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闺秀-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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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和芳嫔在惠妃宫里歇了午觉,又接着起来画画,直到傍晚杨彦才过来接了人一起出宫。二美图的大框架已经出来了,就差细节花纹和上色了。
三天后,安然托杨彦将装裱好的二美图带进宫。
杨彦也是个精明的,早朝后,他直接将画给了父皇,又顺便蹭了一顿早饭吃。
杨昊看着这幅精美的二美图,心中也是极为动容。画中的惠妃比现在看起来年轻,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与芳嫔靠在一处还真像两朵姐妹画。尽管容貌不同,但气质却很有几分相似。那一首“云想衣裳花想容”的诗配在这里很合适。
杨昊知道,如果惠妃进宫的时候,他有如今的心境,惠妃就是现在的芳嫔了。他喜欢的其实就是她们身上这一份纯净温婉的气质,与皇后贵妃德妃她们几个出身高门的后妃完全不同。皇后她们即便是刚刚进宫的时候刻意装出温婉的样子来,骨子里也是高傲不可一世的。
看到这幅图,让皇帝想起惠妃年轻时的样子。
那个时候,惠妃望着他的目光有爱恋,有理解,有期待,却不像别的嫔妃那样主动凑过去,总是远远地望着他。所以,当年很多宠极一时的嫔妃都死了,他甚至连她们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可是惠妃还在,她的一双儿女也都在。
惠妃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想到这里皇帝不由得会心一笑,老三就是随了他们这份聪明。而后,他又想着她年轻时受的苦,以及抚育一对儿女的不易,心中又添了几分怜惜。
“朕百年之后,就让这幅画陪着朕一起吧!”皇帝忽然叹息道。
按照礼制,只有皇后的棺椁才能陪葬皇陵,虽然他不喜欢皇后,却不得不与皇后葬在一处,因为那是他的结发之妻。以后若是老三顺利继位,惠妃受封太后,也可陪葬皇陵,但离他最近的肯定还是皇后。而芳嫔,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
“父皇,好好的您说这个做什么?您可是,可是身体有些不适?宣太医看过没有?”杨彦只觉得心中一酸,纵是天下至尊,岁月一样无情。身在皇家,除了自己的生母,也就是父皇还让他体会到几分父子真情。可是他现在无比深刻地意识到,父皇真的不年轻了。
杨昊看着儿子眼底的伤痛无措,忽然笑了笑,反而安慰他道:“父皇现在还好,但以后的事情也不能不早做打算。”
杨彦听到这里才算松了口气,不高兴地瞪着他说:“您真是,吓了儿子一跳。以后这种话不许说!”
杨昊被儿子瞪了一眼,训斥了一句,却哈哈大笑。这一刻,他是真的很开心。古往今来,有几个皇帝能像他一样,养出一个文武全才又如此孝顺的儿子来?
吃了早膳,杨彦才将一份完整的吏部改革计划包括人事调整建议交给了父皇。
父子俩商议之后,定下计来。
次日,当安王和康王两党的人联合起来,以历史为依托,再次提出平王直接掌管吏部不合适。他们甚至隐隐指出皇子权利过大,会威胁皇帝的帝位,毕竟古往今来弑父夺位的皇帝也不是没有。
于是,皇帝便像他们预想中的那样,没有再坚持下去,果然顺水推舟地夺了平王的吏部尚书之位,同意另选一位吏部尚书。但皇帝也不能一下子做得太打眼,他依旧让平王分管工部和吏部,驳回大臣们让安王康王重新回朝的请奏。
康王安王两党看来,虽然皇帝没有将平王一起赶出朝堂,但至少也是对平王见疑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安王一党以为自家心愿至少可算是达成了一半,也暂时退了一步,也就不再整天攻讦平王,他们现在的目标是千方百计地将安王的人提为吏部尚书。
如此又是一场拉锯战。
又是几天过去,朝中康王、安王、平王三党加上皇帝手中的中立势力四方博弈。最后让几方勉强接受的结果就是,原任户部侍郎钱鹏阳调任吏部,暂代吏部尚书之职。而钱鹏阳能不能将那个代字去掉,要看他在吏部的表现。
康王一党虽然不满吏部还是被安王拿了回去,但总比被平王夺了去的好。
反倒是安王拿回一个吏部尚书尤不满意,觉得自己口中的肉被抢出来给了平王一块,让他很是恼恨,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这时,李正谦给他出了个主意。
“趁着现在平王没有子嗣,请皇上尽快立太子吧!”
安王一听,略一思考,不禁抚掌大笑:“平王非长非嫡,又没有子嗣,这太子之位怎么都落不到他身上!就算父皇再喜欢他也不行!至于老大……他也没哪点比得过本王的!好,明日就让我们的人上书请立太子!”
翌日早朝上,除了边关突厥陈兵城下,有叩关之势,余下并无其他大事。华恩总管在皇帝示意下正要开口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就见礼部右侍郎贺瑛出列道:“臣有本奏!”
明年还不到科考之年,年关祭祀之事又还早,最近宗室也没有嫁娶之事,礼部能有什么事?
皇帝诧异地瞥了他一眼,沉声道:“贺爱卿有事奏来!”
贺瑛手执笏板对着皇帝鞠躬一拜道:“天地社稷,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还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僵之休,今诸皇子业已成年,文治武功俱有所长,臣恳求皇上早立太子,以承社稷!”
贺瑛此言一出,整个朝堂都静了一下,但随即就小声议论起来,而安王一党的人立即出列附议道:“臣以为贺大人所言甚是,宗社传承是大事,早立太子,方能稳定人心。”
“臣附议,请皇上早立太子!”
“臣附议……”
……
杨彦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高高端坐在御座上的父皇,心里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是——拖!
杨昊心中恼恨,冷声道:“怎么?你们都以为朕老了,要死了是不是?”
皇帝此言一出,不但之前出列请旨的几位大臣头冒冷汗,立即跪下请罪,朝中其余大臣也立即跟着跪下,口称“惶恐”。
皇帝这话,谁都当不起。
皇帝看所有人都跪下来,不等他们说什么大道理,当即起身拂袖而去。
华恩总管等皇帝都走出去了,才宣布退朝,又悄悄让小太监通知杨彦,皇上宣他勤政殿觐见。
杨彦来到勤政殿的时候,皇帝正在生气。
杨彦忙道:“父皇别气,他们就是针对儿臣而已。您身体好着呢,再执掌江山几十年不是问题,儿臣问过太医的。”
杨昊长叹一声,最后又骂他:“早让你成亲你不肯,看吧,现在大臣们逼上来,你没有子嗣,就是他们攻讦你最好的借口!你现在哪怕有个庶子也好啊!”
杨彦也不辩解,只站着乖乖听训。等父皇训完了,他又赶紧哄着父皇用膳。
立太子一事,一旦有人开了头,就不是皇帝生气就能躲过去的。自此以后,天天早朝上都能听到大臣们提及此事,不但安王康王一派,就是很多原本的中立派也认为皇上可以考虑立太子了。毕竟只要太子一定,朝中也会少很多纷争。
皇帝说,太子是储君,是关系大隋千秋万代的大事,能轻率吗?他要慢慢考察几位皇子的人品能力。
其实大臣们也知道皇帝在拖什么,有那些善解人意的便由着皇帝拖时间,但像安王康王两派的人却巴不得现在就定下来。要是等平王妃有了孩子,他们主子还有什么希望?
皇帝一天天拖着,只希望至少拖到平王妃怀孕为止。因此,每天早上杨彦陪皇帝用早膳的时候,杨昊都要问一句,你媳妇儿有消息了没有?还让御医每天去给他们两个诊脉,调理身体,甚至测算最佳的行房时间,每每说得杨彦想遁走。
杨彦很为难,他到底要不要让安然现在就怀孕?
对于还没有子嗣的平王来说,争夺太子之位,他唯一欠缺的就是一个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王妃有孕,虽然不能肯定是男是女,但至少能证明他的身体没问题,也算是他争储的一个基本条件。
可是,安然才十六岁!身子明显还没发育好,现在就让她怀孕,实在太危险了!
即将到手的江山和安然的安危孰轻孰重?
杨彦反复掂量,还是选择了最艰难的那条路。
——父皇身体还好,就算老大老二当上太子,他也还有机会将他们拉下来。可是他的宝贝安然,却只有一个。要是安然因为年纪小生育有困难,有个什么万一,他就是当了皇帝又有何乐趣?
安然自然也知道朝中情况,甚至哥哥安齐还代其他人偷偷问过她有消息没有。安然只能摇头。杨彦担心她的身体,不让她现在怀孕的事情,是不能说的。
晚上,安然躺在杨彦怀中,跟他商量道:“哥哥,其实我现在也不小了。就算现在怀孕,明年生孩也都十七岁,不算小了。要不,我们现在就生吧……”
杨彦含笑摸摸她的头发,又低头亲亲她的脸道:“别担心,哥哥心中有数。你记着,没有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我们要白头偕老一辈子的,安然。”
安然抱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口,很快他就感觉到胸前一阵湿意。
哥哥对她,实在太好了!
“哥哥,以后安然给你生很多孩子!”安然哽咽道。
杨彦在她头顶吻了一下,柔声道:“好,哥哥等着!等着我的安然给我生好多孩子。”
朝中请立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平王一系的人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所有人都紧盯着安然的肚子,让她都不敢出门,整天藏在平王府,画画、写字、默小说。
十月过去,独孤凯和魏秀芹的婚期也临近了。两家都在准备喜事,但平王府的人却难得见到几分喜色。
顾宛娘将安齐叫过去,不悦道:“你说你怎么回事?整天板着个脸给谁看?”
“娘,您别多想,都是朝堂的事,现在平王殿下很艰难……”安齐是有苦说不出。朝中的事情,说了娘亲也不懂,反而让她担心。
“啊!出什么事情了?你妹妹才嫁过去,怎么就出事了?没有人说你妹妹什么吧?”顾宛娘一听事关女儿女婿,立即就着急了。毕竟然姐儿以前有一个克夫的名声在,要是刚刚成亲平王殿下就不好了,女儿在老家的克夫之名再传出去,她的女儿就完了。
安齐苦笑道:“妹妹要是早点嫁过去就好了。现在朝中正在请立太子,可是平王殿下没有子嗣,这就吃亏了。现在,所有人都盯着妹妹的肚子呢……”
顾宛娘总算明白过来。“明天,我去寺里给你妹妹求一道符带着吧!求菩萨赐她一个麟儿。”
第二天,顾宛娘与顾庭芳说了一声,就让人准备马车去了草堂寺。下午回来,却是喜忧参半。
顾庭芳焦急地问道:“娘,您抽签了?签文上怎么说的?”
顾宛娘叹道:“解签的师傅说了,你妹妹要明年才会有喜讯。”
顾庭芳干笑两声道:“明年也好啊,就算是明年有喜讯,也是结婚一年就有喜讯了,这还不好啊?”
“谁说不是?”顾宛娘叹道,“人家就是成婚后两三年才生孩子也不是没有的。偏偏我们然姐儿就追得这样急……”
这天晚上,顾庭芳偷偷将安然回门时说过的话告诉了安齐,安齐一听,又是震惊,又是愤怒。他很快想起自己刚刚成婚的时候,妹妹也是这么跟他说的,说女子十五六岁身体还没长好,最好等过了十八岁再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