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宫:滟歌行-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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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去看看他们了。
我曾经的忠仆。
我站起身,缓缓向床边走去,“碧珠,明日一早备轿,本宫也要去向太后娘娘请安。”
别的宫嫔都是七日一大省,三日一请安,而我,进宫以来还从未去过长生殿,她也不怪,反正,我们谁都不想见到谁。
“是,夫人。”碧珠应着,上来扶我上床躺下。
深秋夜里,风疏云淡,偶有一阵风吹过,听树叶沙沙声响,更觉长夜漫漫,我独自躺在床上辗转无眠,难得可以一个人睡,可是我却睡不着,往事例例浮上心头。
往事,堪称为往事的只有一人,也只有那人。
一个人,能承受的压力究竟有多少,我不知道,我抱着一个活下去的信念独自走到今天,从原来的“活着就好”走到今天的“家国天下”,为的,只是将来在天上见到他时,可以有所交待。
有时候,我时常想,我也不过是一个女子。
纵有千般豪云壮志,也终究,不过是个女子,万般无耐之下,选择在帝王家经历生死,拼博……值得吗?
我擦了擦眼角不知何时落下的泪,翻身向里睡去。
太后娘娘心里十二分不愿意见到我,可是见面不打笑脸人,何况,我是带了礼去的。
“臣妾见过母后。”我福身行礼,脸上犹自笑着。
她冷冷的睨我一眼,笑着道:“殇国夫人怎么今天有空到这来,哀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她话里讽刺意味十足,庸然偎在榻上,由宫人轻轻捶着腿。
“母后没有看错,是臣妾。”我笑着道,转眸看了碧珠一眼。
她执着锦盒上前,将里的画卷打开,太后娘娘转眸一看,眼前一亮。
我趁势说道:“母后,这是您当初赏给臣妾的那幅《十二仙女奏乐图》,臣妾人小福薄,实在消受不起,就是收着,也是白白浪费了这幅好画,现在拿过来还给母后,您闲暇时,也好解闷。”
这幅画珍贵无比,当初赏我时,必定是忍痛割爱。
太后娘娘听了我的话,淡淡一笑道:“这幅画,怎么还在你手里?”
我低头笑着道:“是皇上怜惜。”
我并没明说,但相信她已明白,早在进宫之时,易子昭就好心将从前中宫殿里的东西如数交还给我,其中,就有这幅画。
“你今天拿着这幅画来干嘛?。”她冷冷的道,一面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我。
我微微笑着,上前一步道:“臣妾有一事相求。”
太后仰身一笑,无不得意的道:“殇国夫人,你现在深受皇上喜爱,什么事只要在皇上那里吹吹枕边风就行,又何必来哀家这里相求呢?”
“臣妾又怎么会目无尊长呢?”我微微笑着,在她面前伏低如婢,也只有这样才能消除她对我的恨罢?我想。
她冷笑,满意得舒一口气,“说罢,什么事?”
“听说,臣妾从前的宫人获罪被关在地牢里,臣妾想,好歹是主仆一场,不管怎么样都应该去看看他们。”我抬起头,目光徐徐望向她,没有一丝闪躲。
她与我对视一眼,足足一分钟,而后猝然笑了,大声道:“准。”
旁边碧珠微微一诧,没想到会这会顺利。
我眸中笑意愈深,福了福身道:“谢母后。”
这时,有宫人送茶过来,我接过来,亲自送到太后面前,“母后,臣妾从前有许多不周到的地方,还望母后多多包涵,不论怎么说,我们现在仍是婆媳。”
是呀,我们仍是婆媳,我的身份常常变化,从明诚皇后,诚王侧妃,再到殇国夫人,不变的,只有我与韦太后的婆媳关系。
她并不接茶,似笑非笑的道:“你有什么错呢?”
我望着她,心下冷冷一哂,不由得开始佩服,老话说的没错,姜还是老的辣,她咄咄逼人,无非就是想看见我伏低做小的样子。
于是我顺从她,将茶盏高举过头,“臣妾……不该魅惑君心,不该再三改嫁让母后为难,臣妾知道母后心里是怜惜臣妾的,臣妾不孝,让母后失望了。”
长久以来,我们之间的结,除却家国天下,深宫谋权,其他的,就跟别的婆媳没什么两样,她恨我霸占了易子昭的心,让他迷失自我,频频与她做对。
我又怎么会不知呢,只是装做不知罢了。
而今,我们相视一笑,冰肆前嫌,她终于伸手接了茶杯,“好孩子,知错能改就好。”
我吟吟笑着,羞怯的低下头,表面上,我与太后已经和好如初,她视我如亲出,赐座让茶,我恭敬言笑,承欢膝下,两下里敷衍得风雨不透。
再坐一会,我便起身造退。
太后娘娘淡淡笑着,命人将通行令牌取来,只说以后常来玩。
我接了令牌,躬身退下。
出了长生殿,碧珠就再也忍不住问道:“夫人,原来您来这里是为了这件事,可是……您为什么不去求皇上呢,还有,怎么太后娘娘会这么轻易的就准了呢?”
她一连串问了许多,我在前走着,长笑不语。
我与太后娘娘的结总该有人来解开,大家以后还要彼此“关照”,总僵着也不是好事,至于易子昭,他们是相同的,同样都在等着我来开口,不能直问,只有静观,我只是选了后者而已,这样做,能让太后娘娘觉得我知理服帖,又能让易子昭明白我不会去求他任何事。
包括,君颜的事。
我快步走着,上了轿便吩咐速速往地牢去。
一直认为自己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在那里看到什么状况都会平静面对,然而,当我看到他们时,还是忍不住哭了。
第99章烛尽香残梦初醒3()
……
阴暗的地牢散发湿霉而刺鼻的味道,火光映着青灰色的墙壁,泛出死亡般阴霾华美的气息,我将一颗心揪得紧紧的,跟着狱卒往里走着。
碧珠小心翼翼跟在身后,也是紧张万分。
“到了,夫人。”猝卒在一间牢房前站定,躬身说道。
我抬眸看去,头顶一束阳光照见牢里大致情形,在那一隅之地,宫装散发的女子蜷缩在阳光下,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她身下铺着厚厚的稻草,微一蠕动便发出细微声响。
来之前,我已经在心里想了千万种情形,身残与刑罚,无所不用其极的恶劣,可是此时,亲眼所见,仍是让我的心凌厉一痛,如钝器击上,沉重不能呼吸。
看着眼前这一幕,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将牢门打开。”碧珠吩咐道。
“是。”狱卒躬身一福,上前将牢门打开,然后退离一旁。
“夫人,可以进去了。”碧珠过来掺扶着我。
直到此时,我才恍然回过神来,步伐沉重而艰难,缓缓走进去。
她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是累了太久,已经动弹不了,发不出声音来了,只是静静的蜷缩在那里,直到我走到她身边,宫履映入视线,她才微微抬了头,于凌乱的发丝间看向我。
往事繁乱从心头掠过,灵光一现,恍然如梦。
“娘娘……”她哀哀看我,挣开干裂粘连的双唇,惶惶唤了一声。
可能太久没说话,她声线撕哑而苍凉,闻言,我心头一痛,扑过去紧紧抱住她,“香墨,对不起,我来晚了。”
“娘娘……”她声音哽咽,久久的,只能吐出娘娘二字,再说不出别的。
我的眼泪簌簌落下,喃喃的道:“对不起香墨,对不起……我来晚了。”
碧珠也忍不住在一旁落泪,她塞了些银子给狱卒,“劳烦您了。“
狱卒接了银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恭身退下。
她身上散发的味道,如凝固的鲜血,厚重而殷红,无法磨灭,一如她的意志,我不管不顾,用力抱着她大声哭泣,将深埋心底的悲伤和委屈统统哭出来。
她哽咽而泣,激动的看着我,心中,欲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脱口而出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哭声,泪水肆虐如潮,我们相拥而泣。
从来没有过如此伤心,隐忍压仰心头的痛,都在此刻爆发。
还有,对那人的怀念。
他走时,我曾发誓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而今,我再也忍不住这份过于沉痛的悲伤,借着重逢决堤而泄,一发不可收拾。
……
从牢里出来我便直接去了天胤宫,迟迟不愿来这个地方,只因回忆太多,每走一步,就像踏着心尖过。
我脸上泪痕未干,亟步入内,门口宫人来不及阻拦,连忙转身跑进去禀报,我一脚已经踏进大殿。
“皇上。”我俯在殿下道。
易子昭看着我,一点都不惊讶,放下手中奏折道:“你来干什么?”
他言语森冷,看我的目光中带一丝戏谑,明显的,太后娘娘早就把我去地牢看望香墨的事告诉了他。
我上前两步,在离他三尺之遥的地方站定,“不知香墨与陈仲犯了什么罪?”
我冷声道,目光森森迫向他。
他仰身一笑,好整以暇看着我,“你是来为他们求情的吗?”
“不是,是来置问。”
他闻言,不禁冷笑,“普天之下,大概只有你敢这样对朕说话。”
“回答我。”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看到香墨与陈仲在牢里惨状之后,我再也冷静不下来。
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个坏人,连累,伤害了那么多人。
“其实,放他们出来也不难,只要他们将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就好,可是……”他止而不言,用满含深意的目光看着我。
我猝然冷笑,无比讽刺的道:“他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强人所难,把他们关在牢里严刑拷打,易子昭,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他盯着我看了良久,才终于笑出声来,“不管是什么做的,都略逊你一筹,如果殇国夫人真得不忍心看他们受刑的话,不如代他们说出来……”
他略带挑衅的看着我,一如从前放荡,另人发指。
直到此时此刻,他仍有心跟我开玩笑。
“你接我进宫,难道就是为了要那件传国宝玺吗?”我冷声置问,眸子里隐有寒茫闪过,他轻轻别过脸去,无视我问话。
我冷笑,接着道:“香墨跟陈仲要是永远都说不出来宝玺的下落的话,那皇上是不是打算要关他们一辈子,还是……下一步也会把我关进地牢里去?”
这是他的野心,我只是替他说出来而已。
他黯然一笑,也不辩解,只道:“既然你都知道,那就不用朕再多说什么了,宝玺的下落……你还是说出来罢。”
我突然很想笑,冷笑,大笑……笑自己是多么无知,多么高傲自负,什么爱与心酸,其实,不过是又做了一回棋子而已。
“我不知道。”我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道,眸光凛冽而冰冷。
他转头看着我,审视了良久才道:“那就退下罢,朕还有公事要忙。”
他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我绝地挣扎般,倏得扑过去,如一只矫捷的兽,双手撑着御岸,目光紧迫他,“放了他们,他们真得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吗?”他挑眉看我,唇角划出优美的弧度。
“我不知道。”我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