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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部分

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第299部分

小说: 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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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禅沉沉叹口气:“你不管,我不能不管,到底,你是宗室命妇,论辈分,我还得称你一声婶婶。”

    “婶婶?”女人像听见什么极有趣的笑话,咯吱咯吱地笑开了怀,她像鱼一样地蠕动着,一点点爬向皇帝,两条白腻的胳膊从后面圈住了皇帝,“陛下可真有趣。”

    刘禅用力掰开她的手,他歪着头,显得很没精神:“我是说真的,你该出宫了,我会安排心腹送你出去。你陪了我这许多天,便为这难得的情分,我也不会亏待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我尽力为你办。”

    女人愣了,她有种卖身当娼妓的感觉,云雨中卖了肉色,赚得盆满钵满,却赚不来嫖客的感情。她裹着被子坐了起来,轻轻咬着牙:“陛下,要赶臣妾出宫么?”

    刘禅没有表情地笑了一声:“你本来也不是宫里人,没有谁赶不赶。”

    女人从鼻孔里哼着不满的声音:“是么,那臣妾与陛下的数夜欢合,算怎么回事?”

    “那你想怎么着?”刘禅忽地回过头,双眉蹙成一条线,脸上的肌肉拧得极紧,又凶悍又刁钻,“让我纳你为妃?”

    皇帝的忽然变脸让女人骇然不敢吭声,她吞了一口唾液:“我,我……”

    刘禅狠狠地说:“我只能要我必须要的女人,你懂么?”他说着这话,却把心底深埋的痛苦牵扯了出来,他被这痛苦折磨得难以自拔,为了排解那如山般沉沉压下的宿命悲感,他和这个陌生的女人秽乱宫闱,每一次荒唐的泄欲,也只是在发泄太过沉重的苦闷,而不是倾诉爱。

    若没有爱,一切都是逢场作戏,他便是和千百个女人调情风月,也仍然无所谓是否快乐。他甚至可以连她们的面目也不必记得,他不爱她们,他已没有爱了。

    女人也不知懂不懂,她原来以为这个生得清俊面孔的年轻皇帝是个风月老手,说得温柔体恤的情话,懂得怜香惜玉的深情,可数夜媾合,换来的却是他翻脸不认人的冷酷。她还道皇帝对她有感情,如今想来,皇帝贪恋的或者只是她青春美丽的身体。

    刘禅抬腿站了起来,他用冷冰冰的语气说:“你明日必须出宫,咱俩的事不许说出去,你该知道轻重!”

    女人一个字也说不出,她又害怕又伤心,把脸埋在被子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刘禅听见女人的哭声,他停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他紧蹙的眉头松开了,神情有些淡淡的哀伤,默默地走了出去。

    中宫尚书令急急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扎奏章,正是今日尚书台所上的朝臣表疏,刘禅一面走一面将拿起来,一行字映入眼底:

    丞相领司隶校尉益州牧武乡侯臣诸葛亮上。

    刘禅的手颤抖着,他把那奏章缓缓展开,只看了数个字,他便失了阅读的耐性,奏章在手里低低垂下,他像失魂似的念叨道:“为什么、为什么,相父你要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北伐……”

    “长安比成都好么?”

    “打仗比太平好么?”

    “餐风饮雪比安享富庶好么?”

    许多的质问爆出来,可没人回答他,所有的问题抛出去,在凄冷的北风中化成水,洒在奏章封合处那墨黑的名字上。他狠狠地掐着诸葛亮的奏章,掐得手掌瘀青,仿佛掐断了他自己无从做主的命。

    伤别离君王拒兴兵继夙愿丞相再伐魏

    诸葛亮请北伐的奏章呈上来后,皇帝保持了异乎寻常的沉默,他既没有下诏宣示己意,也没有召见丞相咨问详情。他自己不做决断,却把诸葛亮的出师表诏下公议,起初尚书台收到公议诏命,还没当回事,以为是例行惯事,只将诸葛亮的奏章抄录各公门,由于皇帝语焉不详,尚书台做起这事来漫不经心,有的不要紧的公署甚至没有送去。可沉寂了几日后,反对北伐的声音却开始出现了,劝学从事谯周再次充当了排头兵,一篇词意深切的奏疏呈上尚书台,满纸激切,字字刻骨,紧接着,一批早对北伐心存不满的官吏跟在谯周之后,大胆地将反对北伐的奏章送入尚书台,数日之内累起了厚厚的一摞。这些奏章都送至皇帝的案头,皇帝却只看看书写者的名字,里边的内容一概胡乱扫过,而后,仍然像建兴六年一样,统统发给丞相府。

    收到反对北伐奏章的诸葛亮,和皇帝一样保持了沉默,那些奏章他都一一阅过,却不提出一点儿的意见,也不见他恼恨发怒,每日只在府中批复公文,会见问事官员,忙得晨昏不知,绝口不提兴兵,似乎把北伐忘记了。

    时间便拖去了半个月,眼见正月便要过尽,皇帝一直没有等来诸葛亮陈情的奏章,他感到很困惑,遣了小黄门去丞相府打探消息。

    等到傍晚时分,火红的落霞翻过宫墙,照在一洼一洼的残雪上,仿佛烙在残破皮肤上的鲜血,小黄门才回来。那时刘禅正在用晚膳,一众宫女宦官围着他,案上摆满了各色精致佳肴,他对着满目美食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只觉得胃里腻得很,像是有一块膘很厚的肥肉硌着胸口,不得已端起一碗冬菌羹汤,却半晌不饮下。

    “相父每日在府中做什么?”他懒懒地问。

    小黄门道:“丞相每日在府中忙碌。”

    刘禅皱眉头:“忙?忙些什么?”

    “批复公文,会见各公门官吏,诒训僚属……”小黄门一项项地数落。

    刘禅听着直发愣,他其实对诸葛亮平时的生活并不熟悉:“一整日都在做这些事?”

    “是。”

    刘禅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整日……相父这般忙碌,他难道不睡觉吃饭么?”

    小黄门揪心地一叹:“小奴听丞相府身边的徐主簿说,丞相每日睡不到两个时辰,吃不到三升,有时忙得太狠,一整日水米未沾。”

    刘禅手里的汤碗放下了,他喃喃着:“他不吃不喝,他、他在做什么?”

    “忙公事。”小黄门唉声叹气,他在丞相府待了大半日,见过诸葛亮的疯狂忙碌,仿佛一只至死方休的工蜂,没有一刻停下来歇一会儿,便是喘口气也以为浪费时间。

    “陛下,小奴算见识了,丞相真真是事无巨细,皆亲定之,一国之相竟然自校簿书,小奴没见过这样的官,太拼命。”小黄门很真诚地说。

    刘禅听不下去了,心竟那么没出息地疼起来。

    他吸着鼻子,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

    “宣,丞相。”

    诸葛亮款步入宫,恭恭敬敬地跪拜而下,灯光淌在他匍匐的背上,便如一只柔软的手在不无怜惜地抚摸他。

    刘禅从榻上一跃而起,他向诸葛亮走去,用一双手扶起了他。

    诸葛亮缓缓起身,那张疲倦苍白的脸被摇晃的灯光送入了皇帝的眼里。皇帝看见的是一个被沉重的劳累勒住的老人,瘦得凹陷的颊上几乎没有血色,唯有几点暗淡的红斑。眼睛笼着一层灰雾,显得更加深邃幽静,玄色进贤冠封住他铺满阴翳的额头,衬得白发越发分明,数一数,白发多得压过了黑发,剩下的黑发已是溃不成军。

    刹那,刘禅心酸得眼角发胀,他把脸别过去,装作轻松的样子,露出一个稚气的笑:“相父,还没吃饭吧?”

    “臣……”诸葛亮不知该怎么回答。

    刘禅不待他作答,紧紧拽着他的手腕。诸葛亮支离的瘦骨硌疼了他的手,他越加地难过,拉着诸葛亮去围屏软榻上坐下,榻前的食案上摆满了各样食器,却都扣着盖。

    “相父太忙,一定没有用膳,正巧朕也没吃,我们君臣共膳。”

    刘禅伸出手在食器上一一探过:“正好,还热着。”他向周围点点头,宫女们躬身向前,将食器上的盖揭开。刘禅亲自动手,舀了一碗热汤,亲手端起捧给诸葛亮。

    诸葛亮慌忙道:“怎敢劳动陛下,折杀臣也!”

    刘禅不在乎地说:“相父劳苦功高,为社稷安宁,黎民富庶,忙碌终日,朕无以为报,唯以一羹相赠,相父理当受之!”

    诸葛亮欠身一拜:“臣无非尽责,何敢当陛下之赞!”

    刘禅叹道:“别说了,相父先饮下吧,你的胃不好,这是朕令太官专为相父所熬的养胃之羹。”

    诸葛亮一时感动,便接过那碗汤,一勺勺细细地品下。每每抬头时,都看见刘禅津津有味地打量自己,便像个充满了好奇心的孩子。

    其实,皇帝就是个孩子吧,会有糊涂的猜忌和无奈的昏庸,却始终善良天真,他尽管身在最残酷的权力旋涡里,内心深处永远保有着难得的纯粹。

    刘禅看着诸葛亮将一碗汤全部喝完,脸上浮起了欢喜的容光,他真挚地说:“朕希望相父康健安宁,永远,”他像是把字眼儿抠出喉咙,“别离开成都。”

    诸葛亮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了皇帝的用意,他沉默着,却并不想违心顺从,一字字道:“陛下待臣恩情,令臣感动,可是臣,不能不,去北伐。”

    “相父就不能不去么?”刘禅渴望地说,“季汉离不开你,朕也离不开你。”

    诸葛亮缓缓地宽慰道:“臣休兵三年以来,民力得生,兵力得养,而今国库充盈,四边无事,正该大举兴兵,以完夙志。再者,东边有北上之意,欲与我们联合出兵,臣以为东西两线出击,互为掎角之势,乃用兵上策。故而臣以为当趁此用兵,战时良机,失之瞬也。至于朝中庶务,陛下尽可放心,朝中之事臣已安排妥当,臣离开成都后,后方之事皆有安排。若陛下有何难决之事,可驿传前线,臣当竭忠尽力,俾陛下少忧烦。”

第209章 鞠躬尽瘁(4)() 
刘禅现在知道了,诸葛亮一直没有陈情答复,闷在府中昏天黑地地做事,原来是为了处理政务,以为兴兵北伐安定后方。到底,北伐在他心中重如泰山。

    他忽然就怒了,大声地说:“北伐有什么好,相父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你就这么厌弃成都,厌弃朕?”

    诸葛亮给皇帝跪下了,他一言不发地顶着皇帝的勃然怒火,却依然平静,仿佛一池永远吹不开波澜的水。

    刘禅圆瞪着眼睛:“相父,你说,这是为什么?”

    “北定中原,是为先帝遗愿,亦是臣毕生之愿。”诸葛亮说得很慢,却并不犹豫。

    刘禅讽刺地笑起来:“先帝遗愿,可不是么,为了先帝遗愿,相父和那些老臣们,前赴后继,持之以恒,你们有志向,有夙愿,是呢,先帝才是你们心中的明君……朕算什么,朕不懂得你们的抱负远志,我不过是个傻子……相父,你太能干,太无私,先帝把我托给你,你尽心尽责,堪称百代楷模。可你给我多大的负担,我不是先帝,我做不了你身后的支持……”

    诸葛亮承受着皇帝肆无忌惮的宣泄,像个收容风暴的港口,他蓦地高声道:“陛下,”他微微喘了一口气,“臣时日无多了,臣不想为后人留下遗恨,臣不得不,不得不……”

    刘禅惊住了,他没想到诸葛亮会说这样的话,这么伤绝的语言居然出自诸葛亮之口,他不敢相信刚强得让人畏惧的诸葛亮竟也有绝望的时候。

    诸葛亮深深地呼吸着:“陛下,自古以来,哪里有偏安一隅可以长久的国家,若不积极进取,以战止战,季汉别说是开疆辟土,苟且自存也不可能。臣别无他念,唯想在有生之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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