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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部分

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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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辖内。”

    “正是这话,北面曹军逼迫日甚,我江东正与曹操争夺扬州北岸要隘,此时不能与刘备陡起刀锋,但不以兵相压,何以震慑敌方?我真担心刘备哪一日挥师北上强取江陵。旬月以来,关羽水军频频出没江上,最近时距我江陵水寨不过一里,叵测之心防不胜防。”

    庞统静静一笑,笑容里像掖着锋芒:“若以战止战呢?”

    周瑜立起身体:“请言其详!”

    庞统铲起一块新炭,轻轻掂掇:“我听说诸葛亮曾在隆中为刘备建下天下三分之策,先夺荆州,次夺益州,而后鼎足中原。刘备为何屡求江陵?其一是想得此长江要隘,溯流入川,践行隆中之策,可知益州为刘备势在必得。若是我江东作出西入长江,攻取益州的姿态,刘备会怎么做?”

    周瑜的眼睛亮了,他是睿智的聪明人,庞统不用说得透彻,他便明白了其中的用意,他欢快地称赞了一声:“妙!”

    他仿佛觉得不过味,抚掌道:“明为假途灭虢,实为围魏救赵,兵不真交,而江陵得保,庞士元高才也!”

    庞统淡漠地笑了笑,又埋下了头,把那块新炭放入炭盆里,他拨了一拨,火燃得更旺了,蓝盈盈的火焰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蛇,扭曲着升了起来。

    周瑜盯着恭默的庞统,脑子里突发奇想:“士元为孔明故交,为何不助孔明,反而助我?”

    庞统的声音淡得没有情绪:“孔明为我旧识,却非故交,此其一;刘备非庞统心中明主,此其二。”

    周瑜朗声大笑:“好,有此二者足矣,人道‘卧龙’‘凤雏’得一则安天下,刘备得一‘卧龙’,江东得一‘凤雏’,这一场龙凤之争当真有看头!”他又是一叹,“士元为我郡下功曹,太委屈了,待得江陵之事处置,我定向主公举荐,必要委以重任!”

    “多谢将军。”庞统淡淡地说,他对周瑜所谓的举荐没抱什么希望。他在周瑜帐下待了快一年了,数次出谋划策,周瑜有时听,有时也不听,他便一直任着功曹这个不高不低的职位,既成不了周瑜的心腹,也不能在江东谋臣间占据重要席位。

    周瑜太自信,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旁人的谏议只是可用可不用的参考,他若下定了决心,没有什么能扭转他的自信,顶着“凤雏”名号的庞统也不能改变周瑜的决断。若是庞统的谋划能作为江东处理内外事务的决策,又将把周瑜放在哪儿呢?

    周瑜是江东第一大将、第一谋臣,谁也不能取代他的地位,他在孙权心目中犹如泰山般巍峨,有了周瑜珠玉在前,庞统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孙权毫无保留的重用。因为他要的是一个君主全心全意地信服他、听从他,这一点孙权做不到。

    那么,谁能做得到呢?

    庞统迷惘了,他甚至怀疑起自己当初的选择。一场赤壁之战,让周郎名传天下,多少赍志抱负的士子慕名拜在周郎门下,连他庞统也不能免俗,他义无反顾地奔赴江陵,渴慕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报。可现实却那样令人沮丧,周瑜把他当作那些寄食门下的清客,根本不能尽其才,也许,一颗太耀眼的星辰,往往容不下另一颗星辰和自己争辉。

    他要做照耀天下的星辰,却找不到一个足够广阔的夜空容纳他的璀璨。

    庞士元啊庞士元,你何时才能翱翔苍冥,凤凰翱于九天,若没有凌云之风,垂天之翼不能展开,飞天之梦便真的只是一个梦。

    庞统觉得哀伤,他把脸埋在跳跃的火光里,眼角酸胀起来。

    斗智胜庞统,赌命赢周瑜

    昨夜一场小雨,淅淅沥沥连绵不绝,直到天亮才停了。微晴的天空放出了白晃晃的阳光,地上积的潦水还未干,亮晶晶地照见匆匆行走的人影。

    诸葛亮抱着一扎卷宗,穿过一树又一树花木,风“沙沙”吹动,叶面蓄积的雨水滴答掉落,粘着他的纯白衣衫。随着他行走,雨滴从肩上飞起,泪水般四散分离。

    “先生,当心!”修远紧紧跟随,不时提醒诸葛亮注意地面的积水。

    诸葛亮却走得很快,一直走到门口,手未扪门,已看见黄月英抱着诸葛果站在门廊下,一面逗引女儿一面观览垂在天边的雨后彩虹。

    黄月英见诸葛亮来了,握着诸葛果的手招了招:“果儿瞧瞧,这是谁来了?”

    诸葛果向诸葛亮伸出手:“爹爹,抱抱!”

    诸葛亮笑起来,他把卷宗交给修远,将诸葛果抱了过来,亲着她的小手:“果儿,果儿,又是一个月没见,想爹爹没有?”

    诸葛果抓着父亲的白羽扇,捏着扇柄,“啪啪”地打在诸葛亮的肩膀上:“爹爹不想果儿,果儿不想爹爹。”

    诸葛亮登时大笑:“臭丫头,敢和你爹讲条件!”他拧了一把诸葛果水嘟嘟的脸蛋,“好,爹爹想果儿,果儿该想爹爹了吧。”

    “嗯!”诸葛果快活地答应了一声,抱住父亲的脖子,赏给父亲一个的吻。

    “爹爹,”诸葛果嘟嘟囔囔着,“阿斗、阿斗呢?”

    “阿斗在他娘那儿。”诸葛亮捏着她的小手,“果儿想见阿斗吗?”

    诸葛果把脑袋晃了晃:“想、想。”

    诸葛亮回身对黄月英道:“你若得了闲,可带果儿去拜访主母,不好失了礼数。”

    黄月英道:“还用你说么,我早去拜访过了,只是,”她微微皱了眉头,为难地说,“这位新主母,真怪。”

    孙夫人自随刘备来到荆州,荆州僚属便在私下议论,说她跋扈不通人情。那一次刘备和臣僚举会商谈大事,她中道里着人唤刘备回去,刘备自然是不肯,她便不依不饶,连遣人来喊了七八遭,刘备当时的脸色就黑了。听说回去后,夫妻大吵了一架,刘备当晚也没在家,去张飞府上留宿了一夜。这些虽说是私下里的传闻,可僚属们捕风捉影,都看出主公夫妻不合的蛛丝马迹,加上孙夫人对荆州僚属一向不甚搭理,大节时从不给僚属派发赏赐,众人不免惦记起以前的主母。

    其实,以往糜夫人、甘夫人在时也不觉得有多好,如今来了一个凶悍的孙夫人,却都怀念起甘、糜二位夫人的种种好处,当真是失去了才知道那不在了的珍贵。

    这些事诸葛亮也多少知道一些,可他从不拿君主隐私当谈资,叮咛道:“这是私下的话,出去万万不可说。”

    黄月英微微一笑:“我知道,我不是嚼舌根的闲妇人,你放心就是。”

    诸葛亮点点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在廊下一面逗女儿,一面和黄月英闲话。

    “军师!”庭院里有人呼他。

    他抬头,是刘备身边的侍从:“什么事?”

    “主公请军师速去!”

    诸葛亮知道是有大事,他将诸葛果抱给黄月英,便随那侍从拐出门,一径里走到荆州牧府上。

    此时议事的正堂内,已来了数位荆州僚属,却都正襟危坐,陆续还有人进来,各自寻了席位落座,偶尔小心地交头接耳片刻,也不高声喧哗。这番与会的严肃和昔日那任意嘈杂的喧嚣大相径庭,自诸葛亮颁布十二教令,数年以来,刘备帐下群僚从起初的反抗和不习惯,直到如今的风纪肃然。

    “主公到!”门口的铃下高声道。

    众人起身参礼,刘备点着头,走到南面主席坐下,才刚落座,他便开口道:“有战况,东吴要越过荆州,攻打益州,而今战船已开至巴丘,北岸江陵守军也在集结,东吴来信,让我们让开道路!”

    底下响起了低低的哗然,前几日荆州风闻东吴欲遣兵攻克益州,还道是谣传,孰料今日举会,竟然抛出这么一段燃着火的干木柴,着实让人惊骇不已。

    张飞最是忍不住的急脾气,当即道:“这分明是假途灭虢,不能放他们过去!”

    众人皆纷纷附议,其实当刘备说出此事,“假途灭虢”这个词便闪电般飞过众人心里。虽然长江北岸要隘是东吴控扼,可是通往益州的秭归一线却为刘备掌握,东吴若向西进益州,必然会途经刘备管控的荆州疆域。灭蜀非强兵不能,一旦大量战船聚集在荆州管辖的长江水面,万一东吴挥师南下,荆南四郡岌岌可危。

    “这是谁出的馊主意,剜人腹心,好不歹毒!”简雍啐了一口,虽然教令严禁与会不得非礼,他却仍是一副我行我素的率性模样,端坐时膝盖也晃晃悠悠。

    孙乾道:“定是周公瑾,他想撕开荆州脏腑,趁机获利。”他思索着对刘备道,“主公,便是撕破脸,也不能放东吴入蜀!”

    刘备沉沉地叹了口气:“诸君皆知东吴是为假途灭虢,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他们的理由摆得充分,说是曹操对益州早有觊觎之心,一朝略定,荆州忧矣。莫若我们自家规图益州,有益州做辅,可抵御曹操,还让我荆州为东吴西进先驱,说得动听,居心却极险恶,奈何!”

    张飞的火蹿上了脑门:“为他东吴做先驱?呸!大哥,你便答应他们,让开一条道,我率军随他们入蜀,路上把他们的脑袋一颗颗斩了!”

    刘备斥道:“意气用事!”

    “主公,”主簿殷观清声道,他是容长脸的君子,说起话来,面上的表情都往下走,统统聚集在下巴上,“绝不可为吴先驱,若进未能克蜀,退又为东吴所乘,即前后相违,大事去矣。”

    刘备颔首:“是此理,可该如何应对呢?”

    殷观显出成竹之色:“观以为可赞其伐蜀之策,但自说新据诸郡,未可兴动。我屯守要隘不动,东吴必不敢越我而独取蜀,他们虽有假途灭虢之图,若途不得借,则灭虢之图不得成也!”

    刘备在心下掂掇着,他其实已认可了殷观的谏议,却像是为了找到支撑理由的依靠,下意识地去看诸葛亮。

    诸葛亮赞赏地说:“孔林此议甚好,主公可纳之。”他轻轻地摇着白羽扇,话锋微微转变,“不过,亮在思谋,江东忽有西进之图,意欲何为?”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刘备心中的疑惑,但他当务之急是要应对东吴借道入蜀,此时急务暂得解决,疑虑便跳了出来。

    诸葛亮垂下羽扇:“江东欲西进以取益州,也当知我不肯让道,如此大张旗鼓兴兵伐国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亮所思者,是为此事发生的时机蹊跷,正当主公向孙权讨要江陵之际,江东却突然兴兵,这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刘备像从大雾中拨出了一轮太阳,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阻我讨要江陵。”

    诸葛亮蹙着眉点了点头:“江东兴兵,欲穿我腹心而过,我若应允其伐蜀之谋,则将为其先驱,强兵在外,荆南四郡空悬,江东可趁此席卷南下;我若不应允,江东与我刀兵对峙,唯有求和,求和事须各自让步,我则不能再要江陵,此为第一层意图;第二层,此为江东暗示,西入益州,北进襄阳皆当自江陵开拔,如此要隘,断然不可转手;第三层,”他微微停顿,“是为捋龙鳞,探探我们能忍到何等限度,摸出青红皂白来,为日后谋算!”

    刘备登时咬牙道:“好个歹毒之计!”

    诸葛亮叹息一声:“好深的谋算,适才宪和质问谁人出计,亮也很想知道是谁,此人一策而藏三谋,犹如花中开花,非绝世桢干不能谋此计!”

    刘备道:“既是知道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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