人的眼:“不止,我想那种感觉应该比喝酒要畅快上百倍才是。不过我听过一句古老的谚语,要想喝到敌人的血,就要把仇恨和自己的血先一块咽下”
陆明夷的对策()
陆明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一道阳光刺破了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正映在她的脸上。
“起床吧!你要再不出现;陆家该上巡捕房报案了!”日光太盛;让明夷不得不遮住了眼睛;站在窗前的男人模糊得像个剪影。
“你是谁?”
男人闻言微笑了一笑;随即叹道:“昨晚还硬赖在我的怀里发酒疯,今天一醒就问我是谁,陆四小姐真是好手段。”
不知道是因为阳光;还是男子的话语,陆明夷跟浆糊一样搅得一团乱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九爷?我这是在哪”
“自然是在我家,”盛继唐把窗帘全都拉开后;室内变得通透明亮起来。“你喝多了;我不方便直接把你送回陆家大宅,又不能让你睡大街;只好带回家来了。”
喝多了;陆明夷的记忆终于跳到了桃花宫那一段;对;自己在认出孙小倩以后;那些深埋在心底多年的旧怨终于忍不住泛滥出来。她记得她先喝了杯龙舌兰;又喝了两杯白兰地,再然后就想不起来了
等等明夷紧皱着眉头敲了敲仍一阵紧似一阵的头,这么说;自己竟然一夜都没回家?
“完了!”想到这点的陆明夷像弹簧一样咻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不负众望,至少是不负盛继唐所望地摔倒在地。
男人先是好生欣赏了一番她的狼狈相,随后施施然起身把她硬拽了起来,丢回到床上去。“宿醉的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随随便便挑战高难度动作,不然就只是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罢了!”
“你”就算陆明夷原本在骂人上没什么天赋,可在群玉坊和滚地龙里头混了那么多年,早就练就了骂人一个钟头字眼不带重复的绝技。
只可惜盛继唐没让她把这套绝技充分施展出来,直接丢过去一套衣服堵住了她的嘴。“我让人给你家送了信,说你在表姐家睡,你记得回头和她对下口供,别说漏了。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半,你洗漱一下吃个午饭还来得及去店里主持大局,顺便思考一下你的大仇要怎么报法。”
“什么仇?”明夷把衣服粗鲁地团成一团夹在腋下,一脸警惕地问道。她身上的旗袍半个扣子也没解开,谅姓盛的不至于动什么坏脑筋。可问题是她喝醉后,会不会把一些不该说的话都给漏出来了呢?
盛继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依旧带着一抹可恶的笑容:“你说呢?不就是你那个前未婚夫的相好么?”
算了,以盛九爷的脑子,如果他真知道了什么,如今想弥补也是无用了。陆明夷索性夹着衣服去了盥洗室,顺便再警告一句:“他现在是我三姐夫,什么前未婚夫都是没影的事,你少挂在嘴上!”
盛继唐准备的是一套长袖连衣裙,驼色的法国呢在腰部打出几个风琴褶,既强调了腰身,下摆又显得蓬松华丽,最难得的是尺寸也刚好。
就是这个尺寸刚好,让陆明夷越想越不对,忍不住从门扇处探出了头:“你怎么知道我的腰围,是不是跳舞的时候”
“陆明夷你是不是傻呀!”盛继唐翘着二郎腿,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衣服尺寸去你常做衣服的店里查一下就知道了,靠眼睛看手估,我还没这个本事。”
这就有点尴尬了,明夷哦了一声,又缩了回去。那个小心翼翼的模样,简直像遇到天敌的小动物一样,惹得盛继唐忍俊不禁,自言自语道:“其实,多用手量几次也不是不行”
魏五一大早赶到店里开门时没看见陆明夷,心里就有些担心,这种担心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发酵,终于在中午时达到了最高峰。趁着交班吃饭的工夫,他一口喊住了黄毛:“吃完饭,你去陆家大宅跑一趟!”
“去干嘛?找四小姐啊?不是人家门房看我这个样,也不相信我会认得陆四小姐啊!”黄毛耙了耙头发,苦着脸道。
那副蠢兮兮的样子,让魏五终于明白老刀为什么那么喜欢打他的头了,这小子真是不打不开窍:“谁让你上门直接问了,不能迂回着打听啊!下次出门别跟人家说你是哪个分堂的,免得弟兄们的脸都被你丢光!”
蔫蔫地应了一声,黄毛发现每回只要一涉及到陆四小姐的事,五哥就变得蛮不讲理起来。一边叹气一边往外走,没走出去两步,他又扯着嚷了起来:“五哥五哥”
“说这么明白还听不懂,你还”魏五愤然转身,正准备再好好开导开导这小子,却在看见门口那道倩影时嘎然而止:“陆经理你来啦!”
“嗯,你先跟我上来!”陆明夷提着一只小巧的皮箱,咯噔咯噔直接上了三搂。魏五赶紧朝黄毛挥了挥手,自己也跟了上去。
看着两人匆匆消失的背影,黄毛不由叹了口气:“五哥算是栽了,一看见四小姐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这栋房子在设计时,就定下了一楼做店堂,二楼一部分辟为贵宾室,一部分仓库,整个三楼是办公室。
时间紧任务急,凡对外开放的部分都装饰得颇为豪华,而三楼因是自用,所以难免怠慢了些。只刮了一层灰浆,置办了几套桌椅而已。看着陆明夷坐在这样的环境底下,魏五很是过意不去:“等翻过年,我就叫人来把办公室好好休整一下,否则连个谈生意的地方也没有,未免太不像样了。”
“你能提前想到这点很好,”陆明夷扫视一下周围,确实是寒酸了些:“不过也不必急,咱们眼下还是集中精力把手上的几个牌子经营好,再谈扩充的事。你先坐下,我是有其他事找你。”
魏五看她的表情严肃,料想这事不会很平常,赶紧拖了把椅子来:“有什么事你就吩咐,粗笨活儿尽管交给我。”
“倒也不是什么粗笨活,你替我在四马路打听一个人。她约莫二十岁上下,生得很俏丽,嘴角还有颗米粒大小的痣。”陆明夷思来想去,那孙小倩必然是改过名,只靠姓名打听怕仍是一场空。
一听四马路,魏五就露出几分尴尬,他以前倒也是常客,不过找的大多数是幺二或是台基。像长三堂子这样动辄消费十来块大洋的地方,常去的话钱包也受不住。
陆明夷见他有些难色,就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你不妨说出来?”
以前那些乌七八糟的寻欢史怎么好在陆明夷面前讲,就连想魏五都觉得是种亵渎,连忙遮掩道:“也不是什么问题,只不过四马路那地方人口混杂,也不知道她是干嘛的,又没个明确的姓名人家,只怕要费些时日。”
虽说是托给魏五,陆明夷自己也是仔细想过的:“那个女人衣着华丽,穿金戴银,必然不是娘姨相帮之流。会乐里、群玉坊一带少说也有上百家堂子,做台基的都是最下等的人物,幺二给钱就能光顾也不太可能,我想她应该是长三堂子中半红不红的那种姑娘,只做熟客。你往这方面细细打听,能先列出个名单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