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兵-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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啄诼也簧弧⊥跬羴V安,有兴平之象。
三月十九; 中常侍王全、太子少傅夏冰到东宫来召皇太子入宫。
秦束没有跟去。按理,她应当陪同太子入宫承受遗诏; 但王全和夏冰却并无召她的意思; 她只能留守东宫等待宣命。
然而第二日、第三日; 也如流水般滑过了。
第三日晚,她开始感到不对劲。
身边只有阿摇陪着她; 入夜时分; 点起寝殿中的青玉九枝灯; 灯火重重叠叠将一室华丽陈设照映得宛如虚幻。白玉镇轻压着的软红氍毹上是冷掉的御膳,而秦束坐在紧闭的窗边,一边看书,手指一边轻轻地敲击着案几。
这是她内心焦虑时的习惯动作。
阿摇出去想吩咐人来收拾膳盘,却见外头并无一个可使唤的奴婢在; 只有铁甲银盔的侍卫。她低着头慢慢蹩回来,轻声道:“阿援已数日未回宫了。”
“她被外头拦住了。”秦束淡淡地道,“眼下这东宫,水泼不进。”
“那太子呢?”阿摇不明白,“太子该要即位了吧,这里的人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
“太子就算即位了,我们也不知道。”
阿摇恨恨地一咬牙,“那个小兔崽子,也太不懂事。”
“怪不到太子头上。”秦束放下了书,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数日未眠的眼神中透出疲惫之色,“我父侯也是同受顾命的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能出这种事,说明对面来头不小,父侯也不得不先虚与委蛇一番。”
“来头不小……”阿摇难得地聪明了一回,“难道是温家?可是温家,不是马上要同咱们结亲了吗?”
秦束笑了,“二兄和温玖?你且看看这门亲事结得成结不成。”
阿摇道:“温皇后得罪我们君侯,能有什么好处?”
秦束闭了闭眼,“能杀了我就是好处。”
阿摇顿时懂了。秦束之所以能做太子妃,是先帝一力促成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抗衡淮南温氏在宫朝中的势力。之前或许还要借着秦家助太子上位,眼下先帝已死,太子即位无悬念了,温氏自然要卸磨杀驴。少了一个强势的太子妃,以后再给太子安排后宫,用谁不行?
虽然眼下温家尚不敢轻举妄动,但只要拿住一个拖字诀,秦束困在东宫的时日一长,什么事都可以发生。
能杀了秦束就是好处。
阿摇心中微痛,再看向小娘子,却只见后者脸上是淡而安静的笑容。
也不知她此刻在想些什么,小娘子,真像个谜团一样。
***
三月廿二,皇太子萧霂即皇帝位于太极殿,大赦天下,增文武位二等,赐鳏寡孤老帛。尊梁太后为太皇太后,称弘训宫;温皇后为皇太后,称永宁宫;杨贵人为太后,称永华宫。两宫太后临朝称制,司徒秦止泽录尚书事,少傅夏冰迁中书令,参辅朝政。
百官朝觐。
秦赐站在武将的班列之中,看见太子萧霂在老宦官的牵引下行即位之礼。六岁的孩子穿上了一身明黄衮袍,十二旈冕,虽然压得他步履蹒跚,却无端端还是显出几分威严来。身边的臣僚偶尔发出赞叹之声,伴随着礼官的一声声唱喏,秦赐也不断地行礼、起身、再行礼、再起身……
没有看见秦束。
她眼下身份仍只是东宫太子妃,必要等待正式敕令,才能抬入后宫。但秦赐抬眼向左侧望去——
司徒秦止泽站在班列最前方,领百官朝贺,仪容端正,身姿典雅,好像根本不将他女儿的安危放在心上。
温太后与杨太后两人,隔着重帘,背靠深红雕金的围屏,漠然而坐。
为了遮住颊上的红印子,温太后脸上的脂粉涂得比寻常还厚几层,看去活像一具美丽的尸体。
“看见那人了么?”她轻轻地道,“那个身材高大的胡人。”
杨太后蓦地回神,“怎么?”
温太后笑笑,“那是太子妃的人。”
杨太后仓促望了望四周,“怎么不见太子妃?”
温太后抿唇而笑,不答话。
杨芸其实是有些害怕她的。温晓容的身上,有一股世家女浑然天成的傲慢,却又包裹以柔和宁静的伪装,柔滑得让人无从攻击。意识到秦束不在此处很可能是出了事,杨芸感到一无所依的不安,不由得又看向前方的小皇帝。
孩子正坐在御座上,大约是很无聊吧,踩不到地面的双腿晃荡着,也不知有没有在听王全宣读的诏书。他的背后,像是拴着千万条丝线,一举一动,都在这殿堂下众目睽睽的操纵之中。
未过片刻,百官领命,山呼万岁之后依序告退,杨太后这才看清了那个胡人。
确实很高大,在一众文弱的汉人中间,他身材挺拔宛如渊停岳峙,此时正向帘后冷冷地扫来一眼。
那双眼睛是灰色的,像无感情的天空。
温太后突然出了声:“拦住秦赐!”
身边侍卫立刻杂沓而出。
然而与此同时,殿外竟也有一列执刀兵士鱼贯而入,正挡在那些侍卫的面前!
温太后蓦地站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回答她。已无旁人的大殿中,空气冷得像凝成了冰。
不过是瞬息间事,侍卫被拦,秦赐便走得远了,而那一列兵士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随之往外行去。
温晓容脸色惨白,转头看向杨芸:“他这是带兵入宫?这是要逼宫?!”
帘帷被虎虎地掀开,露出萧霂一张愣神的脸:“母后,什么是逼宫?”
“这不是逼宫。”杨芸也被着实骇住,但却战战兢兢地道,“他带的只是自己的亲兵,按理,他也在大行皇帝遗诏之中,带一队亲兵入宫,不过分……”
“原来如此,是不过分。”温晓容银牙咬碎,反而带出了笑,说出的话,也像是一句冷酷的反诘。
***
退朝之际,秦止泽也见到了秦赐带入的那一队亲兵。
想起萧镜在遗诏中特特提到了此人,秦止泽不由得又多看了他两眼。本来秦赐既姓了秦,便该认自己为宗,但实际上却很少前来亲近,秦止泽对他的性情所知甚少,但料他必是聪明人。此刻,秦赐却朝他迎上前来。
秦赐神色虽透着冷酷的阴鸷,但因身材高大,到底是凛然屹然的样子,反压得秦止泽堂堂三公矮了一头。
“太子妃为何不在?”秦赐盯着他。
秦止泽望了望四周,招招手将他带到殿外的白玉阶下,石狮子旁边的阴影里,“温太后不许她出来,说是官家还未正式下诏,她的身份还不能定下。”说着说着,脸上透出忧虑的神色,“老夫虽是辅政大臣,若此刻为她出头,却难免为天下非议,说老夫以国为私……”
“官家何时下诏?”秦赐只道。
秦止泽低声道:“不好说。官家年幼,温太后定将他拘管得紧,旁人无从左右。”复深深叹口气,“秦将军是有心人,这话老夫也只同你说——当前有老夫坐镇,温太后虽不敢拿阿束怎样,但怕就怕,夜长梦多啊……老夫身不自由,否则早已闯入东宫去接人了!阿束毕竟是老夫的骨肉……”说着说着,以袖掩面,竟似要擦泪一般。
“我知道了。”秦赐却只是冷淡地回应了一句,便往旁处走去了。秦止泽无端有种受了气的感觉,扭头却见秦赐在不远处追上了新升官的夏冰。
如今这事体,自己不好出面,但让秦赐出面却是绝佳的。这个胡儿,果真不蠢……亦是阿束未雨绸缪,做得一手好局啊。
秦止泽捋了捋胡须,似乎很满意地露出一个衰老的微笑。就像他自己说过的,阿束是他最喜欢的孩子啊。
***
这一夜平静如流水。
明明从不远的地方传来了山呼万岁的声响,甚至在那嘈杂之中,还可以分辨出置酒作乐、觥筹交错的声音,但不知为何,却令这东宫的夜晚更加地冷寂了。
阿摇在反应过来后,便心急如焚,秦束却始终只是读书。
她知道父侯尚不会就此放弃她,因为自己对父侯还有用处。只要有用处,就有底气。
“阿摇,”她出声唤,“坐下来吧,我们谈会儿心。”
阿摇转身,颇奇异地看着她道:“谈心?”
秦束微笑,“是啊,谈心。”说着,她敛袖,将灯盏中的灯芯又拨得亮了一些,火光将她鬓发如云而脊背挺直的影子优雅地拓在墙上。
阿摇迟疑地往前走了几步,便听见她问:“你今年十三岁吧,阿摇?”
阿摇不由得在秦束对面坐下,“是。”
“家里有没有让你成亲的打算?”
阿摇呛了一下,“成、成亲?不,我爷娘……”
“你和阿援,不应该在这宫里陪我一辈子。”秦束轻轻笑道,并不给她反驳的余地,“如果遇见了可心的人,又或者只是想离开了,就同我说,我来安排。”
“为什么……”阿摇于困惑之中,觉出一些酸涩的伤感来,“小娘子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您要赶我走么?”
“我不想赶你走。”秦束笑道,“可是这宫里,并不是人呆的地方。”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阿摇急切地道,“宫闱险恶,我和阿援陪着您,不好么?”
秦束听了,只是宽容地笑,却也不再说什么了。阿摇端详着她的表情,那微妙的、仿佛很满足又仿佛很绝望的表情,突然福至心灵:“您……您是不是见到秦赐了?”
秦束那长长的眼睫微微颤了一颤,“你说什么时候?”
“入宫以后,您是不是又见过他了?”阿摇定定地看着她道,“他……您……外边有些传言,您知不知道?”
“我知道。”秦束道。
阿摇看着她,摇了摇头,“我看您是不知道。外边说得很难听,太子殿下只有六岁,您又还年轻,不论如何……”
“不论如何,他们都是要说的。”秦束忽然抬起头,朝阿摇粲然一笑,眼波之中,清光流转,“秦赐是我一手养出来的大将军,被人说几句闲话,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阿摇险些被小娘子的笑容惑了心神。然而旋即她就听懂了对方的话,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往后退,身子便撞翻了黄金的香炉,香灰蒙蒙地洒了满地。
阿摇的手绞紧了帕子,脸色发白地盯着秦束,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又不敢说,复杂的心情如潮水几乎将她淹没了。然而也就在此时,外边响起了异常的声音——
当,当,当,是带刀佩剑的兵士的铁靴,踏在堇青石地面上的声响。
他们无视东宫侍卫的阻拦,一路走过正堂,走过游廊,走过中庭,最后成两列停在了寝殿的门外。夜色之中,他们的甲胄闪着寒光。
秦赐一手抱着金盔,一手按在佩刀上,一身红衣黑甲,夜风猎猎吹起他的披风,将他眼底的波澜吹得冷而幽深。
阿摇抢先奔了出来,看见他的一刻,吃惊地捂住了嘴。
秦赐望着殿中那重重的垂帘,屈膝半跪在地,声音不高,但却冷定有力:
“末将秦赐,奉皇帝诏旨,迎太子妃殿下入宫。”
重重的垂帘之后,秦束放下了书。
她没有料到来的人会是他,但似乎这又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因为在那金紫交辉文章炳焕的太极殿上,在那君臣百官千秋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