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纯女户奋斗史-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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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英玉母子三人来看房,周大爷带着她们房前屋后看了一遍,东厢是他儿子媳妇的房间,西厢是老板娘出嫁前的房子,里面盘着个两张床大小的炕,还有柜子桌子之类的,屋后有菜园厕所,离着县城正街热闹处有点远,周家后面几排民房之后,便是大片的农田。
周大娘提起房租十五块一个月,吴英玉也不懂行情,还没开口就被周婉给拦住了:“妈,别啊你这十五块也太贵了,一尺布也才两毛八,吴家妹子手脚勤快,要不你跟我爹的衣服就让吴家妹子给洗了,平时打个院子啥的都让她干,再少五块行不行?”
吴英玉一听有门,连忙应承:“婶子,这些活我都干的,要不您就再少我五块?我保证给洗的干干净净。您家里有啥活儿都招呼我,就再少五块吧?”她是个实诚人,还是头一次跟人厚着脸皮讲价,不过是兜里揣着的五十块雇车住店吃饭已经剩四十几块钱了,总想着省吃人俭用,价格还没讲下来,她脸倒先红了。
周婉笑她的腼腆:“我都没不好意思,你有啥不好意思的?”还指给周大娘:“妈你看,这么实诚的人你就别再为难她了,谁都有难处的,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怎么会拖着孩子进城讨一口饭吃?”
周大娘到底磨不过女儿,最终答应以每月十块钱的租金租了西厢给吴英玉母女住,厨房厕所共用。
第十六章()
吴英玉安顿了下来;找地方把那一袋粮食磨成了面粉;正式开始了新生活。
她离开杨家的时候;收拾了铺盖衣服等物;租了房子又添置了一口锅加碗筷;一根扁担两个竹筐;第二日就发了半盆面;加了香豆粉,准备做香豆白饼去街上卖。
永喜身处内陆县城,东临黄河;西接威武,南临金城,北依回蒙之地;地处黄土高原;常年以面食为主。因此农村做馒头也有种秘而不传的绝技,拿玉米粉加面粉放了老面酵头发起来;揪成比鸡蛋略小的一块块;搓圆压扁发酵晒干;等到做馒头的时候拿一块出来;放进石臼捣成粉末状;加温开水与面粉搅拌成面糊;置于温暖之处,很快便发酵起来,数次续面之后加咸水揉匀;或蒸或烤;出来的馒头状如蜂窝,按下去就能弹起来,松软可口,咬一口透出浓浓的麦香味。
本地土生土长的人更喜欢在馒头花卷里加一种叫香豆子的调味料,有种天然的香味,烙饼或花卷放点进去,味甚奇特,香而清苦,百吃不厌。
吴英玉既打定了主意要重新开始,老面酵头也趁着杨婆子没注意的时候装了五六个,连香豆子也装了一袋子,就包在铺盖卷里。
香豆子在乡下都是种在田埂地头,产量惊人,叶子跟果实揉搓出水,晒干磨成粉就是做吃食上好的调味料,家家户户都有。
俩孩子跟小尾巴似的跟前跟后,抢着要替她烧火,第一块饼子熟了的时候,两孩子不住吸气,都夸她:“妈,好香啊。”
吴英玉拿了碗各撕了一半给她们,将其余的饼子都烙好了,外面金黄里面松软,足烙了三十几个饼子,拿布裹好了,留了一块饼子让孩子们端到堂屋去送给周家老两口尝尝,她自己赶着饭点去石膏厂门口卖。
俩孩子笑着送她出门,给她打气:“妈妈全部卖光光!”
吴英玉这两天已经打探好了路径,心里虽然还有一点怯意,可是脚下生风,却是一点也不敢耽搁,直奔着石膏厂而去。
杨杏儿跟杨桃儿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饼子,小心端着妈妈留下的送到堂屋去,进门便见周大娘一个人坐着织毛衣,周大爷不知道去哪里转悠了。
“周奶奶,我妈烙了饼,让你们尝尝。”杨杏儿小大人般将金黄喷香的香豆饼端到了周大娘面前,老太太喷到香味,低头瞅瞅面饼,先撕了一块放进嘴里,吃了两口便笑:“你妈这手艺不错。”
吴英玉住进来两天,是个话不多却利落的孩子,每天早早起来把院子扫了,厨房用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两孩子也是乖乖巧巧,不吵不闹,周大娘又想起周婉所说,她不得不来县城讨生活的原因,对她多了几分同情,对她也客气了几分。
永喜县城吃公家饭的人对乡下人总有点瞧不上,觉得乡下人穷、小气、粗野、不讲卫生,一张户籍犹如天堑,把吃公家饭的人跟土里刨食的人隔成两个世界。
这一年间,县城渐渐有了人气,除了每到季节挑着担子卖水果瓜菜的乡下人,还有陆续过来的一些南方人讨生活。
南方人多是有一门手艺,比如钉鞋的,做木工打家具的,做裁缝的小手艺人,在县城租了房子做些小生意过活。
周大娘对南方的手艺人倒是颇有好感,但是对乡下的农民却天然有股优越感,没想到吴英玉的孩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她虽然落魄到无家可归,却还是知礼数的。
她吃了半块饼子,投桃报李,去院里的菜园子里拔了一大把白菜给俩孩子:“我瞧着你们娘仨都吃了两三天的面汤了,连口菜也没有,奶奶送点菜给你们。”
杨桃儿甜甜一笑:“谢谢周奶奶,周奶奶最好了!”小孩子嘴巴这么甜,周大娘寂寞许久,对上一张天真无邪又眉目如画的小脸,心里觉得吴英玉这俩孩子倒是生的白净漂亮,随了娘,也不由的一笑:“你这么乖,奶奶再拔俩萝卜给你们姐俩。”
挑着个头大的拔了俩萝卜递给俩孩子。
姐妹俩谢过了周大娘,把厨房里的小板凳搬出来,坐在院子里把白菜全都摘干净,还把烂菜叶子扫起来。
周大娘坐在屋檐下观察着姐俩的举动,心里赞赏不已:真没想到吴英玉一个农村妇女,把孩子教的这么好。她家大孙子都小学三年级了,还没这点眼色,只知道憨吃憨睡,上天入地的淘气。
姐妹俩收拾干净了,就站在大门口等吴英玉,两人心里都紧张,很怕吴英玉第一次做生意失败,影响士气。
两个小时之后,吴英玉脚步轻快的回来了,杨桃儿远远看到她的脸色,跟杨杏儿说:“妈很高兴。”
杨杏儿脆声声喊了一嗓子:“妈——”吴英玉看到大门口站着的俩闺女,眼眶都红了,几步赶过来在俩孩子巴巴的眼神之下,笑着小声跟她们报喜:“妈今天挣了两块八毛钱呢!再差两毛就三块了!”
三块钱可不是小数目,一条的确良裤子六块钱呢,她加把劲两天就能买一条的确良裤子了。
俩孩子高兴的又叫又跳,兴奋的两张小脸蛋都通红。
杨桃儿大松了一口气,只要找到营生,她们就不用担心露宿街头没饭吃,而杨杏儿何尝不是如此作想。
母女三人迈出了新的一步,手牵手进了大门,吴英玉跟周大娘打招呼:“大娘,织毛衣呢?”
周大娘手底下都没停,淡淡应一声:“嗯,回来了。”
吴英玉在周家住了两天,发现这老太太虽然不是周婉那种自来熟的热心肠,可是也不是杨婆子那样无故刁难的难缠人,你对她客客气气的,她也对你客客气气的,相处起来反而舒服。
她才离了婚带着孩子过活,最怕人家寻根问底,跟周婉聊起来纯粹是迷茫不知所措,总要寻个出口,可是落后安定下来,便极不想旧事重提。
周大娘抱着她的毛线筐跟织到一半的毛衣回堂屋去了,杨桃儿指指厨房门口台阶上堆着的小白菜跟萝卜向她报喜:“妈,周奶奶吃了咱的饼送的。”
吴英玉笑笑,把摘干净的菜抱回厨房,又从水窖打了水出来,把厨房里的水缸挑满,这才开始烧火做饭。
她今日没敢多叫价,一块饼卖八分钱,那些下班的职工们路过见到金黄的饼,有买两张的,有买三张的,很快就买光了。反倒是路上费的时间久一些,回来的路上她还到各处转了转,卖过一回东西之后连胆子也变大了,总觉得除了烙饼还可以做些别的。
走的时候她只顾着烙饼,没吃一口,想着万一卖不完有得吃,哪知道香豆饼卖的很好,连一张也没剩下,路上看到卖包子馒头的又没舍得买,挑完了水坐在灶前心跳的慌,洗了根萝卜啃了几口,挖心挖心的辣,冷汗直冒。
姐妹俩见她直冒虚汗,吓坏了,忙扶着她让她回去休息。
吴英玉心劲十足,奈何手不住抖,连连安慰孩子们:“妈没事,就是饿得慌,心跳的慌。”
两姐妹把她拉着坐在烧火的小凳子上,洗了点白菜切成块,又搅了面糊糊,一起下进锅里加把盐,一顿饭就算成了。
吴英玉直喝了两碗白菜面糊,才觉得身上有了力气,气不短心不慌了。
杨杏儿小大人般数落她:“妈你饿了买个馒头包子吃嘛,别饿出毛病来。”
吴英玉虽然饿过头了,但长久以来精神处于高度的紧张,今日赚了第一笔钱,才觉得生活落到了实处,整颗心都回到了膛子里,心慌气短却心劲儿极大,一扫往日的愁苦,高高兴兴的挽袖子:“妈饿不坏的。今晚和好了面,明天去商店买一斤油,烙的时候加一点点油,一张饼子可以收一毛钱了。”
一斤油八毛钱,加一点油的口感又不同,她总要做个长长久久的生意,才能养活住母女三人。
第十七章()
吴英玉在县城做起了小营生;她先是卖香豆白饼;赚了一点本金之后;又开始做香豆油饼、糖油糕、凉皮;逐步添加花样;竟然也做的有声有色。
她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多了起来;在杨家被经年压抑的愁苦一扫而空;气色好起来,人也圆润了不少。
天气渐凉,俩孩子也长了个子;拿出去年的棉袄棉裤,竟是短了一截。她趁着卖完了吃食,挑着胆子去商店扯花布;准备给孩子们把棉袄棉裤续一截;还能对付一个冬天。
她每日一分一分的算计挣钱,吃喝都掐算着花;刨除每个月买面粉买油买糖交房租的钱;竟然也能攒个十来块钱。
县城的主街上有商店、饭馆、旅店、政府大院等各种建筑;吴英玉每日挑着担子路过这些宽敞的街道;遇上骑着自行车;穿着列宁服、花衬衫、方口皮鞋的女干部或者工人;她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过去她一直生活在乡下,从小到大所见所思,都是村上的父母叔伯婶子灌输给她的;周围的人灌输给她什么;认为她应该怎样生活,在她的心里都以为这些是理所应当的。到一定的年龄嫁人生子,在婆家任劳任怨,侍候婆婆跟丈夫,在婆家的院子里落地生根。
可是现在她跳出婚姻这个牢笼,也活的有滋有味,才发现原来女人不止一条路可走。
县城的商店里货品不少,从食品到日用品,针头线脑衣裤鞋袜都有。吴英玉一路走过去,眼神在一件淡粉色碎花的确良衬衫停留了片刻,扭头就到了扯花布买棉花的地方,扯了二尺花布,一点棉花才回去。
没想到才到家口就猝不及防给了她一个惊吓。
桃儿跟杏儿齐齐站在院门口翘首以盼,见到她直扑了上来,抱着她的腿报信:“妈,外婆跟舅舅来了。”
吴英玉愣了一下:“他们怎么来了?”
杨杏儿小声说:“妈,我听外婆跟舅舅说要接我们回去。还跟周奶奶说要把你嫁出去。妈,我不要后爹。”
杨桃儿眨巴着大眼睛问:“妈,后爹也会跟爹一样打你吗?会打我跟姐姐吗?”
孩子的话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