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明十二年-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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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瞬时寂静下来,再回头时,她看到他睁开了眼,正看着自己,没来由的心跳倏而少了一跳,她勉力笑笑,脸上堆起了讨好的笑意,“王爷,您睡醒了?”
他瞧了眼她绣满细碎曼陀罗花的白色衣裙,滚了葱绿的镶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自顾自的起身去收拾地上的书卷,她讨好似的俯身抢去拾起,手背相触,他毫没有迟疑的避开了他,弹了弹书页上的浮灰,拿在了手中。
福华略有些尴尬的直起腰背,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那里,她轻咳了几声,瞧他却只是低头专心看书,完全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忍不住又羞又恼,想起韩太妃娘娘教得话,朝鲜女子要学会汉人的礼仪,不然难以得到夫君的欢心,她于是按下郡主飞扬跋扈的性子,恭谦柔顺了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态度却丝毫没有半分好转,甚至他离开的这些日子,自己满心盼着他回来,可他一回来,第一个去找的却是逸兰轩里那个地位卑微的女子,她终于委屈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是他变了么,曾经婚前那个并肩共游,携手簪花的温柔男子去哪里了。
他觉得四周静悄悄的,以为她已经走了,抬起头时却吃惊的发现她眼眶红红的站在原地,满眼泪意婆娑,娇小的身躯裹在宽大的衣裙里,小小的脸庞苍白的如同透明,更显出万分的委屈,他到底有些心软,柔声道,“福华,你怎么了?”
听到他亲近的称呼,她浑身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长长的睫毛扑扇了几下,便极委屈的垂下头去,忽然她飞也似的投入他的怀中,雪白的藕壁紧紧箍住他的脖子,颤声道,“三哥。。。。。。”
他只觉得呼吸一紧,有些不知所措的垂下手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哥,抱紧我。”她在他耳边喃喃,轻柔的发丝拂过他的口鼻,酥酥痒痒,额间的紫金络坠斜斜歪在发鬓,平添了一种动人妩媚,他在看她时呼吸渐紧,目光也有了些恍惚,若即若离的薄怒含情神色,似曾相识的娇俏面容。
金炉燃气幽幽香屑,满屋都是浓浓的香味,似要酿出一室的颠倒沉沦,他只觉得口鼻都是甜香,喉咙有些发干,薰薰然竟有了些醉意,便欲站起身来,口中尴尬的说道,“我去推窗透透气,屋里太热。。。。。”谁料话还未说完,她的纤纤素手便覆到她的唇上,掩住了后面未完的话语。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暧昧的氛围,屋外若有若无的雨声亦将这份迷离情愫荡漾的浓烈醉人,他身子一僵,手有些不受控制的搂在她的腰上,呼吸变得沉重,他的星眸灼然一闪,心里异常的冷静,只是身体却本能的有了反应,背上爬起一阵麻痒,酥酥软软的塌了腰肢,幽幽淡淡的笑意在唇边酿开,一只手悄悄取下头上足金的凤花钗,散开了如瀑的青丝披荡在瘦薄的肩头。
。。。。。。。
夜里风雨极大,瑟瑟冷风怕是要把纱窗吹散,翊玲不知为何,一直哭闹不休,安媛抱着他哄了许久也不见好,点了灯看时才大吃一惊,孩子的脸烧得通红,嘴唇都有些发青,他一直在咳嗽着,小小的身躯也震得发抖,眼见咳得越来越厉害,她终于焦急的明白不能再等待下去。
匆匆起身披了件风帽,她便抱着翊玲急匆匆的往院子里去,此时夜色正深,园子里早就下了钥,各方都熄了灯火,黑漆漆的看不到人影,安媛寻了好几圈都不得要领,走过下人们住的房廊,好不容易看到前面有一处亮着灯的屋子,她心头一喜,认得那是王爷的专用书房,这么晚还亮着灯,兴许他还没睡下。
她将孩子遮的更严实些,一咬牙冒着雨急急的奔了过去。
不知何时,金炉里的香染到尽了,袅袅的结了余音。
桌畔的红烛也快要烧到尽头,彤红的烛泪堆得老高,隐约跳闪的烛影映在窗架上,赤亮的光缓缓椅着,流转出一室的旖旎风光。。。。。
福华转醒过来时,房里依旧是适才的样子,她无声的一笑,垂头去看身畔男子热睡的面容,伸出手指细细描画他清朗的面容轮廓。
忽然,她隐隐听到外面有似有婴孩的哭声,她的秀眉蹙起,微微眯起了眼映出烛火的摇曳,随即她又有了笑意,把床上的衣裙被褥都扔了下去,顷刻间宏丽烈焰的波斯毯上堆起了姹紫嫣红的锦缎,层层叠叠的映出斑斓艳丽,他又想了一想,取出适才藏起的那块丝帕,松松的在发上弯了哥鬓,将丝帕绑在发尾。
然后,她换了个安适的姿态,极尽妩媚的卧在男子怀中,闭目沉沉睡去。
。。。。。。
安媛有些迟疑的驻足屋前,望着窗上迷离红烛的光影,心里竟有些发紧,与此同时,怀里的铃儿猛然大哭了一声,像是把她从噩梦中叫醒,她不再犹豫,伸手推开了门。
床榻上的男子似像是受到了感应一般,乍然从梦中惊醒,径直从床上坐直起身来,只觉得头疼欲裂,他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便是榻上伏在自己身旁的赤裸女子安然熟睡,他愕然一惊,还未来得及问清缘由。
与此同时,房门突兀的被推开。
门外的女子浑身湿透,手里还抱着个包裹严实的婴儿,她惊异的看着这满室的香艳情形,嘴唇急速的动了几下,声音有些暗哑,“铃儿病了,我是来给他找个大夫的。”
“安媛,我陪你去。。。。。”榻上的男子匆匆披起严实的婴儿,就要起身出去,他身边熟睡的女子突然幽幽转醒过来,懒懒的探出身来,一壁娇慵的勾住男子的脖子,柔声说道,“什么时辰了,这么早便去上朝了。”
安媛猝不及防的看到赤裸的样子,正要低下头去,一瞥间却还是看到福华发上挽着的一方素白,她怔了一怔,脸色忽然变得惨淡如纸。
室内的红烛跳闪了最后一下,随即熄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安媛简直时落荒而逃的逃离那个地方。
四下里一片既然,唯有漫天风雨之声,响彻西楼。
。。。。。。。
风雨交加的深夜里,大门被哐当叩响,张府的管家还恍然以为是听错了,再仔细去听,却真是有人在敲门,张伯年纪大了,眼睛本就不好使,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打亮了火石,借着光亮向门外看去,一个年轻的姑娘站在门口,衣衫都湿的透了,头发贴在额间,看上去狼狈不堪,张伯却瞧着只觉得眼熟,仔细又看了一瞬,赫然时去年来过府里的那位姑娘,他想起当时把这姑娘推辞走后,公子大是失望而焦急的神情,故而不敢怠慢,客客气气的把她迎进前厅。
张伯陪着笑脸给她让了座,还未来得及侍候茶水问个姓名,那姑娘一抹头上的水珠,急急的说道,“叔大在家么?,这孩子病的不轻,想请他帮忙诊治一下的。”
张伯大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姑娘的怀中还抱了个小小的婴儿,他愕然的愣了愣神,赶紧说道,“姑娘去书房稍等,我这就去请公子来。”
张家的书房平日从不待外客,厅内的器物都是主人自用,因而不同于前厅的富丽堂皇,这里却清减朴素的紧,一概器物都是竹制,一壁靠在几张竹架上,上面堆满了书卷,另一壁却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金镶玉的青绿竹塌,榻上还有副棋局未收拾,一应棋子都是青竹与墨竹所制。
旁边放了几张短脚的镶玉竹凳,看上去很是清爽宜人,然而安媛却无心去打量这房中的布局,她抱着孩子坐在塌边,满心都是惶恐焦虑。
张居正踏入前厅的时候,看到那女子正斜倚在金丝镶翠玉的竹塌边,一身素裙浸满雨水,暗夜看去更是显得清冷,她满脸的焦急之色未褪,却只是俯身低声哄着怀里的孩子,抬眼间瞥见了他进门,皂青的长袍洗的干干净净,在眼前一晃而过的熟悉,她赶紧站起身来,满脸的水渍未散,嘴唇还冻的青紫,声音中却呆了哭腔,“叔大,孩子病了,你快看看他怎么了,”
只一霎那的功夫,她眼中噙着的晶莹泪珠便落了下来,滴滴如水晶般,霎时划过如玉皎白的脸庞,浸湿了孩子的被褥,仿佛无形的针刺了刺心间,张居正微有些出神的一怔,看到她冻得瑟瑟的身形,不容置疑的转头对张伯吩咐道,“去厨房端一碗姜汤来,让安姑娘服下去。”
“我不用。。。。。”安然焦急的说道,目光一触张居正清冷微凉的眸子,声音却不由自主的低下来。
张伯端来满满一碗热腾腾的姜汤,有些迟疑的站在安媛面前,姜汤辛辣的气味弥漫开来,混在浓浓的雨气中,极为馥迷的味道,安媛接过了碗,有些犹豫的瞧着张居正,见他冷冷的看着自己,眼眸中全无商量的余地,她端起碗一饮而尽,喉中火辣辣的痛,然而顷刻间便觉得一股热热的暖意在五脏六腑间散开,人瞬时不觉得那么寒冷难挨了,她顾不上自己,放下了碗便抬眼的望着他,满眼的祈求之意。
张居正却看也未看她一眼,大步走到竹塌边,揭开孩子的襁褓,一手搭在孩子的额上,细细的查看着,安媛瞬也不瞬的瞧着他,见他眉头皱起,却起身去书架顶上去了一个小小的竹盒子,打开来熠熠生辉,却原来是一盒盒针。
他先在竹塌一侧点上一个小小的香炉,散出淡淡的馥郁香味,接着他右手快速的捻针,修长的手指上下飞舞,在孩子的额上,腕上施下了十余枚金针,他手法娴熟,任穴又准,这一针盒施完,头上却也侵出了密密的汗,那支香渐渐燃尽,他便快速的收了针,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孩子施过针,果然止了哭声,也不再如先前那边睡梦中喘个不停,竟能安稳的入了梦乡。
张居正这才停了手,眉头略舒展些,他走至桌边,拿起笔开始刷刷的写着什么。
安媛长舒了一口气,望着孩子脸上的潮红似乎也退去了些,这才觉得双腿早已灌铅沉重,如释重负的在塌边坐了下来,目光却仍然半刻都不离开襁褓中的孩子。
“。。。。。他就让你这样冒着雨跑出来?”半响,书桌旁的张居正方才开言,声音淡淡的,却不无涩然的意味。
似是背后涌起了一阵寒意,肺腑间一阵翻滚,身体内止不住的刺痛,她止不住的咳嗽起来,掩着口也无法遮掩声音咳嗽的颤抖。
“今晚你就在这间屋子里住下吧,这方子回头可拿去抓药,若吃的不济事,再来找我。”他不再等她的回答,快步走到她面前,将一张薄薄的素金笺折在她手中。
安媛恍惚了一瞬,才明白他说的这方子是给自己的,她正欲问铃儿的病如何,却见那皂青的身影早已票出门去,仿佛猜到她心思一般,远远的说道,“孩子的病无碍了,回去调理些清单粥食就可好。”
慈颐宫中
玉色的丹陛承阶而上,蜿蜒在层层的珠帘下而至,帘下垂着的长长流苏挑出曲折的“福”字不到头,就连花梨错金的宝榻上的花纹也一并刻着蝙蝠的图案,通身足有万余只,取意大抵有万福万寿的含义。
万宫人静静的侍立在宝榻后,微微眯起了眼,她算是这慈颐宫的老宫人了,自打武宗年间她就入了宫,起初在尚宫监做些杂货,后来又被分拨到五夷馆中,从侍候朝鲜国来的韩嫔人开始,待韩嫔人成为韩妃娘娘,又成为太妃娘娘,转眼已是四十多个春秋了,韩太妃其实并不难侍候,她生性温柔,从不为难下人,只是为人并不热络亲近,总是淡淡的客套中透着一层疏离隔阂,任是万宫人侍候了她四十多年,在她身边也并不敢随便乱说。
此刻她垂着头,眼角微微瞥去,只见韩太妃独坐在宝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