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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部分

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第97部分

小说: 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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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权立在花中,手里握着一只水瓢,瓢中的水逐次倾倒在花朵上,花儿争先恐后伸长茎秆,贪婪地吞噬着甘甜的清泉。

    背后有人声响起,他也不回头,仍然沉浸在与花共语的欢愉中,直到那声音离得更近了,他才慢悠悠地转过身,笑吟吟地望着对他躬身下拜的两个人——周瑜和鲁肃。

    “公瑾、子敬,欲观花否?”他伸开手,把身后的姹紫嫣红展现在视野里。

    周瑜可没有孙权的这份闲情逸致,郑重地说:“瑜非来观花,乃有要事上启主公!”他刚从江陵赶来,身上风尘未去,言行却毫不迟滞拖沓。

    孙权似笑非笑:“公瑾素性风雅,今日却转性了么?”

    大事逼近,主公居然还有这等雅致,周瑜却是两分讶异中掺着一分迷惑,对这个年轻的主公他有些时候甚是琢磨不透。孙权不似孙策,孙策英武刚猛,性子颇有几分躁烈,话说得冲得很,心思却不难猜。但孙权纯性柔和,孙策曾称他能举贤任能,以尽其心。孙权有驭人之术,更有一种帝王般的莫测心机。

    “主公,肃也有要事上启!”鲁肃也是满脸凝重。

    孙权慢腾腾地看了看他们二人,忽地摇头一笑:“可惜孤这些花无人欣赏了!”他轻一扬手,“谁先说?”

    周瑜抢先迈了一步:“主公,瑜得知刘备向我东吴讨要南郡,不知主公作何决断?”

    孙权转着手里的水瓢,却是微笑着反问:“公瑾以为当如何决断?”

    “南郡扼守长江北道,若借给刘备,便给了他跨越江南江北的机会,刘备枭雄,不可不防!”周瑜的口气很坚决,他如今领着南郡太守,扼守这长江北岸要地,乍听说刘备要借南郡,千里奔回京城,势要阻止此事。

    孙权静静地听着,慢慢地转向鲁肃:“子敬也是为此事?”

    “是!”

    “子敬以为如何?”孙权说话慢条斯理,还低头弹去一朵月季上沉重的水滴。

    “肃以为可酌情借之!”鲁肃咬着语句说。

    周瑜当即反驳道:“怎能借给刘备!自赤壁一战,刘备趁着我东吴与曹操鏖战,领兵攻下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郡,如今刘琦又亡故,他当仁不让代为荆州牧,再把南郡让出,岂非是将大半个荆州拱手相让,此是为虎添翼,子敬岂能慈柔而助敌!”

    鲁肃没有周瑜的激切,他保持不愠不火的语气:“公瑾也说刘备已为荆州牧,荆州名义是为其辖制所在。而肃以为东吴大敌是为曹操,并非刘备,何必因一地而生仇雠,致使孙刘交恶,当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岂是一地如此简单!”周瑜提高了声音,“刘备所占四郡皆在江南,我东吴掌控南郡和江夏,便是牢牢掐住了刘备北上之咽喉。他被困在长江以南,有天堑横隔,则是封死了他扩充疆域的企图,此天之所赐,如何可以轻易丢弃!”

    鲁肃摇了摇头:“非也,南郡虽重要,然其直面襄阳!襄阳有曹操重兵,无日不图谋南下克复荆州。公瑾若不舍南郡一地,则前有曹军压境,后有刘备弄兵,两面掎角掣肘,这掐住咽喉之说从何说起?”

    周瑜轻一摆手:“子敬此言差矣,让南郡给刘备,则江南四郡与江北一郡连成一线,形同一只打向我东吴胸腹的拳头,断不可因一时情势危急而贻误长久之谋!”

    “若刘备为伸向我东吴的拳头,则合肥曹军呢?是否也为伸向我东吴的另一只拳头?前次主公亲领兵经略合肥,几番恶战皆不能攻下,可知其骁勇难敌!若死据南郡而不弃,则我东吴西临襄阳重兵,东临合肥军阵,岂非双线受敌?肃所言斟酌借之,也并非将南郡尽数让出,可两家分地共处!”

    周瑜仍是不能认可:“何谓两家分地?刘备野心昭然,得寸地则望尺土,南郡一旦落入他掌握,下一步一定是江夏!”

    两人争持不下,各自都不能说服对方,只得齐齐对孙权一拜:“望主公明断!”

    孙权一直听得很认真,此刻听二人要自己判决,他轻轻地一笑:“二位休要因争生怒,”他抚着一朵朵热烈盛开的鲜花,“看看这满院秀色,舒解些戾气!”

    “主公!”周瑜急叫了一声。

    孙权似没感觉到他的焦虑,他自顾自地抚弄花朵:“花开得如此烂漫,朵朵向阳,却类于人的争强好胜。奈何花开得越早,败得也快!”他用两根指头一弄,拨出一束躲在花丛里的骨朵,“避于偏僻,虽晚于旁花,然能得长久,它花残败时,却是它姿容绝艳之时!”

    他抚去骨朵上的一粒尘土,扭过头来对两人意味深长地笑。

    周瑜先是一怔,既而一疑惑,迅即则是明白:“主公欲让南郡?”

    孙权瞧了一眼脚边的木桶,里边的水剩得不多了,他索性提起木桶,把最后一点水洒在一盆月季上:“孤细细想过,曹操乃孙刘之敌,若因分土不均而使两家生隙,岂不是造利于敌,制祸于己!不让南郡给刘备,他定不依,让了南郡给刘备,又显得我东吴太柔弱,这样吧,先将南岸划给他,以全其请,也可暂时堵了他的口,如何?”

    孙权语气虽温和,但显然是早拿定了主意,且分出去的乃南岸土地,又不控摄江北,既是依了鲁肃之请,又允了周瑜的谏议,几乎是两全之术。周瑜无法反对了:“主公既有此意,瑜当遵从,只是,”他转了话音,还是说道,“刘备枭雄之姿,难以驾驭,今日借一地,明日便是两地,主公当早作谋划!”

    孙权轻声一叹:“长得太快的花总是很麻烦,”他将水桶水瓢一并放下,拍了拍手里的水沫,“养花尚且难,何况是养虎呢?”

    鲁肃小心地提议道:“不如两家结成姻亲,连襟相关,暂可有所牵制!”

    孙权哈地笑了出来:“如何结姻亲?子敬说说!”

    “肃闻说刘备有一子,不若主公许女于他,则成秦晋之好!”

    孙权笑道:“刘备好福气,得了东吴打下的江山,还能得孤的女儿,子敬可真为刘备打算得精明!”

    鲁肃惶恐,正要谦辞以谢,孙权却玩笑般地说道:“若是刘备无妻,孤却可以将妹子嫁给他,孤那嫁不出去的妹子还能得一英雄相配,她只怕很是高兴!”

    他笑得越来越大声,一面大笑一面摘了一朵花,在掌中来回抚摩。

    借荆州,孙刘联盟生嫌隙

    “呼”的一阵风把门撞开了,屋里的女僮慌忙合上门,回头一瞧,倚在床帏里的甘夫人并无异常,虽然面色苍白无血,也不喘了,不咳了。

    “夫人,饮些汤吧。”一个女僮捧着一碗蜜饯汤水跪在床头。

    甘夫人疲惫地摇摇头:“放下吧。”她无力地靠在隐囊上,神采俱失的目光盯着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棂,有很细的风贴着窗拂过,似乎谁在窗下叹气。

    她这一场病来势汹汹,两个月时间竟病入肌骨,卧床不起,眼见是江河日下,旬日衰竭,饮食皆废,百药无灵,也许大限便将来到,不过是苦苦地挨日子罢了。

    她沉重地叹了口气,瞧着满屋子里忙着服侍她的女僮,她不禁想着,还伺候什么呢,都没几日可以熬了。

    紧闭的门被推开了,刘备跨过门槛,携着一身浓重的风尘,像是从沙堆里钻出来的仙人球,他一把解开披风的緌带,任意地丢出去,飞一般地走到床边。

    甘夫人费力地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刘备轻轻摁住了她:“北边的事办好了,我特意来临烝瞧你,”他给甘夫人掖好掀开的被褥,仔仔细细地打量她,“你觉得怎样?”

    甘夫人苦涩地摇摇头:“不行了……”

    刘备责怪地啧了一声:“什么不行了,尽说晦气话!”他望见床头搁着的一碗蜜饯汤水,伸手一探,“哟,有些凉了,你怎又不吃呢,我着厨下给你重做吧?”

    甘夫人虚弱地摆手:“不用了……”

    “不爱吃么?你想吃什么,我吩咐他们做!”刘备温存地说,扬手便要吩咐下人。

    甘夫人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别,我没胃口,你这会儿就是端碗龙肉,我也食之无味!”

    刘备挽了她的手:“怎能不吃,空腹还要吃药,很是伤胃。你本就虚弱,再不进食,如何撑得下去,瞧你瘦成什么样……”他眼圈一红,忍着才没让眼泪滚落。

    甘夫人冰凉的手在刘备的掌心缓缓放定:“夫君,”她用很柔软的声音说,“妾身大限到了……”

    “说的什么话!”刘备又惊又伤地说。

    甘夫人的手抽搐着,她凄婉而镇定地说:“夫君,我嫁于你十来年,如今见你大业初成,我很是欣慰,奈何天不假年,我不能再侍奉你了。”

    刘备心如刀割:“哪里就严重到这地步了,你总是想太多。一场病痛而已,何苦咒自己!”

    甘夫人沉沉地叹了一声:“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何尝不想多活几年,看着你终成大业,看着阿斗长大成人,可是,可是……”她哽咽住,悲泪潸然落下。

    刘备好不难过,心中一时悲戚,无以言表,手臂轻弯,将妻子搂在怀里,眼泪一滴滴不能断绝地滚落。

    甘夫人在他怀中轻泣道:“夫君,我若一死,最放心不下的是阿斗,他那么小便没了娘,我一想起就心痛如绞……你再寻个好人家的女儿,不求她别的,只要她对阿斗好,对你好……”

    刘备呜咽着:“说什么娶新妇,你好生养息,阿斗没了亲娘不成……”

    甘夫人流着泪酸涩一笑:“傻话,你怎能不娶新,你若是不再纳妇,我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身边没有女人,谁来照顾你,你又是个急躁马虎的脾气,恁大个人还孩子气,没个细心的人照顾你,我真担心……”她越说越心痛,竟自泣不成声。

    刘备一面给她擦泪,一面自己流着泪:“我急匆匆赶回来探病,你便和我说了一通丧气话,让人好不伤心。”

    甘夫人已是伤心欲绝,强忍住那诀别的剧烈悲痛,把澎湃的眼泪狠狠地压在残损的心里:“好,好,我不说了……”她望着他,却长久没有说话,她轻轻抚摸着丈夫染了些微风霜的脸,心里涌动着无限的爱和无限的痛。

    她多想能活得更长一点,看见他功业大成,看见他脱却数十年的颠沛艰苦,拥有他一直渴望拥有的梦想,看见他们的儿子长大,娶妻生子……

    她期期地说:“我想见阿斗,你带他来见我,成么?”

    刘备抹掉眼泪:“好,我立马去带他来!”他想也不想地拔腿就往外跑。

    甘夫人听见那急切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脸上的微笑像漂浮的花瓣,从眼角缓慢滑落。那脚步声真是熟悉呵,是她十余年光阴里最熟悉的一种眷恋,许多的日子里,有时是在令人恐慌的嘈杂中,有时是在一片萧瑟的孤寂中,有时是在茫然无顾的迷惘中。每当她听见那脚步声,那些嘈杂、孤寂、迷惘便都如晒干的雨水,成为阳光下飞逝的痕迹。她那飘荡无依的心便在瞬间平静着,温暖着,沉醉着。

    那是属于她独有的眷恋,是她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她依仗那眷恋,熬过了无数的艰难流徙。脚步声又渐清晰,宛若罗帐底吹奏出的柔软笙歌,在如霜的灯光下展开了一个亲昵的拥抱,她在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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