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疯魔,不红楼-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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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过去了,三个人不知说了多少话,说到最后,各自抱着水杯狂喝,又互相看着哈哈大笑起来。
“咳咳咳“,鸳鸯呛了水,比尔赶紧给她拍背。
本森忽然道:“我们好像忘了什么?”
“啊,冷!”
比尔一拍脑袋,想起了被支走的小伙计。
鸳鸯想了想表示,反正以后他们三人定会经常碰面,比尔二人也需要一个本地人跟着才方便,索性就叫那个小伙计也认识自己就好了。
仨人出了院门,果然见冷子兴正站在街口。
他捧着个陶罐茫然四顾,急得满头大汗。
“啊,公子!”
冷子兴一见比尔就飞奔过来,喘着粗气说:“你们,去,哪儿了!”
本森接过他手里的陶罐,掀开来见是一罐白白的甜浆,便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忘记你了。对不住。”
“这位小哥,是我请了比尔公子到我家喝水来着,后来聊起了天倒忘记了你,真对不起了。”
冷子兴拿袖子擦着额头的汗,疑惑道:“这位小大姐儿,你如何能同我家小公子聊天?你会说英格兰话?”
“从前有个道士教过我一些,我会的。”
见鸳鸯如此说,冷子兴虽讶异,但也不疑有他。
“你们公子说了,中京会讲他家乡语言的人不多,所以以后会常来找我说话,以解乡愁。你若闲了,便带他们来吧。我叫鸳鸯,在前头国公府老太君跟前儿听差。”
冷子兴听了慌得就躬身行礼:“原来是老太君跟前儿的姐姐。小子姓冷,名子兴,家是中京的,只如今没了人口,独留我一个。我吃喝都跟着我们公子,他好容易能找个说话的人儿,又蒙姐姐不嫌弃,我自会时常带公子和姐姐叙谈、来往。姐姐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也自管吩咐。”
鸳鸯听见他的姓名,捂嘴儿一笑,心道,红楼世界原来这样小啊。
冷子兴说完,鸳鸯便邀他进院来认认门儿,以后也好替比尔往来送信。
哪想冷子兴一进小院儿,竟两眼含泪,神情悲戚。
“往日里,我家在外城古董铺也是住着这样的四合院呢……”
比尔听懂了,忙安慰他:“以后,赚钱,买。”
冷子兴拿袖子擦着眼泪,点头称是。
“咦?”
他忽然放下袖子,惊奇地走到西厢外墙根儿,蹲下身子摆弄一溜几个腌菜坛子。
“你喜欢酱瓜条啊?这倒不值什么。只这是我们邻居良婶子腌的,我不好擅自给你。不如等她……”
冷子兴摆手打断鸳鸯的话,回头冲她说:“不是的。姐姐有所不知,我家世代就是贩卖古董玩意儿的。我自会说话就被我爷爷抱着认这些老物件,尤其是瓷器摆件儿,我七八岁就能认得真真儿的。要我没看错,这个坛子分明是元朝的青花。虽不金贵,但也值个几十两银,拿来腌菜却是糟蹋了。”
鸳鸯等人蹲身也去看那坛子,却瞧不出什么来。
“回头我叫良婶子拿去古董行认一认,若果真换了钱,叫她给你谢礼。”
冷子兴见鸳鸯这样说,嘿嘿笑着连说不用。
比尔二人又待了一会儿,冷子兴再三催了,他们才同意往驿馆回转。
临别,鸳鸯又跑回屋捧出一包奶糕子来塞给比尔和本森。
三人依依惜别的模样,倒叫冷子兴纳闷极了:说是初识,更似老友呢!
……
同样纳闷的,还有王子腾等人。
“凤丫头,你说他们只四处察看七八岁的小丫头?还说来贾府是要找一个叫邦妮的人?遇见一个摘花的小丫头后就急着回去告辞了?”
“襄伯,我都跟您确定三四遍了。的确如此。”
刘襄百思不得其解,他看向王子腾说:“底下人来报,比尔三人急匆匆告辞出去后,斯图尔特去了书店街采买纸张颜料,比尔则逛到了后街,跟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很是亲热,还进了她家中,很久才离开。”
一旁的薛號说:“我家下人也如此说。贾府那户下人是……”
王子腾用眼神止住薛號,冲王熙凤摆了摆手道:“回吧。你很好。”
王熙凤得了叔叔的夸奖,不由嘴角上扬,低头躬身退了出来。
她退到书房外头,看了看门前守着的两个护院,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绕到了仪门另一侧,灵巧地从一丛冬青树间钻了过去,蹑手蹑脚便猫在了书房的后窗根儿下。
“那户人家果真没有疑点?”
“没有。”
这是刘襄和薛號在说话。
只听薛號又说:“我家下人问了比尔的冷姓小厮,那小厮说,比尔他们在那户人家里,认识了一个贾府的小丫头,这丫头竟会说英格兰语。比尔和她一见如故,还约定了日后常来往。”
“奇哉怪哉!比尔这个西洋孩子身上真是怪事套着怪事!一个小丫头竟会说西洋话,还偏偏叫他遇上了?”
第68章 (5)洋公子情抚知己心 凤辣子勇破生死谋()
“丫头?”
王子腾开口问道。
“说是史老太君跟前的小丫鬟。”
薛號应道。
王子腾不再开口,面色沉重。
他今日去给贾母请安,妻子牛氏还陪着贾母一起吃了饭,随后他们又和薛號、贾政、王夫人等人闲话了半日。
期间并无任何异常,除了贾珠讲起贾母一行在陵江遇险,倒带出了她们在金陵遇见的一桩怪事。
那个卷进怪异凶杀案件的小丫头,好像就是贾母跟前当差的吧?
“老爷可是想起了什么?”
王子腾没有回答刘襄,而是转问薛號:“金陵凶案中的小丫鬟?”
薛號反应了一下才说:“王兄是怀疑,和比尔相识的那个丫头,就是金陵凶杀案里的丫头?”
王子腾点头道:“名字……”
刘襄明白过来,补充道:“薛二爷可记得那丫头的名字?”
“啊!是了!今日珠大爷说的丫头叫鸳鸯,我家下属回禀的,冷子兴口中那丫头的名字,也正是鸳鸯!”
“这就对上榫了!”
刘襄击掌道。
“鲲皮锦!”
王子腾忽然目**光,想起贾珠向自己告罪,说是曾拿了鲲皮锦给那个丫头护体。
薛號也想了起来,原原本本给刘襄讲了贾珠在金陵协助捉凶的故事。
“难道世上竟还有老国公爷那般的人物,观一锦而知所有?”
薛號愕然道。
“三刀未死,非命大。”
王子腾一手握着另一只手上的护腕来回摩挲着道。
“爷是说,那些人屡次去杀那丫头,并非真要杀她,而是刺探鲲皮锦的虚实?”
见刘襄领会,王子腾点头微笑。
“王兄英明!想那一个小丫头,凶人若真心取她性命,哪里能三刀不死?看来,症结倒的确在那鲲皮锦了。比尔此番,恐怕也是刻意接近那丫头,想套话或想取证。”
薛號也点头不已。
“只是,金陵那些凶人为何还杀了许多别的女娃娃?还有,小丫头鸳鸯如何会讲英格兰语?”
刘襄喃喃发问。
王子腾冷笑道:“前者,浑水摸鱼。后者,先会说,后找的比尔。”
薛號听得糊涂,不由看向刘襄。
“啊!还是老爷心思缜密,某自愧不如。金陵凶杀案在先,试探之人在后,不过是装作凶手罢了。那小丫鬟也许原本就机缘巧合间会些西洋话,所以背后那人才特特寻了个西洋少年来,既能正大光明到咱们府上认恩人刺探咱们,又能背地里同那小丫鬟巧遇取证。”
刘襄一解释,薛號才恍然大悟,又惊出一身冷汗来:“如此一来,背后那人,岂非有鬼谷之智?这等布局功力简直神鬼莫测!”
“敌友未明。”
王子腾却不甚慌张。
“老爷说的对。那人既认出了鲲皮锦,必是知道这锦来历的人。对那丫头并没下杀手直接取走鲲皮锦,而是刺探为主,说明对方还不欲同我们决然为敌。”
刘襄分析了一下,又叹:“鲲皮锦的前主子死前曾诅咒,得此锦者,天不与寿,地不与福,世不与子孙!老爷当即便斩杀了那人,并将那锦扔进了海里。却是我们大伙儿都心疼可惜,又给打捞了上来。此物太过珍贵,来往海商恐有人知其大名……”
薛號也叹:“此物历任主人皆不得善终,着实不吉。”
“不吉?四百万!”
王子腾语气一派平淡。
“子不语乱力怪神!那人死在咱们手里,是他命该如此。现下咱们得了那锦,贾府得了那锦,寿、福、子孙,又哪一家缺了什么不曾!”
刘襄附和着王子腾。
“咱们从那锦的上任主人处,可是得了四百万两银子的大财。这等不吉,的确多少人做梦都想要。”
薛號也颔首微笑道。
后窗根儿下,王熙凤捂紧了嘴巴,面色惨白地猫腰溜出冬青树丛,又佯作镇定往后院转了转,和王熙宁玩笑了两句,才重新走出了王府。
一出王府,她便撒丫子往家蹿去。
一气儿蹿回自己屋里,也不叫小丫头上前伺候,她便拴上门,倒在大炕上吓得直出倒气儿。
“杀了海商得了财宝……这是杀人越货!二叔升官发财全是仗着杀人越货得来的钱!”
王熙凤出了满背的白毛汗。
“四百万两!”
她又忽地起身,坐在炕沿发呆。
“四百万两,那是多少银子?那不得把全天下的石榴都买来?要是我有那些银子,看珍大哥哥、珠大哥哥还怎么笑话我买石榴讲价钱!”
王熙凤背上的白毛汗落了下去,又冒出一头的红光汗来。
她跳下炕,两手成拳一下下对撞着,在屋里走了几十个来回。
然后,王熙凤像是拿定了主意,开了屋门。
但她正要踏步出去时,忽又眉头一拧,将门合了上去。
继续在地下走了十来圈,她才又重新拿定主意,这回再不犹豫,开了门就往王府去了。
王子腾等人正密密商议“对策”,听见外头喧哗,好似是阿凤的声音,就让她进来问话。
王熙凤进来后,二话不说先挺身跪地,大哭道:“叔父救我!”
王子腾皱眉叫她起身。
刘襄和薛號都不好上前搀她,只在一旁跟着劝解,以为是谁欺负了她。
王熙凤跪得笔直,含泪向王子腾说:“侄女自进京在二叔身边住这几年,才知道什么叫舒坦日子。得了二叔二婶这几年的照拂,侄女满心以为,自个儿日后成人了,有家有业了,定能报答叔父一二。哪曾想,这早晚儿侄女就要死了。我死一百遍也不怕,只怕不能报答二叔恩情!还请二叔别为了侄女伤心,就当侄女略微尽了一点子孝心了!”
刘襄薛號皆一头雾水,王子腾想开口呵斥阿凤胡闹,但又念及他这侄女一向精明强干,轻易不会在人前失了气势,今见她声泪俱下,哀弱之极,却也不似无故如此。
“莫哭。有叔父。”
王子腾只得先出声安慰阿凤。
王熙凤见叔父这样说,拿袖子沾了沾泪,膝行到他跟前,把头伏在他脚面上磕个不住。
王子腾顾不得避嫌,伸手把凤姐儿肩头扶平,问她:“到底何事?”
“叔父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