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尽春回,十里锦绣-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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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姨娘怎的盯着咱家小姐看?”芙蕖打趣道,“小姐生得好,这方圆十里,芙蕖未见过比小姐更好看的。”
上官靖羽明白了芙蕖的言外之意,继而推开了芙蕖自己走了回去。
台阶为三,七步门槛,迈过门槛朝右手边走三步,直走十五步是圆桌圆凳。上官靖羽极其自然的就着凳子坐下,芙蕖会意的为其倒了一杯水,“小姐身子太弱,御医叮嘱,不能太多思多想。”
说着,芙蕖看了暮雨一眼,“六姨娘请坐,芙蕖为你奉茶。”
“不必了。”暮雨仿佛犹豫了一下。
上官靖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是若无其事的喝着茶,那闲逸的模样与往常没有丝毫分别。想必,暮雨此刻应该可以打消了疑虑。
她当着暮雨的面走回了屋里,应该足以证明,自己的身子无恙。
“阿靖,这是我好不容易托人为你拿来的邀请函,若你什么时候想去了就来找我,我陪你一道去。”暮雨将东西放在案上。
上官靖羽只是眨了一下眼皮子,不置一词。
不多时,便听见暮雨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小姐,这赏菊大会咱还去吗?”芙蕖抿着唇。
将杯中之水喝尽,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去,当然得去,否则她的戏如何唱得下去?”
“可是小姐的眼睛”芙蕖迟疑。
上官靖羽蹙眉,“芙蕖,附耳过来,我教你!”
芙蕖颔首,将耳朵凑在了上官靖羽的唇边。上官靖羽低语说着,直说得芙蕖连连点头,眉开眼笑。
第8章 瞎子看心()
赏菊大会人才济济,岂有不去之理。何况上官靖羽也相信,纵然自己不去,暮雨也会想尽办法让她去。
有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做遮掩,暮雨才能堂而皇之的随行,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她记得自己在赏菊大会上与暮雨走散,等她回到丞相府时暮雨也未曾归来,后来暮雨推脱是去找她了。
那么这次,她必得弄清楚,暮雨的真正去向。
但上官靖羽双目失明,自然不可能跟暮雨同车而行,是故她一早便与芙蕖拿着邀请函去了赋兴楼等着。
一袭月白色的长袍,发髻轻挽,眉目间透着几分英气。乍一看,是个何等俊朗的翩翩少年,唇红齿白真当夺目。
是故上官靖羽寻了僻静的阁楼临窗而坐,窗外正对着底下的大堂,人声鼎沸,好生热闹。
“递过消息给她了吗?”上官靖羽问。
芙蕖颔首,“小姐放心,已然通知了六姨娘,想必正在来此的路上。”
闻言,上官靖羽颔首,鼻间嗅着案上的菊香,“我教你的可都记住?”
“记住了。”芙蕖道,“小姐放心,芙蕖必定小心,不敢辜负小姐厚望。”
“从前,我怎么没看见你的乖巧,一味的觉得”她顿了顿,伸手递出去。芙蕖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手交到上官靖羽的手里,听她低低的开口说着话。她说,“芙蕖,难怪老天爷要我瞎了眼,当真是心瞎眼盲。如今可都好了,眼盲心不盲,也算是值得。”
芙蕖哽咽,“小姐莫说丧气话,过两日小姐要找的那大夫就出诊回来了,到时候让他给小姐诊治。小姐的眼睛,一定能治好的。”
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半垂下眉睫浅笑着,“你把房里的摆设和步子,都告诉我。”
“好。”芙蕖吸了吸鼻子,开始在房间里数步子。
不多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上官靖羽蹙眉,“是暮雨的脚步声,听得出很着急。脚下有些虚浮,怕是最近心绪不宁,夜不成寐的缘故。”
芙蕖一怔,“小姐何时懂得看相?”
“看相?”上官靖羽摇头,“是懂得了看心。”
明眼人看相,瞎子看心。
果不其然,门吱呀一声打开,暮雨找急忙慌的走进来,“阿靖怎么自己来了,也不知会我一声,害我好一番苦等。”
“等我作甚?”上官靖羽品着菊花茶,淡淡的勾唇轻笑,“我原不打算过来,可是在家实在无趣,就过来瞧一眼。偏生得外头龙蛇混杂,倒是此处还有几分安静。你若是喜欢,可在外头走走,不必陪我独坐。”
暮雨见上官靖羽并无异样,才笑道,“哪儿的话,我一个妇道人家,岂能随便与那些个男儿为伍,倒不如随你在此安坐,倒也清静。”
说着,便在上官靖羽的对面坐下。
芙蕖不动声色的站在了上官靖羽的伸手,举止轻柔的替上官靖羽捶背。
外头的人越聚越多,底下大堂里百菊争艳,一声鸣炮,便有卷帘落下的声音。
上官靖羽不语,想来是对联落下了。
是才子们一展风姿的时候。
那么这个时候,也该是他走出来了!
萧东离!那个让她被抄家灭族,剜目断足的罪魁祸首!
第9章 宁丢勿醒()
上官靖羽扬唇晒笑,时下也不知何故,竟兴起了千字文。连带着街口的幼童,都跟着书塾先生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你笑什么?”暮雨问。
“没什么,觉得越发热闹了。”上官靖羽抿一口菊花茶,淡淡的应着。
芙蕖扭头看一眼底下,“小姐,这公子生得好颜色,倒是鲜少的俊俏。”
暮雨看了看外头,“倒是如此。白衣翩然,果真是极好的。”
“不知六姨娘说的,可是与奴婢相同?”芙蕖道,“底下可有好几个白衣少年,数都数不过来呢!”
“有我俊俏吗?”上官靖羽打趣。
芙蕖摇头,“谁都比不过小姐。”
店家高声道,“今儿个答上我这副对联,我请谁喝酒。”
底下哗然。
上官靖羽始终记得,那副联子写的是什么,不由的吟出声来,“千古傲霜色,寒月花始发。”
语罢,她却忽然沉默。
“小姐?”芙蕖低低的喊了一句。
“什么?”她这才回过神,眼底带着茫然。深吸一口气,上官靖羽淡淡道,“谁爱答题,谁去。”
暮雨一笑,“想来你都是看不上眼的。对了,外头的菊花极好,我去看看,若是遇见好的,也教人带些回去,想必相爷也是喜欢的。”
上官靖羽颔首,“自便。”
及至暮雨出去,上官靖羽随即看了芙蕖一眼,“悄悄跟着,不许靠得太近,宁丢勿醒。”
芙蕖颔首,“明白!”
倚靠窗口,想着当年的赏菊大会,那些历历在目的画面。当年的他拔得头筹,当年的年玉莹,更是名动东都。
那么当年的自己,又在做什么?
记忆有些模糊,时隔太久,仿佛都不太记得了。
门外响起了微弱的叩门声,上官靖羽心头一怔,芙蕖怎么这么快回来?但方才她只听见车轱辘的响声,并未听见脚步声,怎么
“谁在外头?”她问。
没有回答,敲门声依旧。
上官靖羽抿着唇,数着步子站在了门口,低问道,“是谁?”
“到处人满为患,委实不得已,想”外头的人顿了顿,大抵是顾及房内传来的声音是名女子,语气中略带迟疑,“若姑娘有所不便,在下告辞。”
这声音像极了他!
可是
手,缓缓的抵在门口,芙蕖不在,上官靖羽是断不敢随意让人入内的。
哪知她这厢还在犹豫,外头竟响起了年玉莹的声音,“这位公子,我这厢还有空余,若你不嫌弃,可以来坐坐。”
年玉莹!
上官靖羽想要打开门,却硬生生的给憋了回来。身子狠狠撞在门面上,一种名为仇恨的东西,在骨子里肆意乱窜,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
剜目之痛!
断足之苦!
灭族之恨!
杀身之仇!
她怎能不报!
可是她看不见啊,如何能报?现在出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公子?”芙蕖在外头喊着。
上官靖羽的眉睫陡然扬起,“芙蕖?”
“公子,是奴婢!”芙蕖忙道,“公子你没事吧!”
在车轱辘还未开动之前,上官靖羽哗然打开门,站在众人面前。
第10章 犹似故人()
素衣如练,眉目如画。她站在那里,半低着眉眼,安静得如同璞玉雕琢的人儿。
上官靖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来自外头的异样目光,脸上是情淡如菊的笑,“公子若是不嫌弃,大可进来小叙。”
语罢,也不管外头的人进不进来,顾自转回案前坐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年玉莹却抢先走了进来。
“这位公子,我家公子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清楚吗?”芙蕖刻意提醒上官靖羽,眼前之人的男儿装扮。
上官靖羽心中有数,漫不经心回了一句,“随便。”
“你!”年玉莹愠色,“你可知我是谁?”
“那你又知我是谁?”上官靖羽嗤笑,“年世重虽然贵为将军,可若比起我上官家,还是自己掂量掂量为好。免得来日撞得头破血流,还不知作死是何物!”
年玉莹愣住,“上官家?你是丞相府二公子上官致远?”
上官靖羽也不搭话,任由其揣测。
在这东都城,谁敢动丞相府的人?上官致远再不成器,再不受宠,也是相府二公子,谁敢得罪!
想了想,年玉莹只得抱拳道,“多有得罪,告辞!”
语罢,只能悻悻而去。
车轱辘声渐行渐近,上官靖羽依旧面不改色,芙蕖顾自去关上门。
“原以为房中是位女子,想不到竟是相府二公子,失敬。”那男子道,“在下重锡,听闻二公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今日倒可讨教一二。”
上官靖羽放下手中杯盏,淡淡道,“拙技不堪上台面,阁下高抬。”
只听得外头,有人高音吟诵,“浮影暗香动,犹似故人来。”
重锡随口道,“相见若不见,动如参与商。”
“你也喜欢千字文?”上官靖羽一怔。
“难免落了俗套。现下人人吟唱千字文,耳濡目染,自然懂得一些。”重锡清浅的笑着,继而转动了车轱辘,缓缓靠近上官靖羽,“公子似乎也懂千字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她扬唇,“见笑了。”
原本都在歌颂菊开烂漫的才子们,顷刻间都安静了下去。
突兀的安静,让上官靖羽的眉头骇然蹙起。
背后,芙蕖捶背的右手加重了力道,上官靖羽随即将视线投向右边,仿佛真当在看外头的境况。右下方的大堂内,有人浅吟高唱。
只听得年玉莹那清粼粼的声音平地而起,恰似珠落玉盘,“阶前寒暑凝霜色,花开尽妖娆。秋叶纷飞零落事,轻舞霓裳,谁人侧笑看。抱香枝头不惧死,芳踪何处寻?他年若忆今朝事,万妍绝唱,彼岸红花丛。”
顷刻间一阵哗然和阿谀之音。
上官靖羽低笑两声,继而道,“不知重公子,可要试试?”
重锡笑道,“虞美人果然是极好的,只是稍欠火候,多了娇滴滴的女儿气,不够豁达。在下才疏学浅,不知公子有何好句?”
深吸一口气,上官靖羽冷笑着高声应道,“金戈铁马踏冰河,屠刀敬苍生。白雪寒彻铁卫甲,犹忆东都,繁华正当时。芳香不堕北风中,碾落成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