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乌纱-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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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哈赤起兵之后,突破了抚顺关,占领了关内的抚顺城,直接威胁辽东重镇沈阳、铁岭。抚顺就在沈阳正东面,和沈阳同在浑河河岸线上。浑河在此地段是东西流向,沈阳在北岸、抚顺在南岸。
袁应泰此次作战计划的目的,就是收复抚顺城,控制抚顺关,解除沈阳卫和铁岭卫的威胁,转守为攻,通过抚顺关威胁建州之地。为了此次作战,袁应泰调集杜松部六万精锐为主战兵力,同时以沈阳驻军、铁岭马林一部为呼应,调动十几万大军准备这次战役,对抚顺等地志在必得。
袁应泰先在沈阳南边的浑河上修了一道桥梁,安排杜松的进军路线是先度过浑河,然后从南岸挺进抚顺,避免建虏拒河而守。同时调军控制浑河北岸一线,使得杜松部左翼完全安全。
张问和幕僚讨论袁应泰的这个作战计划,包括沈敬在内,都认为计划稳当可行。张问不愿意错过这次大战的机会,便到巡抚行辕请求去杜松军中观战。袁应泰不同意,要求张问和他一起坐镇沈阳,参与大局。但是在张问的坚持下,袁应泰才勉强同意了。
这时杜松又不乐意了,对于张问这样的文官,大伙好像都不想让他掺和。张问好说歹说,最后保证不干预军机,也不乱上奏折,杜松这才勉强同意了,但是让张问别带着那些女人,不中用还是麻烦。张问寻思着他的什么玄衣卫,确实不太中用,不过是平日里调教着玩的,真刀真枪干上的时候,普通女人顶个屁用,便只带张盈和玄月两个前往。她们两个虽然是女人,但是身手是不错的。
一切准备妥当,杜松大军组成阵营,准备过浑河,开始向东推进。一路上浩浩荡荡,旌旗蔽天。负责后勤的民夫和军队接近十万人,在袁应泰的统一调动下行动,输送粮草弹药,修路铺桥,修筑工事,战争确实是个庞大的工程。
在大军浩浩荡荡行进时,秦玉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城墙之上,目睹着被大军簇拥着的那辆马车,这位在战场上英姿飒爽的女将军现在就如同一位平凡的柔弱女子,鼻子微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是强忍着没让它落下。
身后的秦良玉见状叹了口气:“世上好男人有许多,玉莲,你就放下吧。”
秦玉莲抬手狠狠抹去眼泪,语气却是从所未有的坚定:“他是最好的。”
张问坐在马车上,看着这么壮观的场面,真的是热血沸腾,激动万分。天气晴朗,晴空万里,这广阔的大地上,上演着一个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必将载入史册。
大军行了一日,便临近抚顺,杜松命令全军戒备,组成有效战斗阵营,缓缓向东,随时准备投入大战。这时哨骑来报,抚顺燃起大火,建奴焚城而去。杜松愤愤然命令军队赶到抚顺,大火已经燃得遮空蔽日,救火也没有用了,遂绕过抚顺城,继续向东逼近抚顺关。
张问寻思着这女真人造反以来,前期是连战连捷,战斗力应该不弱才对,可是在三岔儿堡连蒙古牧民组成的雇佣兵都没打过。说不定是有意诱敌深入,再寻战机打歼灭战,不可不防。
袁应泰看了杜松的报告,第一道命令是命令杜松派出哨骑细作,摸清建奴的兵力部署,其他事宜待巡抚行辕商议后决定。而对于张问的书信,袁应泰只看了个大概,判断出不是要告状上书的内容,他顿时便丢在了一边。一个二十多岁的文官,靠着皇帝的宠信上位,能有什么本事,别浪费老子的时间。
沈阳的将领官员讨论了一天一夜,大明这边光是杜松一部就有六万作战军力,而且是精锐之师,是建奴的两倍,尽可以采取攻势。其中也有个原因就是沈阳为了这次大战准备了这么久,结果一仗没打,确实很不甘心。
于是袁应泰很快将命令到了抚顺关前线杜松部,令杜松率主力出关,先占据萨尔浒等地,控制苏子河,为沿河扫荡建奴各寨挺进老巢赫图阿拉做准备。
杜松接到命令大喜,在左右将领面前赞扬袁应泰持重有眼光,遂率大军出关,第二天即冬月十二日便到达了萨尔浒。不料这时天公不作美,下起雨来了。
张问想起那王老铳谈论的经验,说晴了很久后下雨,雨停必有大雾,大雾又对火器军队作战不利。张问便急忙骑马赶到杜松车前,说道:“杜将军,雨后要降雾,对我军不利,定要防备建奴来袭,何不先行退回抚顺关,待天气好时,准备妥当再行出击?”杜松听罢哑然失笑,随即又想起张问的官职和身份,停下笑容道:“大人此言差也。大军出战,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如果遇到这么点小雨就要退兵,那大伙不得笑话我杜松胆小懦弱?”
杜松言下之意就是张问胆小懦弱,张问听在耳里,倒也不作计较,只是劝道:“将军这支军队,是大明精锐,还是要稳固谨慎些好。”
商议罢,杜松立刻安排部署,自率四万步骑渡河攻击界凡,留下两万守寨。张问总觉得这事儿不太稳靠,又唱反调:“既然我军有兵力优势,为何要分兵部署,给建奴创造战机?将军三思。”
杜松自辩了一番,也不鸟张问,遂以副将马万良统率萨尔浒山军寨,自带四万兵马渡河往击凡界城。
冬月十五日,杜松军全部渡过了苏子河,到了下午,果然水面暴涨,但是没能将明军冲成两段,此时杜松军已经全部过河去了。这时路远的通讯几乎就依靠快马,要想恰到好处冲断大军,确实很有难度。
第二天,雨停了,山间大雾弥漫,张问见状,心道那老兵的经验果然应验,雨后便起大雾。这时哨骑突然来报,山下现大批建奴,众军大惊。马万良立刻命令全军戒备,固守山寨。
那弥漫着大雾的山间,白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马蹄声,喊杀声由远而今,在清晨的山谷间回荡。人总是在恐惧未知,现在明军看不见状况,人心恐慌,情况十分不妙。
马万良听着声音估摸远近,下令对山谷进行炮击。但是空气湿润,火药不易点燃,众军便用松枝等物做成火把,烤干火药,对着山谷放炮。其他军士也点燃了火把照亮,以缓解恐惧。
“这样打着火把,是想成为活靶子吗?都给我灭了!”张问一见营中有火光亮起,不由一阵火起,双眉一提,不由分说便从最近的士兵那夺过火把扔在地上,在上面狠踩几脚踩灭。
马万良听罢急忙下令熄灭火把,但是因为视线不清,大伙刚刚起床不久,军营很是混乱,调度不灵,传令的马兵到处喊话,火光这才熄灭了一些,但还是有许多人点着。
张问站在营中,脸色煞白,他没有多少恐惧,好像恐惧这种感觉他从来就没有,张问只是非常郁闷,感受非常的不妙。因为雾中到处都是明军的惨叫,那些打着火把的人,成了点灯照亮自己的活靶子,死伤惨重,而明军拿着火铳却只能对着浓雾乱打。
他牙关紧咬,这样的状况,大不妙。
第67章 放火()
山间大雾弥漫,空中的浓雾,全是小水珠,湿得厉害。步兵用的火铳,如鸟铳、轩辕铳等多是火绳枪,火绳浸在这雾里,不一会就湿了,开一枪,就要用明火去点火绳,才能继续使用。黑火药浸在雾里,也是非常容易潮湿,要不断用火烤着才好用。
周围咫尺不见人面,更加剧了官兵们内心的恐慌,空中嗖嗖飞舞的箭羽,如索命的鬼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插在自己身上。双方互射的时候,明军吃了大亏,伤亡惨重,四面都是喊杀声,营中军心动摇,眼看就要崩溃。
张问脸色肃穆步入中军大帐中,马万良那张脸充满了无奈,无法指挥军队。张问顿时对这些所谓的沙场老将充满了鄙视,冷冷道:“敌兵马上就要攻进营中了,马将军没有点打算?”
马万良叹气道:“末将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四面围困,上天无门,下地无路。”马万良的眼睛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希望,急切道:“要不咱们投降吧……”
“投降你妈的!姓马的,你还有没有点男人的血气?”张问忍不住骂将出来,“赶紧的,下令全军把能点燃的东西都点了!”
张问实际对这一操作也没太大把握,只是最后一搏,待马万良走后便似虚脱般坐在凳子上,一旁的张盈突然抓住张问的手,柔声道:“在妾身眼里,相公一介文官,竟比那些五大三粗的武将还要有血性。妾身愿和相公同生共死。”
张问听罢心中温暖,思量过后走出帐门,寻得几个侍卫,故意大声喊道:“快去各处传令,各部准备攻击!刚刚得到哨报,建虏趁大雾佯攻萨尔浒,目的是吸引杜将军来救,以便伏击杜将军,咱们要赶去苏子河救杜将军。”
张问翻身上马,也是扯着嗓子喊:“兄弟们,什么车炮辎重都丢了,太重的东西都放下,全部轻装准备赶路,杜将军那边的兄弟指着我们呢!”
这时马万良等人已经指挥人在放火了,在此危急关头,马万良也顾不上心疼那些家当,将火药倒在战车上、粮草上、帐篷上,放火就烧,不一会军营里就燃起了熊熊大火,而大雾竟在这火光冲天中渐渐消散!马万良顿时狂喜,这才想到张问下令放火的用意。
山下仍然笼罩着大雾,看不见人,也不知道建虏的人数,但听中军传来的消息建虏是佯攻,自然就是佯攻了。各将官不敢违抗军令,下令手下的士兵都把重兵器丢下,结成阵营,准备进攻。
官兵们眼见为实,以为真的要进攻了。明军先前被打得十分狼狈,士气低落,没有什么进攻的心思,但是恐慌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加上山上的雾已散,大伙都没觉得有什么灭顶之灾,军纪顿时整肃起来,队伍也整齐了。
张问在营寨前面大声吆喝着:“雾太大,先等雾散,给我狠命打山下那帮小兵小虾。组成三叠阵轮射!”
如此打了一阵,雾中出现了很多人影。明军军士见到建虏人数众多,原本定下来的心又充满了恐惧和紧张。张问大喊道:“现在大伙知道,咱们被包围了,怕也没用,退就是死,打还有一条活路,建虏也是妈生爹养的,杀出一条血路,咱们要活着和杜将军回师!活着去见亲人!”
活着!
这两个字鼓鼓囊囊地占据了所有人的心,提到亲人二字士兵们顿时满眼通红,没有人不想活着,没有人不想再见到亲人,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饭食。
张问见状大吼道:“建虏只有千余骑,淹死不如拼命,拼命还能有条活路!”
还有点理智的人发现没有路走,只有一起拼命才有活路,也跟着呼喊拼命,一时气氛调动了起来。
“兄弟们听着,我王熙的骑兵,要死也要战死!”此时他身后传来一声大吼,回头看时,只见身后正有百余骑兵排一队,面对的方向却是后面,个个手提利器,准备最后作自杀式攻击。张问赞了一句:“真汉子也。”
张问见仍有保持军纪的人可以用,于是他当即调动王熙,叫他带着自己那队骑兵打前锋。于是那王熙带着自己的百余骑兵调转马头,喊打喊杀地冲了过去,同时又挟裹了一些步骑冲杀,挡住了追兵的锋芒,杀得血肉横飞。
张问扬剑大喊:“众军听令,给我杀!”
这样的打法已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