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枭臣-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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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月娘嗯了一声,经过家庭的剧变十四五岁的她成熟的很快,抬起略微有些湿润的双眼定定的看着李茂。
“凌云知晓我是怎样人,当日寄莲子羹传书,并非是我不知礼仪廉耻,实是当时心中慌乱不安,连续几日都没有睡好。”
李茂没想到吴月娘又提起那封试探的信笈,微微笑道:“男女授受不亲”
吴月娘打断了李茂的话,痴痴道:“若我父兄在世,定当舍了面皮一心求凌云共结连理,然,此俱往矣!”
李茂闻听汗颜,不管什么授受不亲,当日的确是他占了吴月娘的便宜。
这对一个古代女子来说,和真正发生关系没有太大区别。
看着这个原本应该是西门大官人续弦的正室,这个今年不过十五岁的少女,李茂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被人爱慕是值得欣喜之事,但李茂明白吴月娘所说的俱往矣是什么意思。
吴家家道中落已是必然,况且还流传着那些风言风语,即便李茂应下来,吴月娘都不敢答应。
礼教杀人不过如此。
吴月娘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笈,双手递给李茂。
“少女情怀总是诗,可惜我没有文采,今天就送香山居士的一首诗作别吧!”
李茂见吴月娘眼泪始终含在眼眶里,万万没想到当时只是不得已的亲密接触,便在少女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他当着吴月娘的面展开信笈,看到这首白居易的潜别离,心脏像是被狠狠的怼了一拳。
不得哭,潜别离。
不得语,暗相思。
两心之外无人知。
深笼夜锁独栖鸟,利剑春断连理枝。
河水虽浊有清日,乌头虽黑有白时。
惟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
白居易年轻时与出身普通人家的姑娘湘灵相爱,但由于门第观念和礼教阻碍,没能正式成婚。
分手时,白居易写了这首潜别离,虽然和李茂与吴月娘的情况不同,但情感多少类似。
李茂有点慌了,如果莲子羹下的试探之言是少女的懵懂之情,那么这次的潜别离绝对是剖开了心迹,同时还有不得哭,不得语,后会无期的怅然。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吴月娘起身朝李茂深施一礼,今日诀别之后他日嫁做他人妇,但这份不知从何而起的情感,她会埋藏在心底一辈子。
李茂看着吴月娘转身走出牢房,隐约可见一滴泪珠终于没绷住,慢慢的从眼角滚落腮边。
起身抬手嘴唇抖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只言片语。
吴月娘刚把面纱戴上,牢房外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她闪身退到一旁,就见几个皂隶急急冲向李茂的牢房,拿出锁枷把李茂锁住,还用铁链捆住了李茂的双手。
“你们这是何意?”李茂和吴月娘同时开口问道。
尤其是李茂发现这几个皂隶都是生面孔,不是清河县衙门里的差役。
薛太监捏着鼻子走进大牢,看着被锁拿的李茂,用眼神和差役确认没抓错人,冷哼一声说道。
“你的事儿发了,没想到你一个酸儒看起来道貌岸然,实际上却一肚子男盗女娼,天理昭彰你的报应到啦!”
第一三一章杀威棒()
吴月娘没听明白,看到几个差役锁拿李茂往外走,伸手阻拦道:“你们干什么?为什么锁拿凌云?”
薛太监没理会,差役将吴月娘推搡到一旁,留下吴月娘一个人呆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追出去。
李茂也有些稀里糊涂,庞万春案跟他没有任何关系,金银铺案已经被他收拾的干净明白。
最关键的是这不在他和老师陈文昭的计划中,难道事情有变?
李茂被带到县衙,走进大堂身不由己的跪倒在地,抬头望去果然不是老师陈文昭。
坐在主官堂位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人,知府胡师文在一旁陪坐着,唯独不见了本应该是主审的陈文昭。
何沂对未见过面的李茂很好奇,但亲眼看到李茂,和他心中所想的样子大相径庭。
李茂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这么一个早发的俊朗少年,竟然和两三件大案弊案有关,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何沂不是正经八百的官儿,野路子出身的他根本不会审案,施展的无非大内皇宫宫斗那一套,既然他得了势,自然是先让李茂开口认罪。
啪的一拍惊堂木,何沂尖细的嗓音提高几度道:“先来一百杀威棒,去去人犯身上的棱角锐气。”
在何沂眼中李茂除了秀才功名之外,无非是个半大孩子,只要用刑拿捏好一个度。
不管李茂和诸多案件有没有关系,最后必须有关系啊!
“尔等可知我乃东平府士子,座师乃是通判陈文昭”
李茂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生面孔的差役踹着腿弯跪下,继而被人按住四肢无法挣扎。
李茂曾经看过谢希大被打板子,但是轮到自身才知道这种刑罚不是人遭的罪,第一下就把他拍的惨叫。
一百杀威棒说的轻巧,但是在差役们毫不留手之下,直把李茂砸的血迹嫣然,皮开肉绽,让他不禁怀疑两条大腿是不是被打断了。
何沂眯着眼睛看到李茂挨了一百大板,鲜血浸透衣衫流淌在大堂上,李茂的脸色也惨白如纸没有了刚才的精神头。
“下跪人犯姓甚名谁?什么籍贯?还不从实招来。”何沂颇为自得瞥了胡师文一眼。
胡师文嘴角抽搐一下,何沂这么做侮辱斯文,置大宋潜规则于不顾。
赵天子有言不杀士大夫,李茂虽然仅仅是最低一级的士子,但也有秀才功名。
何沂的行径令胡师文反感,但他知道何沂的根脚,黄太尉还在王招宣府上暂且不提。
这两个阉人身后还有一个大太监杨戬,是他无论如何也招惹不起的官家红人。
对李茂的遭遇只能表示同情,最佳的选择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士子李茂祖籍东平府三合乡。”李茂没有糊涂,屁股上的疼痛反倒让他头脑清醒的很。
何沂微微点头,“李茂,可知因何锁拿你来堂前?既然是读书人应该足够聪明,还用咱家说的明白透彻吗?”
“学生法犯哪条还望大人明示,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到了这个地方还敢狡辩,再打二十大板让他明白明白。”何沂见李茂不配合,立即冷脸说道。
李茂现在知道为什么有屈打成招这句话了,光是一百二十大板就让他丢了半条命。
接下来如果再把老虎凳,辣椒水等等各种刑具尝一遍,除非他是信仰坚定的党员,否则非忍痛不过屈打成招啊!
“我乃东平府士子,你为主审缘何对我用刑?胡知府,如此侮辱斯文的行径,胡知府同为读书人出身,就眼看着不管吗?”
李茂此刻说话气息喘不均,但也不忘质问陪审的胡师文。
何沂见李茂挨了一百多棍棒,屁股估计已经没了型,却还如此牙尖嘴利,当即一拍桌案,“掌嘴。”
一个差役上前,手里拿着巴掌大的竹板,噼啪噼啪抽了李茂二十下。
李茂的脸顿时红肿,眼睛被肿起来的肉挤成了一条线,都快睁不开无法视物了。
“李茂,自己做过的亏心事这么快就忘了,本官提醒提醒你,庞万春劫杀青州苗家案金银铺案东平府科举舞弊案,还有吴府王氏出首”
李茂这时候真的有点懵,怎么又牵扯出了科举舞弊案,还有王嫱那边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又变卦了?
除了金银铺案他心知肚明,其他的全都反拧了呀!
庞万春案有西门庆的首尾,王氏王嫱出首告发是被胁迫,难道秦桧没有走脱又被西门庆控制了起来?
“大人学生不服冤枉”李茂咬牙忍痛说道:“这一桩桩,一件件和学生全然没有关系,是有人诬陷于我”
“咱家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传一干人证上堂对质。”
何沂见李茂满口冤屈,知道这是个嘴硬的,光刑具逼供不见的有用,当即让人把一系列的人证传唤到堂前。
首先来的证人是王嫱,随后还有卜志道和水秀才,以及几个生面孔,看穿戴打扮三教九流的都有。
王嫱来到大堂看到李茂的凄惨模样,血肉模糊的身段,不由得心中添堵眼眶发红。
心想既然已经决定拿李茂的命换取秦桧的活口,只能一条道跑到黑,等救回外甥秦桧,她一死以证李茂的清白。
“王氏,你将李茂做的那些事情再讲述一遍,不要有丝毫的差池,否则小心本官大刑伺候。”何沂冷着脸对王嫱说道。
王嫱紧握双手,指节没有丝毫血色,不忍心去看李茂,昧着良心把子虚乌有的事情讲述一遍。
这次和李茂“当堂对质”,让她心里犹如刀割,说着说着,身体已经有些摇晃,显然随时都会晕倒在地。
李茂越听心越凉,王嫱满嘴没有一句真话,但是叙述的有鼻子有眼。
庞万春的案子,金银铺的案子没说到关键,可却把他欺负王嫱的细节编排勾勒的丝毫不差。
这屎盆子扣的稳准狠,礼义廉耻都不要的女人,发起狠来太有杀伤力了。
这和传说中的自爆差不多,他再想洗白可就难了。
第一三二章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夫人你怎如此糊涂”李茂抬头手指王嫱,气怒攻心话都说不利索。
昨晚他还悉心照料王嫱,结果天一亮王嫱把他卖的干干净净。
如果他真的占了王嫱的便宜,把王嫱睡了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也算爽过。
可没影儿的事情让王嫱说的和真事儿一样,他真的冤啊!
华主薄充当书吏,把王嫱的供词详细誊写明白,确认没有疏漏之后,拿着供词让王嫱画押按手印。
“夫人,想要秦桧活命,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承认,如果夫人胆敢不从秦桧必死无疑。”华主薄低声说道。
王嫱听的真切,深深的看了华主薄一眼,她没想到华主薄身为九品官,竟然也掺和其中。
但一想到至今还没回家的秦桧,最后不得不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何沂看过王嫱的供词,微微点头:“尔为朝廷诰命夫人,李茂身为读书人,不顾礼义廉耻强迫与你成欢,简直侮辱斯文,视纲常为无物,不配做个读书人。”
王嫱全身颤抖,嘴唇都被她咬破了,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她刚才说的和供词明显有出入,但这个时候再想辩白已经晚了。
王嫱胸中气血不畅,知道这次害死了李茂,但是为了外甥又不得不如此。
良心的谴责,道德的压力,让她一口血呕出来,瘫软昏迷在大堂上。
何沂让几个嬷嬷把王嫱抬走,接下来和李茂对峙的是卜志道和水秀才。
二人一口咬定李茂在县试时作弊,最让李茂没想到的是,温必古竟然也被拉来作证,出首他陷害倪鹏,这是要为倪鹏和赵讷翻案啊!
至于那几个生面孔,有人作证李茂是金银铺一案背后的主谋,有人作证李茂和庞万春有勾连。
这样一来完整的证据链一环扣一环,李茂瞬间感觉心如死灰。
他虽然不知道西门庆和黄太尉等太监勾结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