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顺宗(唐朝吴老二)-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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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来了。”
验过文书后,守门士兵将城门打开,领兵的将军向守门军将要了个向导,又派人开道。杜黄裳掀开窗帘向外望去,城内冷冷清清,晋阳仿照长安,拆了城内各坊的围墙,开了许多商铺,比起杜黄裳当年在此确实是气象一新,只是商铺大多关门,而且路过街口时总会猛然看见几颗人头,让人心里不觉会跳一下。路上的行人见这一支人马过来,漠然地站到路边,看遮这支胸甲上绘豹纹的骑兵过去,个个眉头紧皱。看得杜黄裳心里也是沉重,把窗帘又放下了。
转过一个街口,就到得节度官署。官署里面的冷清却不输给大街上,门口连守门的士兵都没有,只有几个刚知道消息的参军从事赶出来迎接。马车停下时,近卫军士兵自动散开,护住前后左右。杜黄裳在随从搀扶下下车活动了几下后,不知对谁说道:
“到底年岁大了,浑身酸疼。”
说罢就问小吏道:
“李节度使安在?”
小吏回答道:
“回禀杜相公,自前日起,为安定局势,李大人就搬到城外和老兵们同住了。其他官员也奉命上城上街,带上士兵衙役维持治安。只有苏判官居中提调。”
杜黄裳作色道:
“胡闹,是谁出的馊主意?”
小吏垂首道:
“是苏判官出的主意。”
“什么苏判官?”
“就是苏弘苏判官,自李大人出城后,苏先生就在自己房里房外堆满的柴火,只要李大人有什么意外,苏先生就打算自焚。”
杜黄裳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这个苏弘乃是刘辟女婿苏强的兄长,原本在晋州幕府,苏强坐刘辟谋反被诛杀后,虽然没有追究到苏弘,但是苏弘也因此被免归,没有人再敢征用他,日子自然过得也穷困不堪。李庸到河中后,知道苏弘是个人才,特地上书道:“弘有才行,不可以其弟故废之,请辟为判官。”
宰相中有人认为不可,杜黄裳就是其中一个,不过皇帝却很赞成,李诵说:“假使苏强不死,真有才干的话还能再起用,何况苏弘呢?”于是李庸就把苏弘召入了河中晋绛节度幕府,任判官。看来苏弘很感激李庸,打算士为知己者死了。杜黄裳沉吟了一会,道:
“这几日城外老兵可有异动?”
小吏苦笑道:
“自节度大人出城,老兵们倒是不再闹了,可是眼看年关降至,城外人越来越多,谁也保不准到时候会出什么事。大家心都悬着呢,城中许多人家已经开始往外地跑了,杜相公,您看这城里,哪里还有一点要过年的样子?”
杜黄裳却不回答,以他的身份,能够和小吏这样说话已属难得,道:
“苏判官现在在哪里?速去带他来见本相。”
小吏道:
“是,苏判官去刺史府了,下官这就去找。请杜相公上堂歇息。”
杜黄裳就在随从搀扶下走进节度官署,负责保护他的近卫军将军却不敢松懈,见节度官署防卫力量薄弱,就又派了一队人进到官署。
“唉,可惜,可惜!只要再给我半个人头的位置,这一箭就能射出去了。”
街口的一座酒楼上,一个三十几岁的精瘦汉子放下手中的铁弓,叹息道。
“没想到这个老东西来得这么快,若是在路上设伏干他一票,咱们这次就发了。”
坐在他身后的一张桌子上的一个胖子咽下嘴里的肉,附和道。
坐在胖子对面的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斟起酒一饮而尽道:
“急甚么?眼下局势在我等掌握之中,他一个糟老头子来能做得甚事?咱们先看看他能出什么花来,等过几日咱们的人一到,就闹他个天翻地覆。大人可是答应了咱们事成后有重赏的。老二,老三,老四,到时候把你们在洛阳的相好接过来,咱也过过当官吃肉的日子。”
坐在暗影里的一个人吃吃笑道:
“到那时接甚么相好?额可听说这刺史的小姐长得不错冽,肥肥肉肉地,到时候你们可别跟额抢……”
节度使官署二堂内,杜黄裳面沉似水做在案后,刚刚到来的苏弘蓬头垢面,身上的官服看来也好几天没有洗了,看来劳累的不轻,看到堂上一身紫衣的杜黄裳,显得局促不安,别别扭扭上前见礼道:
“罪人苏弘见过杜相公。”
杜黄裳眼皮都不抬,道:
“免礼。苏判官,皇上既然没有追究你的罪过,你就不必自称罪人了,一切如常。你且坐下会话。”
“谢相公。”
苏弘屁股刚挨上椅子,就听到杜黄裳一拍桌子,厉声问道:
“苏弘,你好大的胆子,听说是你怂恿李节度使孤身涉险,与乱兵同住?”
苏弘一惊,猛地站起来,见杜黄裳正恶狠狠地盯着他,满腹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满眼含泪,跪下道:
“杜相公请息怒,非是苏弘要陷李大人于险地,而是情势急迫,不得不如此。不然,晋阳危矣,河中危矣。请杜相公听苏某一言。”
杜黄裳面色不变,请求挥手,见堂内众人都已退出,道:
“你且说来。”
杜黄裳的面色渐渐柔和了,道:
“苏判官请起,是本相错怪你了。苏判官,如此说来,是有人从中操纵,意图不轨了?”
第142章()
杜黄裳的面色渐渐柔和了,道:
“苏判官请起,是本相错怪你了。苏判官,如此说来,是有人从中操纵,意图不轨了?”
苏弘道:
“正是。那人用下官那不肖弟弟的事来激下官。下官情知那不肖弟弟犯的是谋逆大罪,皇上不降罪于我家,已是天恩浩荡,哪里还敢心存怨念?下官本想当时拒绝,却知道眼下情势危急,见那人说得头头是道,想探听些机密,故而虚与委蛇。此事节度大人尽皆知晓。若非杜相公亲临,下官也不敢讲与第三人听。自恩使大人出城后,下官每日受人指点,真是连死了的心都有了。”
说罢,伏地哭泣。杜黄裳继续问道:
“那你探听出多少了呢?”
“那人对下官还不是十分信任,只是让下官这几日留心等他消息。下官揣测他的言语,此事似乎和一个胸怀野心的强藩有关。”
杜黄裳点点头,道:
“苏判官一片忠心,待事平之后,本相定联合李节度使向皇上保举。皇上仁德,刘辟作乱按律当夷灭九族,皇上只诛其三族;李琦身为宗室谋反,有司论当罪及大功亲,陛下只诛其父子二人。皇上曾言,朕所宝者,惟贤才耳,又曾言倘使苏强仍在,若真有才干,也当举用,何况苏弘乎?苏判官深明大义,此次若能立下大功,陛下必然大加封赏。这几日还要劳烦苏判官继续委屈了。”
苏弘道:
“下官只盼能洗刷门楣,哪里敢奢求什么封赏?”
杜黄裳又好言抚慰了几句,让苏弘自去了。这边苏弘离去,那边杜黄裳唤过幕僚来道:
“苏弘所言,和粮秣统计司的报告倒是不差分毫。若非陛下仁德在先,苏弘心怀感激,此次动荡必然会危及国本埃”
隋末,李渊父子从晋阳起兵,入主关中,最终定鼎天下。晋阳也因为这个缘故成为唐朝地位仅次于长安、洛阳的大都市,为唐三都之一。如果晋阳陷落,对唐朝廷的打击是无法想象的,唐建立以来,晋阳只失陷过两次,一次是唐初刘武周南征时,一次是安史之乱时。
站在晋阳城北门上远望远处的汾河似一条银白的带子蜿蜒而来(好熟悉的句子),群山连绵起伏,果然是龙兴之地,气象非凡。只是城下密密麻麻的帐篷破坏了这壮丽的北国风光。这些帐篷都是自军营仓库调来,里面住的是许多身经百战的老兵,虽然这老兵也可能仅仅三十出头。如果处置不当,这些人拿起武器,就将成为震动天下的力量,如果处置得宜,那么唐朝廷的整军计划就将如期推行,唐朝的中兴就有了希望。
城外的一顶帐篷的门帘掀了起来,站在两边的士兵躬身道:
“大人。”
出来的正是河中晋绛节度使李庸。节度使虽然军民都管,一般都敬称大帅,令公,但是李庸文官出身,又出自中央,知道朝廷有志削藩,故而禁止手下称其为帅。
“李大人!”“李大人!”“李大人!”
李庸一出来,帐篷外围着的许多人就都拥了上来。李庸这两三天和老兵们同吃同住,一团和气,笑脸迎人,一点官架子也没有,再加上出任河中晋绛节度使来施政有方,官声颇佳,所以老兵们倒也不曾为难与他,倒是这几日李庸闲逛闲逛就把所有营盘都逛遍了。经常和老兵聊天,尤其是返乡又回来的老兵,几个领头的见他只问政事生产如何,并不劝人回去,对他的看管倒也不是很紧。
李庸扫了一眼,都是些领头的,就道:
“各位都等在这里干什么?”
其中一个高声道:
“刚刚在南门的弟兄看到了朝廷派来的宣慰安抚使大人的车驾入城,特来请李大人示下朝廷将如何安置我等?”
李庸道:
“这个本节度不是老早就告诉各位了吗?皇上说,各位都是立下过战功的忠勇将士,衣食无着他老人家也很难过。朝廷怎么会眼看着大家受冻挨饿呢?皇上说,不会让大家没有饭吃没有衣穿的,不但要有,而且要吃得好,穿的好。实际上,咱们各位不当兵后干什么,皇上早就想好了,皇上圣明着呢。本来给诸位遣散费的目的是让大家回乡看看,新年一过,自然就会有乡官上门,知会各位做什么事情。不料各位听信了不知哪里来的谣言,以为朝廷对各位不管不问了,都到了晋阳来,害得本官大冷天的也不能在家睡觉。”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人群中挤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兵来,下跪磕头道:
“节度使大人是好官,惊动了节度使大人草民心里也不安稳,在此小的皇甫敬给您磕头陪罪。只是想请李大人透露一二,朝廷会怎么安置我们。还有,宣慰安抚使大人进城已经有好一会了,为什么还不来宣慰安抚我等?”
李庸道:
“唉呀,我说各位,宣慰安抚使大人可不只是来宣慰安抚你们的。再说,你们知道来得是谁吗?来得是杜相公,那可是执政事笔的宰相。人都到了,还怕再多等一会吗?”
一个年轻的却沉不住气道:
“小的们不知道什么杜相公,政事笔,小的只知道人不吃饭就会饿死,不穿衣就会冻死。多等一会也不行。”
李庸厉声道:
“自从各位来到晋阳,可曾冻死一人,饿死一人?按理各位都已经不在军籍,朝廷不还是开仓供应各位饭食衣物吗?皇上仁德,还望各位稍安毋躁,不要中了小人奸计。杜相公年近七十,从长安六天不到就赶到了晋阳,朝廷的诚意诸位还看不到吗?”
论嘴皮子,这些老兵油子自然不是李庸对手,可是如果秀才遇见兵,那麻烦可就大了。住在各处的老兵都渐渐得了消息赶了过来,喧哗叫嚷声越来越大,李庸甚至能感觉到有人在煽风点火,额头上密密地冒出了细汗。身边的几名亲兵紧紧地把他围住,手已经攥到了刀把上,就在这时,一个眼尖的亲兵高喊道:
“大人,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