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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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几天后,开始兴起一片恐慌。开始有些股票炒手,意识到这种股价实在太夸张,完全不可能维持。经过他们仔细算计,觉得最好尽快在股价高点脱手。由于市场上的供给量上升,股价应声下跌。其他投资者见到价格下跌,也想赶快收手离场。就这样,股票价格持续暴跌,简直就像一场雪崩。为了稳定股价,法国央行行长(也就是约翰·劳本人)决定买进密西西比公司的股票,但最终还是无以为继,耗尽了央行所有资金。到了这步田地,法国主计长(仍然是约翰·劳本人)又下令印制更多钞票,才能继续购买更多股票。就这样,整个法国金融体系就成了一个大泡沫。无论约翰·劳的金融『操』作再怎么高明,仍然无力回天。密西西比公司的股价从每股10000里弗大跌至每股1000里弗,接着更是彻底崩溃,再也没有任何价值。到了这一刻,法国央行和国库手中只有大量如壁纸的股票,再也没有任何金钱。那些最大的股票炒手多半得以及时脱手,所以几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小型投资人则是倾家『荡』产,许多因而『自杀』。
密西西比泡沫可以说是史上最惨烈的一次金融崩溃。法国王室的金融体系一直没能真正走出这场重大的打击。密西西比公司利用其政治影响力『操』纵股价、推动购买热『潮』,结果让法国人民对法国金融系统和国王的金融智慧都失去信心。路易十五越来越难推动各种信贷计划,而这也成为法国海外领土逐渐落入英国手中的主因之一。在当时,英国仍然可以轻松用低利率取得贷款,但法国不仅贷款困难,还得付出高额的利息。为了要处理日益高筑的债台,法国国王只能越借越多,而利率也越借越高。最后来到路易十六,他在祖父驾崩后继位,但在18世纪80年代却发现年度预算有一半都得拿来支付利息,财政已濒临破产。到了1789年,他迫于无奈,不得不召开已经长达一个半世纪未曾召开的三级会议,希望能解决这项危机。就这样,法国大革命揭开了序幕。
法国海外霸权分崩离析的同时,大英帝国却是急遽扩张。大英帝国就像先前的荷兰帝国,主要是由民间股份公司所建立及管理,而这些公司也都在伦敦证券交易所上市。例如英国在北美的第一批殖民地成立于17世纪初,建立者都是民间股份公司,例如伦敦公司(londonpany)、普利茅斯公司(plymouthpany)、多切斯特公司(dorchesterpany)和马萨诸塞公司(massachusettspany)。
至于打下印度次大陆的,同样也不是英国官方,而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佣兵。这家公司的成就甚至比荷兰东印度公司更加辉煌。公司总部位于伦敦的利德贺街(leadenhallstreet),而在近一世纪的时间里,这家公司就是从这里统治着一整个儿强大的印度帝国,掌握着多达35万士兵的庞大军力,就连英国王室也只能自叹弗如。一直要到1858年,英国王室才将印度及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军队收编国有。当时拿破仑曾嘲笑英国,说他们是个“店小二的民族”(nationofshopkeepers)。只不过,就是这群店小二打败了拿破仑本人,还建立起有史以来最大的帝国。
以资本之名
虽然印度尼西亚和印度分别在1800和1858年由荷兰和英国收归国有,但资本主义和帝国的关系非但没有结束,反而是在19世纪变得更为紧密。股份公司不再需要自己建立及管理殖民地,而是由经理和大股东直接在伦敦、阿姆斯特丹和巴黎与政治权力牵线接轨,直接由国家来帮忙维护利益。正如马克思和其他社会批评家所开的玩笑,西方『政府』几乎就像是资本家的工会。
讲到国家如何为资本家服务,最恶名昭彰的例子就是中英第一次鸦片战争(1840~1842)。在19世纪上半叶,英国东印度公司和杂物商靠着向中国出口『药』物(特别是鸦片)而发了大财。数百万中国人成了瘾君子,国家的经济和社会都大受影响。30年代后期,中国『政府』发布禁烟令,但英国『药』商完全无视这项律令。于是,中国当局开始没收、销毁鸦片。这些鸦片烟商与英国国会和首相关系良好,许多议员和部长其实都持有烟商公司的股票,因此向『政府』施压,要求采取行动。
1840年,英国正式以“自由贸易”为名,向中国宣战。此役英国轻松获胜。中国人太过自信,却完全敌不过英国如同奇迹般的新式武器:汽船、重型火炮、火箭,以及可连发的步枪。在接下来的和平条约中,中国同意不限制英国烟商的活动,并且还要赔偿中国军方造成的损失。此外,英国要求并取得了香港的使用权,于是香港就成了他们安全的贩毒基地。直到1997年,香港才回归中国。在19世纪末,中国鸦片成瘾者约有4000万,足足占了全国人口110。{93}
第50章 资本主义教条(4)()
埃及同样也遭到英国资本主义的毒手。在19世纪,法国和英国的投资者将大笔资金借给埃及的统治者,先是投资兴筑苏伊士运河,后来还有一些比较失败的计划。埃及的债务逐渐膨胀,欧洲这些债权人也逐渐『插』手埃及的国内事务。到了1881年,埃及民族主义者忍无可忍,起身反抗,单方面宣布废除一切外债。这让维多利亚女王很不高兴。一年后,她就派出大军前往尼罗河,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埃及都还是英国的“保护国”。
为了投资人利益而发动的战争绝不只这两场而已。事实上,连战争本身都可以像鸦片一样变成商品。1821年,希腊人起身反抗奥斯曼帝国,英国自由和浪漫圈子的人大感同情,甚至像诗人拜伦就亲自前往希腊,与这些反叛分子并肩作战。但就在同时,伦敦金融家看到的是大好商机。他们向反抗军领袖提议,在伦敦证券交易所上市发行债券,为希腊反抗筹资。而如果最后希腊独立成功,就要连本带利偿还。于是,民间投资者有的为了利润,有的出于同情,也或者兼而有之,纷纷买入这种债券。至于这种希腊起义债券在伦敦证交所的价格,就随着希腊当地的战情起起伏伏。土耳其慢慢地占了上风,眼看反抗军就要战败,而债券持有人就快输到脱裤了。但就在此时,正因为债券持有人的利益就是国家的利益,英国组织起一支国际舰队,在1827年的纳瓦里诺战役一举击溃奥斯曼帝国的主要舰队。从此,受到长达几世纪的征服统治后,希腊终于自由了。只不过,自由的代价就是一大笔巨额债务,这个新成立的国家根本无力偿还。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间,希腊经济都被欠英国的债务压得喘不过气。
资本和政治这两者的紧密相拥,对信贷市场有深远的影响。一个市场究竟能得到多少信贷,不能只看经济因素(例如发现新的油田、发明新的机器),而也得考虑政治事件的影响,例如政权更迭或是采取了更积极的外交政策。诺瓦里诺战役之后,英国资本家投资高风险海外交易的意愿就更高了。他们亲眼证实,如果外国债务人拒绝偿还贷款,女王陛下的军队就会去为他们讨债。
正因如此,今天在判断某个国家的信用评级时,经济体系是否健全远比天然资源的多寡更为重要。信用评级代表的是国家清偿债务的可能『性』。除了纯粹的经济数据外,也会考虑政治、社会甚至文化因素。就算是拥有丰富石油蕴藏量的产油国,如果『政府』专制、司法腐败,信用评级通常也不高。这么一来,因为难以取得必要资金开发石油资源,很可能这个国家就只能这样坐在金矿上穷困度日。与此相对的是,如果某个国家虽然缺少自然资源,却有自由的『政府』、和平的环境,以及公正的司法系统,它就可能得到较高的信用评级。这样一来,就能以低廉的代价取得相当的资金,撑起良好的教育体系、发展出蓬勃的全新高科技产业。
对自由市场的崇拜
资本和政治的关系如此紧密交结,不论是经济学家、政治家还是一般民众都有许多热烈的争论。死忠的资本主义者很可能会表示,资本当然会影响政治,但政治绝不应该『插』手资本的事。他们认为,如果『政府』干预市场,市场必然会被政治利益所左右而做出不智的投资决定。举例来说,『政府』很可能会向产业界课重税,再用这笔钱设置大笔的失业救济金,讨好大众选民。在商人眼中,当然『政府』最好都别管事,让钱都留在商人口袋里。他们宣称,有了这些钱,他们就会继续开设新的工厂,让现在失业的人都能有工作。
这种观点就会认为,最明智的经济政策就是让政治不要干预经济,将税收和『政府』管制都减到最低,将一切交给市场力量,让其自由发挥。这样一来,正因为民间投资人完全没有政治考虑,他们会将资金投向获利最高的区块,于是带来最高的经济成长。所以,不管对企业家或劳工来说,最好『政府』就是无为而治。到了今天,资本主义教条最常见也最有影响力的分身就是自由市场主义。如果是对自由市场最死忠的支持者,不仅会认为国家不该出兵影响国际事务,甚至也会批评国内的种种福利政策。他们对『政府』的建议,会和老庄思想不谋而合:无为而治,什么都别管。
然而,如果讲到最极端的情况,相信自由市场的概念其实就像相信圣诞老人一样天真。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完全不受政治影响的市场。毕竟,经济最重要的资源就是“信任”,而信任这种东西总是得面对种种的坑蒙拐骗。光靠着市场本身,并无法避免诈欺、窃盗和暴力的行为。这些事得由政治系统下手,立法禁止欺诈,并用警察、法庭和监狱来执行法律。如果国王或『政府』行事不力,无法做到适当的市场规范,就会失去信任、使信用缩水,而经济也会衰退。不论是1719年的密西西比泡沫,还是2007年美国房地产泡沫带来的信用紧缩和经济衰退,都一再提醒着我们这些教训。
资本主义的地狱
我们之所以不该让市场有完全自由发挥的机会,还有另一个更基本的原因。亚当·斯密说,鞋匠赚到多余的利润之后,会用来雇用更多助手。这么一来,因为多余利润能促进生产、雇用更多人,似乎就代表着自私自利和贪婪也可能对全体人类有利。
只不过,如果贪婪的鞋匠靠的是缩减工资、增加工时来增加利润,情况又会如何?课本上的答案是:自由市场会保护员工。如果鞋匠付的薪水太少、要求又太多,那些最优秀的员工当然就会离职,去为他的竞争对手工作。这下子,这位黑心老板手上就只剩下最差劲的员工,甚至一个员工都不剩。于是他一定得改变管理方式,不然就只能关门大吉。他的贪婪会『逼』他善待自己的员工。
这个理论听来十分完美,但实际上却是漏洞百出。如果真的是完全自由的市场,没有国王或神职人员来监督,贪婪的资本家就能够通过垄断或串通来打击劳工。例如,假设某个国家只有一家制鞋厂或是所有制鞋厂都合谋同时降低工资,劳工就无法用换工作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更可怕的是,老板还可能用劳动偿债甚至奴隶制度来限制劳工的自由。在中世纪结束的时候,基督教欧洲几乎完全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