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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部分

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第211部分

小说: 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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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亮平静道:“你是先帝留给我的人,先帝遗命不得不遵。”赵直哭笑不得:“丞相大人,你故意是不?哪有用这理由留人?”诸葛亮幽然一叹:“你放心,我会放你走。”“何时?”赵直急切地问。诸葛亮不说话了,他缓缓地坐在书案后,翻开一册文书,还从案头拿起一支笔。

    赵直瞬间明白了:“知道了。”他若有所思地抱住头,“那我是希望你早点……还是晚点……呢?”

    他那故意的停顿让诸葛亮笑起来:“元公聪明人,可惜太刻薄。”赵直晃着脑袋:“论刻薄,世上谁能及得上诸葛亮!”他并不顾忌地说出诸葛亮的名讳。诸葛亮也不在意,只缓缓地翻着公文,却见张裔和蒋琬走了进来。白嫩圆润的张裔和纤瘦黑皮的蒋琬挨一块儿,活似白葫芦挤着黑丝瓜,张裔把怀里的文书交给修远,说道:“都办好了。”诸葛亮取来一一过目,果然谬误少见,条理清晰。丞相府的一众僚属里,张裔做事最具效率,每每旁人需要三日才能理顺的事,张裔一日则可厘清,府中戏称他为“张快手”,这调侃的绰号却蕴含着浓浓的褒奖意味。

    他把文书挪开,抬头看看蒋琬,蒋琬一直在安静等待,明明他和张裔都有公事禀明诸葛亮,张裔是锋芒毕露的宝剑,必要事事光芒瞩目,蒋琬却是静止的深潭,面上温吞无风,却总让人对他的深沉不敢小窥。他把自己抱着的公文递上前,语气也没有张裔那般志得意满,声音淡淡的,倒像没睡醒:“尚书台新拟的官员迁黜名单。”

    名单不算长,分左右两列,左为升迁名单,右边却是降黜官吏名单,升迁名单的头一个名字便是李严,转前将军,加光禄勋,赠封邑三百户。自建兴元年始,他几乎每年都在更改官位,不是更进一级,逐步跻身公卿,便是增加封邑,朝廷对他的倚重也不知惹来了多少人的红眼。

    诸葛亮沉吟片刻,却是一个也不更改,吩咐道:“发下去吧。”他把文书合上,因说道,“上巳节后,朝廷欲大举南征,望诸君留守成都,精诚国事。”

    “丞相要亲自去?”张裔问。“对。”

    张裔不放心地说:“南中疾疫横行,蛮荒不服王化,莫若遣一大将,丞相何必亲往呢?”

    诸葛亮轻轻一笑:“君嗣这话很像王文仪,”提起丞相府长史王连,他却动了心思,“文仪的病如何了?”

    蒋琬因刚看过王连,说道:“时好时不好。他说自己病重不能理事,丞相长史一职干系重大,请丞相另择贤人担当。”

    诸葛亮思忖着道:“另择么……罢了,我去看看他。”他把案几的文书轻轻一摞,起身便往外走,才走到门口却停住了,回头看见赵直还在优哉游哉地洗脸:“元公,一路辛苦,回去歇息吧,过几日,还要麻烦元公出趟远门。”

    “南征也要我去?”赵直摸透了诸葛亮的心思。“元公伶俐人。”诸葛亮笑了笑,背着手跨门而出,听见赵直在背后发牢骚,也一直没有回头。

    王连的家并不大,两进院落普普通通,夹在青瓦灰墙的民居里,灰扑扑的像只土瓦罐。虽然他一直兼管着蜀汉的盐铁府,领着令人垂涎的肥差事,自己个却没捞着半点好处,下属也没讨得一个子儿。官场上嘲笑他是“剥皮王”,说他是天生刻薄性,拔乌龟的毛,挤公牛的奶,掊克钱财,钻头觅缝地搜铜板儿,半文钱刮来也进了国库,底下人忙得七死八活,却个顶个是清汤寡水的穷官儿。本来是肥腻的盐铁府,刮刮地缝的钱屑子也能撑死四百石的小官吏,反而成了个个面黄肌瘦的清水衙门。诸葛亮乍见到蜀汉最有财力的公门长官竟深居陋巷,家徒四壁,不禁唏嘘,又见病榻上的王连骨瘦如柴,喘口气也扯着半边身体颤抖,越发的辛酸。

    王连见诸葛亮亲自来瞧病,挣扎着要坐起来:“丞相……”诸葛亮轻轻摁住他:“别动,养着吧。”王连咳了几声:“丞相,听闻你要南征?”诸葛亮轻笑:“文仪又要劝谏么?”

    这一二年间,每当诸葛亮有南征之意,王连便极意谏止,语致恳切,却让诸葛亮无法拒绝,为此竟不得不停留多日。

    王连无力地摇摇头:“若是三五言谏议便能使丞相改变心意,丞相第一次便会答应王连不举兵,何必有第二次第三次?”

    诸葛亮一叹:“这么说,文仪这番赞同了?”王连颤颤地:“实话相告,我前番劝阻,虽有忧心南中不毛、不宜轻往之意,也是以为朝廷财力薄弱,不足养决战之兵,”他微微地喘了口气,“如今,盐铁府和锦官司年年利入,国库充盈,故而以为可行。”

    诸葛亮感慨:“文仪为国家生财,诚为远虑,数年来,朝廷幸有文仪,不然,一国坐吃山空,何以立足?”

    “丞相省着点用,国库之财来之不易。”王连认真地提醒着。诸葛亮粲然一笑:“多谢文仪提醒。”王连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知道外边叫我剥皮王,说我刻薄无情,是刮财能手。唉,当年刘子初理财,不出府门而国库充盈,我不如他,只得以掊克悭吝为本。但我敢以性命相保,每一个子儿都取之有法,更没有一个子儿进自己的腰包!”

    诸葛亮真诚地道:“文仪的耿介和难处亮都知道,自文仪衔领盐铁府,为充实国库历尽思虑,而今得以钱粮足用,也属不易。”

    王连坦然一笑:“世人说我剥皮,我如今病入膏肓,欲剥皮敛财也不能了,”他说得伤感,本欲落泪,又觉得软弱,倔强地仰起了头,迅速地让自己变得冷静,仿佛经受风霜催抑的岩石,“丞相亲来省病,想是因我重病不能理事,欲问代者乎?”

    “文仪可有良才举荐?”诸葛亮用心地请教道。王连思索着:“长史一职可择向朗,只是他心怀慈悯,恐会因善误公,但其机理干练确实难得。其实长史之职所符人才甚多,杨洪、张裔、蒋琬等皆具良干,请丞相参酌之,最要紧的是盐铁校尉,择人不当,恐为国家贻害。”

    诸葛亮深以为是:“文仪以为何人能当?”王连微一蹙眉:“论理财,诸臣中唯岑述最佳,但我担心他严谨不足,纵算有心向公,恐为叵测小人利用。丞相若用他,需择持重谨密长者为僚属。”

    “别人呢?”王连摇摇头:“盐铁校尉择一人足矣,多则会生争利心。”他往外挪了一些儿,叮咛道,“盐铁锦官诸公府乃国家命门,财利所生,易染白素,望丞相慎之。”

    诸葛亮颔首:“文仪之虑,亮记下了。”

    王连向后一靠,目光幽幽的:“说句小人话,千万别让张君嗣碰钱,他这个人,处置政务是一把好手,我也不得不佩服,理财一定贪墨。”

    诸葛亮笑了:“文仪所言皆出公心,亮定当深思。”

    他因见王连疲倦,便生了去意:“你好生歇着吧,把操心事放一放,我得了闲再来看你。”

    “丞相,”王连在诸葛亮出门时喊了一声,他扶着枕头往外挪着身体,瘦巴巴的脸上闪着青黑的光,“省着点用钱,别糟蹋了。”

    诸葛亮又想笑又觉得感动,沉甸甸地说道:“好。”他最后看了王连一眼,没有点灯的房间沉入浓浓的墨黑里,王连枯瘦的脸是被墨湮住的黯光,仿佛掉在罐子底的一枚铜钱,却极干净,没有沾染尘世纷乱复杂的各色尘埃。

    真遗憾,再去哪里找到这样一枚干净的铜钱呢?

    心战为上,南征用兵定方略

    风不大,将屋檐的积雨吹落下来,虽然晒过阳光,仍然冰凉湿滑,像哪个失了爱的女子躲在房顶上悄悄挥泪。

    雨丝掉在诸葛乔的鼻梁上,他轻轻一抹,浅浅的水痕拉过面颊,向耳后匆匆溜走,如同使诈的画笔偷偷地勾出半边精致的轮廓。他是个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偏偏儿又是个彬彬有礼的书生气度,相府里过路的侍女迎面与他相遇,照面瞧一瞧,都臊红了脸。

    窗户开着,一株老梅把曼妙的枝条探了进去,微风刻画着一个女孩儿精巧的侧面,似卷了一半的画,总有种犹抱琵琶的美。她正和一个陌生脸的女子对面而坐,一面儿低声碎语,一面儿做针黹活。

    场景很美,像一幅水墨画,诸葛乔站着不动了,像是怕自己的莽撞打碎了那清澈的美,倒宁愿远远地观瞻。

    诸葛果忽然探出头来,笑容像等了一夜的昙花,在刹那间放肆盛开。“乔哥哥。”她笑着跑了出来。诸葛乔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人影已扑在他眼前,细软的胳膊已攀住他的背。

    十八岁的诸葛果个头已抵着诸葛乔的肩膀,白得没有瑕疵的脸却总有害病的绯红,写意着她与生俱来的孱弱。与同龄人相比,她显得瘦小而纤细,像长不大的嫩柳树,花蕾已挂满枝头,有的已撑开了胀鼓鼓的肚子,偏偏开不出一朵完整的花,那熬不住的成熟被收束在她厚厚的蛹里,破茧成蝶于她像一个神话。虽然被妹妹亲密地拥抱,诸葛乔仍觉得不好意思。女孩儿身上淡而不腻的清香钻入他的鼻子里,他很想打喷嚏,也说不出为什么,莫名其妙便脸红了。

    两年不见,纵是血缘也会生疏,诸葛乔忽然地不能适应诸葛果这毫无顾忌的亲昵。

    诸葛果认真地打量着诸葛乔,口里不停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江堰好玩么?怎么总不回来?听说你生病了,病好了么?”

    听着这叽叽喳喳的问话,诸葛乔渐渐意识到,留在他记忆中喜鹊似欢乐的妹妹一点儿也没有变,因为两年暌违而造成的陌生感消散了,紧蹙的神情松开了。

    “早上才到成都……都江堰还好……我在都江堰做事,不能轻易回来……病早好了。”他一个个问题耐心地回答。

    诸葛果推着他进了屋:“我可想你呢,娘又不让我去寻你,可憋死我了!”

    屋里陌生脸的女子起身行礼,诸葛乔不知这是什么人,只是觉得她有一张极美的脸,虽然被素衣和凝重的神情包裹住,却像云雾中绰约的远山,更有一种看不透的神秘美。

    “南欸,这是乔哥哥!”诸葛果兴致勃勃地说,她像得了稀世果品的小孩儿,着急要与伙伴分享。

    “公子。”南欸低低地称呼。诸葛果掐着诸葛乔的胳膊,来回地晃了晃:“回来了还走么?”诸葛乔犹豫了一下:“暂时,不走吧。”诸葛果撒横似的说:“不许走了,爹爹再把你遣这么远,我和他闹去!”

    诸葛乔笑了笑:“别说孩子话,我是公门的人,朝廷为上,怎么能凭孩子气任性?”

    诸葛果吐了吐舌头:“说话和爹爹一个腔调,成日朝廷、公门,在公署说,回家还说,真累!”

    诸葛乔傻呵呵地一笑,目光若有若无地盯住了诸葛果的耳垂,圆润的耳垂仿佛两滴掉不下来的水,没有半分的修饰。他缓缓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红漆盒:“我有件礼物送你,是去年在都江堰买的,去年你生日,没来得及送回来,现在补上。”

    诸葛果不客气地抢了过来:“年年生日都送我礼物,去年偏没音信,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盒子打开,却是一对白玉耳珰,雕成腰鼓状,中央穿系小孔,垂了细如水滴的小坠,诸葛果登时爱不释手:“真好看!”

    诸葛乔笑道:“喜欢就好。”诸葛果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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