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疯魔,不红楼-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道士摇头晃脑,语气却是几分沉重。
“是啊,我们日日说着话,却不解话语之真谛,日日读着字,却不知文字之真意。”
宝雁接口轻轻叹着,却引得那道士陡然击节赞叹。
“我就说你这小丫头有我辈根由!果然,果然!你虽不知我国所谓立功、立德、立言之三不朽论,却能说出言语文字自有其真谛真意之话,也算开始悟了。”
“我不稀罕什么立功立德,我却觉得立言最好。”
“哈!真要引你为老朽知己啦!为你这话,今日当浮一大白。世人皆说功德无量,却不知言语更在功德上。小到一人的命途精神,大到一国的气运废兴,皆由言起,由言终。”
那道士说到终字却突然哽咽。
“譬如你我此时所在之《红楼梦》,美极,悲极!乃彼时天朝最精华,最澄静之文气浸润笼罩之处,可也是彼时人心国运皆腐朽腌臜不可救药之处啊!”
道士垂头默然。
“我之前着手研究十八世纪东西方文学比较,拿《红楼梦》等东方小说和同时代的西方启蒙文学做比较,比如奥古斯都时期的腐国文学、大革命之前的浪国文学以及实国的狂飙突进运动,虽然那些文学作品,比如《鲁滨逊漂流记》,比如《爱弥儿》,比如《老实人》,哪一部都不能在文学性上和《红楼梦》相提并论,可他们合在一起,那锐意进取、打破樊篱、蒸蒸日上的新时代勃勃而兴的气质,却是《红楼梦》、《金瓶梅》等小说无法比肩的。”
宝雁道,不论《红》、《金》,抑或《官场现形记》等明清小说,都似囿于一地做困兽之斗,或壮或凄或厉,但总归美而悲。不像西方此时的文学,是走出旧世界的新气象新格局,是海上探索,星空展望,人***的壮阔新境界。
所以,东方在那新时代的角逐中,一败涂地。
“这便是真正的立言啊。俗世人说的功德言终究窄了气量,堕入功利。丫头你所言才是文之威势,言之真意!这文字世界秉俗世文气所生,又何尝不会鼎盛时自酿一番风云际会,滋生出多少文精文灵,下凡反哺俗世呢?”
道士激动地赞宝雁这痴儿也有不凡见解。
“你下过凡吗?”
宝雁好奇问道。
道士笑答那是自然。
“只是下凡所耗文气太巨,现如今却是下不起了。你不知道,今时今日又逢盛世,可这盛世无饥馑,世风独鄙文。文人骚客比不过蛇精网红,世人不再是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改成了,开谈不说咋赚钱,读尽诗书皆废言。”
道士摊手,直言自己都好几十年没正经吃过什么像样的文气了。
“好文字很多,可叫世人真心热爱,广为颂念的,绝少。文学,早就束之高阁、阳春白雪喽!”
道士很黯然。
“有回我饿得只好去终点、花瓣等网站蹲守,好容易踅摸到一丝半缕文气就恨不能高兴地当年过!”
道士叹一回又说,网文虽腥臭者居多,但也臭得颇光明磊落。
他某年蹲守某协,倒是食了不少清香文气,一时得意欣慰,却不想回来拉稀拉了好几年,元气大伤。
“我约摸是食了假文气!”
道士心有余悸。
第5章 (上)东西灵合力抵眠龙 三小友各自接天命()
说起“假文气”三字,空空道士拍着胸脯连呼怕怕。
宝雁被他猥琐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却不解何为假文气。
“文气,真为贵,美为最,达此二字者,乃超品。针砭时弊、明心见性、壮怀养志、抒心怡情,乃上品。叙事立说、寻奇窥怪、张目开心、解谜释疑,乃中品。其余无趣致故事无新鲜论调,仅舞文弄墨、附庸风雅又或买名换利者,乃下品。”
道士言说,下品仍算有品。
“最怄心便是那无品的。为淫而淫,为道而道。肮脏污垢,吹捧歌颂,无有一字发自真心真情真意,全是假淫假颂假论,吃一丝我便上吐下泻,坑煞我老文灵喽!”
那道士捧着肚子苦着脸叫屈,奈何当今世上假文气压过真文气,世人也假作真时真亦假,直叫人如堕迷津,无从选择。
“那你就在《红楼梦》里好好待着呗,反正这里不缺文气滋养你,你爱做茫茫大士,渺渺真人还是空空道士,随你。”
“你不知道,这红界也出问题啦!就拿你这个身子,小宝丫来说吧,她就突然死了,这红界岂非要乱了?”
“乱了又怎样?难道世人读的《红楼梦》还能跟着乱起来?”
道士抱臂认真思考了一秒钟,然后垂头丧气说:“我不知道。”
宝雁见他模样有些可怜,安慰道:“这里乱了,你再找别处嘛。你怎么会找不到绝妙文气吃?天朝文学硕果累累,就连获炸药奖的都有,哪里是你说的荒芜之态。”
道士闻言瞪了宝雁一眼,冷笑道:“才夸了你不俗,展眼你也如此俗起来了。炸药奖?呵呵。那可是纯文学!纯的!阳春白雪!”
“阳春白雪怎么还会俗?你讲话真是自相矛盾……”
“阳春白雪不俗,俗的是只爱阳春白雪的人。再说了,那些纯的,雅的,现都在门里关着呢。老子进不去,吃不起,老子也不稀罕吃。嘿,门里的那些大爷们!嘿嘿,要我也整日跟着诺贝那傻蛋只管吃个肚圆?快快活活过神仙日子?嘿嘿嘿,若神仙皆似猪,爷不做神仙也罢!只不过……那个人,不知现今怎样了……还是不给糖,就捣蛋?哈,哈哈……”
道士喃喃自语,状若疯癫,昂首冲着星空诡异发问,又嘿声冷笑,最后,那笑声却变作无尽感怀,似乎还有些温情脉脉。
有风吹过,把他的乱发吹散,宝雁看见道士泛着青茬的下巴底部,有道可爱的小凹陷。
星空下,道士原本苍老的容颜忽然变得年轻了许多,须臾,竟然像个少年人般,有着些许的稚弱。
“啊!是你呀!”
宝雁听不懂道士的呓语,但她认了出来,眼前的小道士,分明就是骑车落水的那个年轻人。
“呃!”
那道士心说不好,好不容易攒下的那些文气,下凡接了这丫头,眼看着就要全耗光了,竟然连幻化都稳不住了。
“嘻嘻,是,是我。别急,别急。我不是骗你,只是,怕吓到你,才想了这个法子拘你来的……”
“怕吓到我?我在湖里都被吓尿了,我……”
“唉,小姑娘家家,要斯文,斯文。我要是诚心想吓你,直接找个没人的时候,一脚把你踹进湖里不就好了,至于自己先跳进去?”
道士心说,要不是现在法力太弱,通道选择有限,而且通道规则强大,不能强行将世人拉入,只能接纳心甘情愿进入的凡人,他何至于费此心力,以致憔悴如斯?
“你,你……那,我籁籁不在这里啊!你快送了我回去!”
宝雁急了,她之前是说过想去文字世界游历,可很多人还说,想撞见鬼呢。
如果真撞见了,呵呵。
更何况,如果是那鬼主动地,费尽心机地让你撞见呢?
宝雁小脚跺着,一把拽住那道士的乱发:“你觉得我是傻子,觉得我好欺负吗?”
道士吃痛,捉住宝雁小手喊着“怎可对文灵无礼”?
“什么文灵,你这吃气长大的臭屁道士,快放我回去!本森一定急坏了,还有比尔,还有,我可不想变成油管上热门视频的女主角被人议论……”
宝雁扯着道士的乱发就是不放。
可那道毕竟是文灵神通,一头乱发倏忽又化为点彩文字,叫宝雁无处可抓。
宝雁绕着石桌抓那道士均抓不着,无计可施,只得求他:“朋友嘛!知己嘛!帮帮忙嘛!”
“唉,那不行不行。我好容易找着你这么个锦心绣口,文气周身缭绕不绝的丫头,你回去了,我这里缺了天可怎么办?”
道士摇得一颗大头直如拨浪鼓。
“缺了天?”
宝雁抬头看,那天已经黑了下来,却是星光璀璨。
哪里缺了?
“那我一个小小女娃,能做什么?还有,我在真实世界里不会真死了吧?我还能回去吗?”
“你作用可大了,先给我补好这方天地,不叫这仅剩的文气再泄了出去。然后,嗯,徐徐图之,你又精通鸟语,嘿嘿,咱们再想法子把门里边的文气引过来,你说妙不妙?”
那道士猥琐地笑起来,表示门里边虽有文灵镇守,但想法子偷着吃还是很好玩哦。
“偷?那是犯罪,我不干。而且,什么门里门外的,我不懂。”
道士正要和她解释,忽然眉头一皱,咦了一声。
“麻烦,麻烦啦!”
道士大叫着冲宝雁苦笑:“别担心你那碎嘴朋友本森啦,他也跟过来了。哦,还有那个比尔,呀,还有三只狗……”
“你把他们也搞过来干什么?《红楼梦》里哪有一黑一白俩外国男人和三只姿色各异的狗啊?”
道士挠头,哪里是他要搞事情?
只因此时文气太弱,他法力也随着孱弱了,好容易开了通路后,再没力气关上,只能等那通道自行关闭,约莫需要个地球时间三五分钟,哪儿想到二B三狗那样奋勇,串蚂蚱一样串着就跟过来了啊。
那道士皱了眉头说服宝雁:既然本森他们也来了,索性就随遇而安。只是他现在没力气帮本森他们在红界安排合适的身份了,待他找个地方安置好那俩货,再安排三人合力补天引气,等自己吃饱了法力大增,到时再送三人回去也非难事。
“你就当游历,也就是你们说的旅行好了。”
“别人旅行都是自驾、飞机或邮轮,我呢?跳湖?会不会太freestyle?你还是放我们回去吧,我博士论文还没完成呢!”
“哎,对呀对呀,你不知道,小说与诗词歌赋不同,小说世界更具象,像红界这样超品文字生成的世界,那更是同作者所处俗界并无二致。而且但凡精彩的人物,作者刻画出来后,那便不再是作者能控制得了的,他会在这文界自生自长,别有洞天。厉害的还能聚气化灵,下凡造化呢。你想哦,你在红界历练,亲自体验,第一手论文资料,你就说,诱人不诱人!”
听到道士如此说,宝雁不由翻了个白眼。博士论文如果这样写,导师会以为自己不堪压力疯掉了吧?
不过按道士之言,那此时自己所处的《红楼梦》岂非和书里的不同,乃是自生自长的另一个奇异世界了?
“大体还是不走型的,只是每个人都会不大一样罢了。而且《红》是残本,作者笔下这些人物结局如何,甚至真实性情如何,都是未知未定。所以我爱在这儿待着,看他们各自演化,好玩得紧呢。”
“好玩儿?你觉得好玩儿,那是因为你在玩儿。你问没问过,那些被玩儿的好不好玩呢?你把我拘来红界,当了这个世界里的一个小丫头,我摆明了是被人玩儿好嘛!”
宝雁想了想,还是坚持嚷着要带本森他们回家,不要在这里莫名其妙被人玩儿。
道士赶忙安慰宝雁说,山中只一日,世上已千年。文灵界却是千年百年也许就是作者笔下的一瞬间,所以不管在这里生活多少年,回去俗世也不过仍旧是来时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