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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部分

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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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却把曹操的叮咛丢入脑后,遇着紧急之事,牛脾气一上来,深思熟虑的判断荡然无存。

    一支伏兵一直在等待夏侯渊的到来。

    这支军队由刘备亲自率领,法正为参谋,黄忠为主将,他们已在定军山的霜冻丛林间等候了整整一夜,听见寒冷的风飒飒地卷起满山的碎枝叶,扑向被蜿蜒山巅割开的天幕。

    身体是寒冷的,心里却烧起一盆火,那是对胜利强烈的渴望,对疆土狂热的梦想,犹如苦盼千年的一个难得的期颐,因为太渴望乃至于没有了耐烦心,便以为这一夜的等待过去了几个世纪。

    夏侯渊的援兵毫无防备地进入了蜀军张开的口袋中,他们以为蜀军正在全力以赴争夺东围,压根就想不到蜀军会分兵设伏,定军山寒冷的风麻痹了他们的大脑。

    夏侯渊便像一只愚蠢救火的耗子,一步步走入了死亡的口袋。

    那一天是建安十九年正月初三,夏侯渊这一生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可他也没有机会怀念了,他自己反而要成为被怀念的一部分。

    法正从草丛里跳了起来,他抡了抡胳膊,捞起鼓槌,重重地摔打在牛皮鼓上,激烈的鼓声伴随着他嘶哑的吼声:“冲锋!”

    而后伏兵四起,亿万的飞箭笼成一片黑云,层层叠叠压在曹军的头顶上,那像是泰山王屋的巨大力量,天下没有凡人能够抵挡。

    黄忠披甲上马,一缕白发从兜鍪的边缘飘了出来,为他略带狰狞的神色增添了一抹柔和。他在马下是年过七旬的老人,骑上战马,他便是可当千军万马的勇将,年纪在锋利的刀刃下,和头颅一样脆弱。

    他咆哮着,像一匹年富力强的野狼,当先冲入了混战中的山谷。

    魏延拉起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那一瞬,他有种凌空飞翔的豪迈感,他仿佛成了云端的天神,俯视着如微尘般的芸芸众生。

    那面旗帜离他更近了,他甚至可以一探手便扯下几缕流苏,长刀下滚翻的头颅是催迫的战鼓,为他臆想中惊世骇俗的一战敲响了前奏。

    张合,我来了!

    他在心底狂呼,他几乎想放肆地大笑,战场的硝烟在他的周遭起落如英雄一生的跌宕,他便要踩着跌宕迈向辉煌。

    “魏将军!”后面有斥候扯着嗓门号呼。

    魏延不情愿地回过头,是个传军令的斥候,他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主公军令!”斥候一板一眼地说,“魏将军速回军驰援!”

    魏延很想违令,他恋恋不舍地盯着那面“张”字大旗。

    “魏将军!”斥候催促道。

    “知道了!”魏延没好气地说,他最后又看了一眼那面流光溢彩的旗帜,无奈地调转马头,马蹄一顿,那明亮的背影远远地离开了那面旗帜。

    定军山下这场战斗注定将成为千古传说。

    魏延率领驰援的先锋部队赶到战场时,却发觉自己其实可以不用来。

    七十岁的黄忠在战场上是嗜血的野狼,比他年少两轮的夏侯渊却变成了耗子。

    拥挤不堪的山谷像在炒一锅大杂烩,天空密布着交错的羽箭,嗖嗖之声灼烧掉山林间的寒气,地上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旧的血没有干,新的血便加上去。夏侯渊找不到一条可以撤退的路,他的前面没有路,他的后面更没有路。

    黄忠的阔首长刀举起来,像从天空劈下的一道闪电,他大喝了一声,夏侯渊居然在这一刻心胆俱裂。

    他征战二十年,从来没有害怕过,数次濒临死亡绝境,他也坦然面对,视死如归是武将必备的素质。

    可他竟害怕了,恐惧的感觉像衣服脱了线,凉意便顺着断线处缓慢攀升,一直爬到他的头顶,在天灵盖这个地方停住,轻轻地揭开头颅,把恐惧植入身体里。

    一瞬间,夏侯渊忽然想起曹操殷殷的嘱咐:“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恃勇也。将当勇以为本,行之以智计;但知任勇,一匹夫敌耳。”

第114章 剑指中原(5)() 
这番告诫前所未有地清晰,在最后的时刻,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重重地敲入他的骨髓里。

    他被黄忠拦腰斩断,两半身体分别从两边栽落马下,血以滑稽的方式喷出来,转着漩涡飞舞,向着四面八方热情地奔跑,像新年炸开的爆竹。

    有士兵亲眼目睹了夏侯渊惨烈的死状,当场就吐了个撕心裂肺,这种死法太残酷,把人心底的恐惧全部扒拉出来,曹军的士气陡然间滑落到最低点,不等蜀军威逼,就纷纷弃甲投降。

    魏延隔着远远的距离,看见那一幕血腥之景,他咕咚吞了一口唾沫。

    他于是后悔了,早知道就违抗军令,非要和张合大战一场不可,黄忠能腰斩夏侯渊,他魏延就不能斩首张合么?

    张合,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不能死在别人手里,更不能死在床笫上,只有我魏延才能取走你的性命!

    魏延发了个毒誓,他这辈子若不能手刃张合,他便投缳自尽,永不为人!

    定军山已是欢声雷动,漫山遍野飘扬起蜀军的旌旗,士兵将铠仗和头盔抛向天空,锃亮的光刷出去,整片天都透明了。白发黄忠策马来回奔跑,呜呼喊叫的模样像个十来岁的孩童。

    魏延也觉得高兴了,他用双手合拢在嘴边,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号,他对赶来的马谡说:“幼常,你炼出的刀真好使。”

    马谡瞪了他一眼,他跳下马,将手里的钢刀刷地收回鞘,动作太故作潇洒,上半身摇摆过大,脚底下打滑,一跤跌了个结实,直摔在一摊血里。

    魏延乐得大笑,也不管马谡用如何刻骨铭心的眼神恨他,越发笑得畅爽淋漓。

    虎口拔牙,逼退曹军取汉中

    增援汉中的曹军在一场大火后从邺城开拔。

    那场大火是丞相府掾属所放,都是曹操素日倚重的亲信,火势很旺,烧亮了许都的一条街,睡梦中的皇帝也惊醒了,还以为是魏王等不及要逼宫篡逆,绝望之余几乎想去太庙自经以谢汉朝列祖列宗。后来消息传来,原来是忠心汉室的几个臣僚密谋叛曹,可事情并不成功,被轻易就镇压下去。身在邺城的曹操闻讯怒不可遏,将许都百官召集到邺城,把救火的和不救火的一起杀光,诸僚为之胆寒。

    曹操真的气疯了,所有理智都被那场大火烧成了灰烬,仿佛只有毫无节制的滥杀才能消灭他内心的暴怒,纵然如此,也不能让他平静,也许唯有一场血肉模糊的战争才足够填平他内心的积郁。

    大军于建安二十三年七月西征汉中,九月到达长安,正要整兵西入,十月宛县又起叛乱,守将侯音劫掠吏民,闭关叛应荆州关羽,煽动襄樊。曹操只好卧在长安不动了,待到叛乱被曹仁平息,时间又拖到了建安二十四年。

    新年的爆竹花儿还在天空舔走冬季的雨雪,夏侯渊战死的噩耗便呈在曹操的案上。那时他正在长安行宫里看仆从们挂彩灯,城市一派欢天喜地的热闹景象,不合时宜的噩耗偏偏在这个时刻塞到他的手里,他才看了两行,便一头栽下去,晕了半日才醒。

    他醒来时,床榻边是一片哭声,他气极了,弹起来怒骂道:“哭甚,孤还没死!”

    他下了一个血淋淋的决心,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要将汉中夺回来,刘备区区织席小儿,他有什么资格和自己夺地盘,他只能温顺地跪在自己的王位下,像条狗一样等待自己的施舍,他竟敢开疆辟土,成就王霸之业。

    赤壁之战后,十年之间刘备便夺得了荆州益州,还有汉中,昔日潦倒在诸侯幕僚下的寄寓食客,居然在数年间威风八面,大有争锋天下的趋势。

    这世道很荒唐,刘备和他一样野心勃勃,可他把分裂的汉朝疆土一块块粘起来,刘备却将他好不容易黏合的疆土再次割开。为什么刘备被冠以仁义美名,受着道学家的尊崇膜拜,他却被世人的荼毒谩骂投在喷焰的火山口。

    曹操觉得相当委屈,他恨着世人的浅薄,恨着与他争疆土的诸侯们,刘备也罢,孙权也罢,都拿他当逆贼,其实他们到底还保存了多少汉家正朔的忠心,只有天知道。

    春风鼓荡,汉中平原的绿意如淙淙溪流,欢乐地流向四面八方,冲到高峻山麓下激起翡翠色的浪花儿,浪头却压不住,一径里翻过青灰的山巅,洗净那冬日的惨淡之色,将缤纷绚烂如火如荼地铺陈开去。那种从冰封中复苏的力量不可阻挡,世间的铜墙铁壁只如薄脆的纸,东君的一声懒洋洋的口哨,顷刻便让寒冬的坚壁清野献出第一捧娇艳欲滴的鲜果。

    春天的温暖里酝酿着战争的嚣张气息,那像一团驱寒的火里包着的一桶炸药,引子埋得很深,外边已烧得残损不堪,最后的一片挡板正在垂死挣扎。

    曹操来到汉中的第一天便发现,汉中已牢牢地掌控在刘备手中,刘备在各险关设兵拒守,别说是进入平原与刘备决一死战,每前进一步,便要被坚关所挡,遭受一次残酷的阻击战。刘备实行坚壁清野,曹军在汉中野无所获,不得已从关中运粮,辎重线拉得太长,从关中入汉中的褒斜道每天行进着运送辎重的马队,高悬崖壁的栈道上吱嘎吱嘎地响起马蹄声车辙声,一个不小心便会摔下栈道,往往救护不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马落入深不见底的河谷。每天都有士兵殒命,鼓囊囊的粮食顷时被幽深的谷壑吞噬,不得已又重新调粮。征集的粮秣刚进入逼仄栈道,又得经历死亡考验,这成了无休止的恶性循环。而在西线,曹洪、曹休的援兵被张飞马超牢牢地堵死在阳平关外,汉中的曹军主力只能单线作战,忍受着粮秣减少的饥饿,忍受着敌人拒不出战的长久煎熬,像误入歧途的孤犊,挣扎在没有出路的秦川山谷间。

    春风在山间吹起瓦解封闭的浮浪,却吹不进重兵屯聚的关隘。

    成片的羽箭从关城上飞下来,整整齐齐,密集得让人心生出难受的鸡皮疙瘩。刘备似乎在招摇他的实力,他再不是从前无兵无地的落魄皇族,他现在地跨荆益,强将如云,谋臣辐辏,过去节衣缩食,打一场伏击战还要精打细算,粮秣用多少,兵器用多少。如今便是坐守关城的阻击战也不吝惜弓箭,一骨碌只管放出来,射得中射不中还在其次,显出三军威猛气度才是首要。

    曹操恨透了这种暴发户心理,骨子里缺乏贵气的小人物,一朝坐了人上人,为了洗脱昔日的卑贱气质,拼死力把自己装裱成极尊贵族,穿最昂贵的绸缎,住最豪华的宅院,说最文雅的言辞,不遗余力抬高自己的家世门楣,把惨淡的过去淹死在记忆的水脉里。可就算外面再怎么修饰,也剥不去那血骨里深刻的下贱味儿。

    曹操虽看扁了刘备的人格,数度想与刘备面对面辩难,刘备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汉中的险关很多,谷口很多,不知道刘备守在哪一处。曹操觉得刘备不是当缩头乌龟,而是根本看不起他曹操,大约刘备以为,汉中已不可攻克,曹操便是神也当退避三舍,故而不用他亲自出面迎敌,手下的虾兵蟹将应付绰绰有余。

    又一阵雨箭急催而至,“当”的一声射中曹军中军的铜楯,劲力推得持楯的士兵摔飞出去一截,疼痛的风刮着曹操的脸,像扇了一击耻辱的耳光。

    仍旧是攻不下来,连关城的一块砖也卸不掉,仿佛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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