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第4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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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钦佩。全清原来不过是个游方道士,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指责他行事孟浪,确实是胆大之极。
徐渭却不着恼,笑道:“我如何行事孟浪,还请道长直言!”
“这些债后面是州县乡里的缙绅,他们平时放贷出去,为的就是在荒年时候兼并还不起债小民的田宅妻女。那些还不起债人的田宅妻女就是就是这些猛虎口中的饵食,您这么做便是虎口夺食,如何不是行事孟浪?”
“呵呵!”徐渭笑了起来:“当初收购生丝的时候何尝不也是从那些缙绅口中夺食,为何道长当初不出来反对,反而出手相助呢?”
“那如何一样?商贾之事原本就低贱,非士大夫当为,虽然江南缙绅多有参与从中牟利,但还是要隔了一层。若是闹大了撕破脸大家都不好看,但购置田宅,耕读传家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也怪不到他们头上。反倒是大人您这么做,一个放贷取利,压榨小民的罪名肯定是跑不脱了!”
“道长果然是明见万里!”徐渭听到这里,却不着恼,反倒大笑起来,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全清:“这是大掌柜前些日子给我的一封信,你先仔细看看就明白了!”
全清刚看了几行字,便抬起头错愕的看了徐渭一眼,又低头看了下去,半响之后他放下书信叹道:“原来大掌柜早有吩咐,却是贫道多事了,还请徐相公恕罪!”
“道长也是为了大局考虑,何罪之有!”徐渭笑道:“只是徐某的确没有向大掌柜请示,却是没有欺瞒你!”说到这里,他看到桌边众人都是一脸的疑惑,便将周可成写给他的信笺交给其他人一一看过,待其都看完了。徐渭方才肃容道:“大掌柜在信中说了,他已经为倭国幕府西国之探题,又攻略大和一国。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两年时间内倭国之九州、西国、四国等地便会屈膝投降。到了那个时候,大明东南之倭乱便是无根之草、无本之木,覆灭便是指日间的事情。但这样一来,在朝廷眼里我等就是眼中刺,肉中钉了,你们都明白了吧?”
圆桌旁众人纷纷点头,作为兰芳社在金山港的高层,他们当然知道眼前流淌的不啻是一条金河,之所以上至胡宗宪、下至地方缙绅坐视他们将其揽入怀中,只不过是因为眼前有更加难以对付的对手——以汪直为首的各路海寇。而这些海寇的贸易口岸、修船、雇佣兵、补给的地方便是在日本列岛西南角的的平户、周防、列马等地区。假如周可成真的能够如信中说的那样将“西国探题”这个空头衔变为现实,就无异于切断了这些海寇的血管。他们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投降大明,要么投降周可成。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意味着兰芳社与大明这个庞然大物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缓冲物。
“您的意思是社团要和大明开战?”文俊成脸色惨白的问道。
“未必,但是江南的缙绅肯定会在朝廷中兴风作浪,要朝廷讨伐社团,以迫使我们让出利益来!这个是毫无疑问的!”
“您的意思是社团要和大明开战?”文俊成脸色惨白的问道。
“未必,但是江南的缙绅肯定会在朝廷中兴风作浪,要朝廷讨伐社团,以迫使我们把倒嘴的利益吐出来,这个是毫无疑问的!”
第两百五十一章弊病()
圆桌旁的众人神色各异,全清、森可成神色淡然;龚宇一脸的激愤;而文俊成、朱正育则惶惶不安。徐渭看在眼里,暗想全清与森可成一个是游方道士,一个是倭人武士,要么与朝廷动手早有心理准备,要么是不在乎;而龚宇从失业机户好不容易成为了纺纱厂的管事,却又要被打回原形,自然是激愤不已;而文俊成与朱正育都是有家有业,虽然从兰芳社得了许多好处,但患得患失的心思还是多了些。
“徐相公,那你有没有什么对策呢?”文俊成问道。
“对策自然是有的!”徐渭笑道:“其实大掌柜已经在信笺里提到了!”
“啊,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呵呵!”徐渭笑了起来:“对策无非有二,其一便是乘着还没有撕破脸的功夫,尽可能多迁徙一些人去东番,那边气候温暖,土地肥沃,又正处海上通衢之地,只要有上百万人,东至扶桑、朝鲜、北岛、琉球;南至安南、马刺甲、爪哇、印度、阿刺伯皆可,即便与朝廷闹翻了,子孙富贵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第二条对策呢?”文俊成问道,显然扬帆出海当富家翁对他的吸引力不是太大,毕竟对于那时候的大明人来说,云南贵州都是烟瘴之地,更不要说徐渭口中的东番、扶桑、爪哇、安南了。没有寸土的穷汉也还罢了,像他这样已经饶有资财的丢掉祖宗陵墓去那些蛮荒之地未免太难了,说到底都是变卖田产换个地方当富家翁,那为啥不去四川、陕西或者湖南这些偏远身份?偏要去那些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呢?
“第二条就要麻烦多了!”徐渭问道:“文先生,你说为啥我们所做的事情明明帮了那么多人,却只得罪几个缙绅,到头来却会被逼得要上船跑路?”
文俊成苦笑道:“这还不简单,缙绅人数虽少,但却有功名在身,我们虽然帮了许多小民,但又有什么用?他们一做不得官,二在士林里又没有名声,不得上达天听呀!”
“不错,一没有功名,二不达天听!”徐渭笑道:“那第二条路就是让我们的人也有功名,让我们的声音也上抵天听来!”
“这,这个如何做到?”文俊成一愣,旁边的朱正育却一拍大腿:“徐相公莫非要来个榜下捉婿?”
“果然是妙策!”
文俊成与龚宇击掌叫绝,而森可成却是一脸的茫然,不知朱正育说的什么。原来这榜下捉婿说的乃是宋代的一种风俗,即每当东华门外发榜之时,东京汴梁有待嫁女子的富家便在榜下等待,待到中榜之士子便拖回家中为婿,借此成为官眷。森可成是异国之人,自然不知道这背后的典故,
“徐相公这计策虽妙但却有个麻烦!”全清捻须道:“我等哪来未曾婚配的女儿出嫁?”
“这有什么难的?”朱正育笑道:“朱某族中未曾婚配之妙龄女子便有十余人,那进士公若是觉得颜色不足,至多去那行院中选一二未曾梳笼之清倌人,替其赎身之后收养为义女,然后作为侍妾一同嫁过去便是了!”
“朱兄此法虽妙,徐某却以为不足取!”徐渭笑道:“世人皆知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本朝最重读书人,只要是中了进士的,他日必然金紫加身,富贵满门,你现在送银子送女人过去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到了关键时候还是不会替你说话的!”
“那徐相公的意思是?”
“很简单!选择贫穷之士子加以资助,待其考上之后,再借其力上达天听!”
朱正育问道:“那若是其考上之后便翻脸不认人呢?”
徐渭笑道:“朱兄应该听说过同年吧?你见过有士子不认同年之情的吗?”
“这倒是未曾听说的!”
“这又是为何呢?”
“若是不认便在同年里名声恶了,将来在官场上少了一大臂助,孤立无援,是以少有士人不认同年之谊的!”
“不错,那同得我兰芳社之助获得功名的何尝又不是一党?若是他不认这个,何尝不是不认当初同党之人?再说他为官之后,哪里不需用银子?只要他肯替我兰芳社说话,银子的事情又何须他操心?自然有人替他办的妥妥的,反正本朝的那些官儿若是想成事不易,想要坏事却是不难。我兰芳社又不需要他们成事,只要他们不让那些想要对付我们的人成事就好了!要求不高,好处却不少,他们为何不愿意做?”
徐渭这番话对明朝政治制度的批判可谓是入木三分,圆桌旁这几位还听不出其中妙处来,如果周可成此时也在旁边,恐怕立刻就要击掌叫好了。众所周知,明王朝自从太祖朱元璋在查办胡惟庸案之后,废除了丞相,革除了中书省,并严格规定嗣君不得再立丞相;臣下敢有奏请说立者,处以重刑。自此以后两百余年明朝便成了一个没有丞相的王朝。换句话说,按照明王朝的政体,政府首脑这个位置是由身为国家元首的皇帝本人兼任的,无论是被称为“内相”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还是首辅,他们一没有人事任免权;二没有权力开府招募属官;三没有决策权,实际上都不过是皇帝的秘书。
应该来说,朱元璋的这一行为是符合皇权制度发展的方向的。(附带说一句:一个事物只有在将其所有的合理性消耗殆尽之后,才会走下历史的舞台。皇权制度也是一样,当遇到问题的时候,皇权制度不会分散权力,而是采用集中权力的办法来解决问题。他会把权力越来越集中到皇帝一个人身上,把皇帝变成这个权力机器中最关键的那个零件,对皇帝提出越来越高的要求,使其能够承担这一责任,最后当帝国完蛋的时候,那皇帝制度也就跟着完蛋了。满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满清的绝大部分皇帝几乎都是劳模,按照封建专制皇权的角度看,他们基本都是好皇帝。所以满清完蛋后就再也没有皇帝了,因为再也没法通过集中皇权的方式解决问题了,皇权制度的合理性已经被彻底耗尽了。)但他的后代里没有几个人有这个能力身兼两职的,甚至有这个意愿的都不多,其结果就是政府首脑缺位,只能由首辅+司礼监+六部尚书凑合起来维持。
第两百五十二章结党()
这对于皇权来说也许未必是坏事(不会有人谋朝篡位),但对于国家来说就是灾难了。因为这种多头执政的结果必然是推卸责任、相互攻击、行政效率底下。就拿本书中的大明天子嘉靖皇帝为例,很多明史爱好者认为他英明神武,隐身于幕后却将诸多大臣玩弄于股掌之间,从皇权的角度上讲也许有几分道理,但从国家统治者的角度看就是荒谬了。
在嘉靖的统治前期,他坐视俺答汗驱逐了察哈尔汗于辽东,征服了东起宣化、西至青海、北抵戈壁、南至长城的广袤土地,控制了对于北方实力消涨有决定性意义的河套地区,大批汉族农民出塞投奔蒙古政权,极大地增强了俺答汗的经济和军事实力,以至于其有能力在土默特川筑城而居。其结果就是从嘉靖中叶开始,北方的边防压力陡然加大,在1550年甚至出现了蒙古大军兵临北京城下,朝廷大军困守城中不敢出,坐视蒙古人在城外劫掠八日,满足其通商的要求后方才离去的奇怪现象。显然,这一切与嘉靖皇帝的“隐摄”的执政方式是分不开的。
因此在这种政治制度下,只要皇帝不是一个拥有出色行政能力的工作狂(现实中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明王朝就是一个发动机不定期熄火的汽车,想要他做什么很难,但不让他做什么却很容易。即便是权倾天下,执掌首辅之位二十年的严嵩父子,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权力基础只是维系于天子一人的好恶,但问题是身居道宫之中的嘉靖又是出了名的心思深沉、喜怒无常。其上申韩者,其下必佛老,一个没有稳固权力基础的辅臣,又怎么会有坚定的意志来执行一个很可能会遭遇挫折的政策呢?无论是用金钱收买、士林的舆论、同僚的攻击、内廷的风声都可以影响辅臣的意愿,而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