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误倾城-第1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走向他。他没有闪躲,亦未露明显的喜悲,一如往昔。
他该对上她的目光,最后一次深情对视。可是,依然改变不了结局。而她的眼睛一定溢满对他的失望。他不敢看。
她以为,永璜至少会抬头看她一眼。可他没有,她朝思暮想的爱人,如今在她面前,在庞大的皇权面前,吓得瑟瑟发抖。
一滴清泪从她脸庞滑落,恰巧落在永璜手腕。永璜觉那滴泪比蜡油还滚烫,心如同被片,绞在一起疼。他泪辍不止,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他始终没有抬头,看她。
她的手像瞎掉的猫一样,摸摸索索,却慌慌张张总触不到他的。
她想搜集所有气力,想大不了一碰,可最终垂下手来,“罢了,并非所有愿望都要实现。我弃了。”
她不想知道那种感觉了。不想握他手。一个人,再好,也能够忘记。但触摸是真实的,她怕这一摸,便真刻骨铭心,成为一世的魇。
皇上紧提的一口气,懈了些,“好,是你自己放弃的,刑罚便继续。”皇上一指兰悠,“你,去找吴总管讨根军棍来,莫说为何事。”
兰悠一顿,未即刻领旨。皇上怒目圆瞪,“不愿去便讲,别磨磨蹭蹭。”
兰悠一怔,“没有,臣妾,去,这就去。”
她望了叶瑟一眼,心中不舍,可又不敢抗旨,踉踉跄跄走了,又被皇上唤回。皇上轻捏手指骨节,“吴总管,他也未必寻得到军棍。军棍是责罚兵将的,她也不配。你去花园折根藤条来吧。”兰悠又走了。永璜听闻军棍改为藤条,微喘口气,仍无法制住心痛。
雨更大了,兰悠顾不得撑伞,奔在滂沱大雨中。自己是哭了么,怎么雨水流进嘴里,如此咸涩。自己的夫君,此生只同她说过两句话,第一次是试探她,此次是呵斥她。她回想皇上方才那句“你”,她名字都未唤。难道事到如今,他仍不知自己姓名。她拽藤条,苦苦拽不下,于是就着雨声,哭得更剧了。云贵嫔是可怜,让皇上如此爱又如此恨。可自己呢,皇上不冷不热、无知无觉的平淡,又何尝不熬人。
她捡了最细的一根藤条,以为云贵嫔会好受些。却不知,越细的藤条笞在身上,疼得越深。
皇上面无表情地接过藤条,一句未关心湿透的她,却将藤条递与皇后,“后宫是皇后的地盘,你来吧。”
第26章 心葬爱人(下)()
皇后一惊,她万不能揽下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无论她打重打轻了,云贵嫔都会记她头上。况且,她不希望自己留在皇上心头,哪怕只言片影是自己训人的凶相。三十藤条,任谁打,都打不死人。自己倒不如卖乖送云贵嫔个人情,于是笑推藤条,“刚才那不知规矩的奴才,不如让她来打吧,罚她背负个欺主之名。”
言蹊闻之大喜,忙跪挪至皇上身前,欲接藤条。皇上望叶瑟一眼,心知若让这宫女施刑,她定惜力。可转念一想,她方才在湖中转头那一瞬的倾世芳华,却不是为自己。心头怨升怒腾,况且自己给过她自救的机会,她却用他的仁慈来请求握永璜的手。今天若不好好训诫她,不知日后再做什么逾矩之事。于是持紧了藤条,“朕亲自来。”
鞭鞭落下,他并未惜力。至第十鞭,她浅翠的衣衫已透出血渍。万绿丛中一点红,弘历触目惊心,别过头继续。
鞭鞭落在永璜心头。他痛难自持,试图想象美好的场景驱逐心头之痛。一笔横笛,一树桃花。一池春水,一半在太阳下,一半含在对面姑娘的眼眸,望向他。她那眼神,他曾想,拿什么,他都不换。如今,自己却轻易就用她换了自己的荣华安稳。
皇上复睁眼,见血渍更长也更深了。可那倔强的女子竟一声不吭。她不肯向他低头,不视自己为此生所依,这比她喜欢永璜更让他伤心,手上不觉加了力道。直到他见藤条也染了血,心中终究不忍,可未及三十鞭,下不来台,便转问皇后:“多少下了?”
皇后心中数着,共二十一下。她至皇上身边,慢慢摁下皇上的手,“管它多少下呢。什么啊,都不如皇上的身体重要。打坏罪妃事小,伤了龙体事大。”
皇上这才顺着皇后的台阶下,“那便看在皇后的面子上,饶这贱人一命。”
“今日之事,若有人泄露半句,朕不究单人责任,全部追责。包括朕在内,每一人皆受罚。”说罢,着重瞄了皇后、兰悠一眼。
“璜儿,你还不走么。”皇上厉色问。
永璜明白自己若停留,将使云锦处境更难,只好应了,先皇上离开。兰悠随皇后也出去了。
皇上望言蹊一眼,“你出来。”言蹊随皇上步至檐下,听他轻声嘱:“你速回永和宫,命宫人烧好火炕,熬好姜汤。愈伤的药,朕会命太医送去。多唤几人来,用肩辇载娘娘回宫。掩住娘娘伤口,莫让雨水感染了。”
言蹊心中一暖,转念一想,既这般心疼,方才何必下那么重的手呢。“已是初夏,缘何烧火炕呢?”
“你且备上,防着云锦着凉。”皇上注视她脸庞,“你的脸也无妨吧?朕命人一同将药送去。”
刚才被掌嘴都没落下的泪,如今却因皇上一句关怀落了下来,“奴婢无妨,不劳皇上记挂。”
“好,好好照顾娘娘,和自己”,皇上嘱完便走了。
奇怪。皇上方才鞭笞娘娘时,她恨透他了。怎如今,皇上随便一安慰,她便觉心里如生暖炉,不惧户外风雨了。
进屋后,她见娘娘身上血痕,心疼得紧,解开外衫覆在叶瑟身上,“娘娘,您先别翻身,那样伤口会疼。您先趴定了,我回去唤小勇子他们抬辇舆来,护您回去。”
叶瑟双目无神,额间全是方才因疼痛沁出的汗,她未答话。言蹊的身影消失于雨帘。
半个时辰后,言蹊匆匆携众仆从来了。皇上因放心不下云贵嫔伤情,也半路折回。
可叶瑟已久跪于雨中,裙衫上的血痕已被雨水冲淡,血水同雨水模糊一派。
弘历有些悔方才自己所下毒手,但为了帝王尊严,只好继续斥她:“你这是向朕示威?”
叶瑟一张脸被雨水冲刷得更素净了,未回看皇上,“奴婢不敢。只是皇上心中余恨未消,如此岂不更解气。”
言蹊跪地,拖拽叶瑟手臂,“娘娘,仔细伤口感染,留下病根。”
叶瑟只觉天地间所有的雨都落向自己。真好啊。人们不能给予她的偏爱,雨都给了她。她真想让雨水将这罪恶宫城冲刷得干干净净,将自己心中不堪的感情冲刷干净,最好把自己冲走,冲到随便哪个地方,都比这黄金屋干净。
弘历好不容易放下尊容,向她伸出手,“你且起来,过去的一切,朕忘得干净。我们重新开始。”
可叶瑟看都不看他,自未搭他的手。他一只手,接住的,只有倾盆大雨。言蹊仍在乞求她爱惜自己身体,弘历冲言蹊厉声道:“你退下吧。一个成年人,该知如何保护自己。”
弘历也未撑伞,全身浑湿地消失于大雨深处。回宫后,他命三名太医蹲守永和宫三天三夜,以备险情,另派两名太医至小祠堂,防止云贵嫔旧疾复萌。
永璜见皇阿玛走了,自己仍无颜面见她。将一柄伞塞至言蹊手中,恳求道:“为你家娘娘撑上吧,终究好受些。”
言蹊一把推开伞,“娘娘如今这般,还不是为你所害。有时,爱是爱。可另一些时候,不爱,才是爱。”
永璜隐约明白她的意思。眼见心爱之人沐在瓢泼大雨之中,他痛恨自己的自私与怯懦,可他既不能护她周全,便没必要再现身了。这座城,这宫城中的每一个人,生杀大权皆在皇阿玛手中。在君王的尊严面前,一切人的尊严皆不尊贵。他奔至湖边,她还跪在雨中。他在雨中吹着幽怨的笛声。雨水从笛孔流走,听来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叶瑟觉身子虚透了,伤口也撕扯着疼,眼见自己要犯老毛病,晕倒在地,甚而有了濒死的幻觉。她突唤“言蹊”,言蹊奔来。她虚弱地伏在言蹊肩头,不再置气,不想晕倒。因为,为他们,不值得。
曾经,云锦就死在她面前。那么凉,那么伤,那么真实。她不要活成云锦那样,不要活成后宫诸位嫔妃那样,不要活成男人的附属品。凭什么她要昏厥,她来生病,为他们死去活来。
“言蹊”,她紧紧抓住言蹊衣角,“扶我上轿,我们回家。”
她已离去许久,湖边的笛声犹在肝肠寸断。
回宫后,她速退掉湿衣,到暖炕,裹了五层棉被,将自己的身子暖过来。言蹊简单为她处理伤口后,她问:“有姜汤么?”玉怜端了一炉进来,她想都没想一口饮尽。听说太医送来补汤,她加了几倍的份量喝下。
言蹊一时愕然,可不管怎样,娘娘爱惜自己,她总是安慰的。
睡了半天一夜,她醒来,觉得身体轻快,并未生病。那身体的痛,心中的痛,明明铺天盖地,明明近在昨日。可宫女将珠帘绣幕扯开的一瞬,她头一次感到,宫中的第一缕阳光这般明媚。
第27章 缘定母子()
足有七日,叶瑟浑浑噩噩,靠采花、制胭脂打发时光。这日午后,皇后唤众嫔妃茶叙,叶瑟以风寒为由推了。一刻钟后,太监到永和宫请,“娘娘,您今个儿可务去一趟,皇上同太后也在呢。”
叶瑟懒懒抬头,却不答话。心中对皇上的怨气还未散尽,若他在,自己更不去了。
太监继续跪求,“娘娘今儿若不去,万岁爷说小的也不必回了。今儿可是有要事待商,娘娘就露个面吧。”
叶瑟明白宫中下人的难处,未经梳妆便随太监去了。明明去晚了,却未致歉便坐下。
娴妃娘娘悠悠放下手中官窑彩绘茶盏,“可又多了位慧贵妃呢”,随即瞥见慧贵妃面色生冰,立时住嘴。
皇后今日似对她格外热络,“闲聚不论早晚,云妹妹快坐。”
片刻,又有人步入、请安。叶瑟一听,惊抬头,来者竟是永璜。
她依然不知如何面对他,不自觉地揉起衣袖,坐立难安。
皇上却难得温和,“随意坐吧,璜儿,都是你额娘。”永璜尴尬地在百花中间落座,还刻意避叶瑟远远的。
皇上速啜一口茶,“众位爱妃,今个儿将大伙聚来,只为一事。永璜到了婚配年龄,但既没婚配,便是孩子,没额娘照拂和安排嫁娶诸事终究不便。今个儿,便为永璜选额娘。”
娴妃表情已极不自然,她曾养过永璜三年,相处颇为愉快,可后来因些误会便弃养了。如今,皇上大张旗鼓地为永璜选额娘,不是打自己脸么。
皇上伏下身子,恭谨为皇太后斟茶,“皇额娘,这等大事,还是您来定吧。”
太后这日着西洋绸子,格外容光焕发,“偏这家倚那家的得罪人买卖,哀家可不揽。”
皇上又笑言,“也算不得顶大的事,皇额娘您就随意指一人。”
太后刚饮完茶,又取来果盘中的水果,“若哀家看啊,都好。不如让璜儿自己选吧。”
永璜一个都不想选,于是推脱,“儿臣谨听皇阿玛吩咐。”
皇上久盯叶瑟,不语,皇后轻易捕捉这一切。皇上转头问,“那皇后心里可有主意?”
“阿哥,终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