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大都护-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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垣,连一座能住人的房子都没有了。因为害怕冤鬼,附近的土地也全部撂荒。萋萋的荒草,簇簇的灌木,是烈士的鲜血浇灌的,所以长得翠绿、茂盛,有的齐腰,有的高过人头。马蹄下有野兔在窜,草窝里有野鸡在飞,对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没有一点准备。
班超骑马在遗址内转了一圈,想找寻他最后一次同郭恂见面的地方,只发现了几块白骨,一段绿绣斑斑的剑鞘,和半个沾满泥土的头盔。他将这些烈士遗物,与陈睦的都护大印,一起供在甘英从残墙上清理出的一块“祭台”上,下面没有四牲,没有供果,但有一溜儿跪着的三十七件特殊祭品。
原焉耆王谷盎和尉犁王泛,是替他们祖先所造之孽还债,其他三十五个,都是血债累累的军官。公元75年,就是在这里,他们带兵杀完陈睦手下两千将士后,连沿用上百年的乌垒城也彻底捣毁了。那二千尸首都不知在何处的将士,岂能容许他们继续逍遥法外,重建的西域都护府,有义务给他们一个交代,一个迟到十九年的祭奠!
仪式由甘英主持,徐干宣读了祭文,几百名将士向遗址三鞠躬。只听班超一身令下,开祭!就见独臂董健和田虑,一人执一把明晃晃的马刀,噌噌噌……,不大功夫就将那三十七个脑袋削掉了。空旷的原野,只响着班超那雄浑的声音:
“将士们,安息吧!”
第86章 封侯()
焉耆这地方,有山有水,有米有鱼,蔬菜的品种也比较丰富,只要学会防蚊叮,还真是一个养人的好地方。
班超因为西域全通,心情放松,一举治愈多年失眠的『毛』病,开始能一觉睡到天明。他在这里住了半年,头不晕了,眼不胀了,嗓子眼儿清爽了,脸『色』红润,额头的皱纹也舒展许多。他帮着焉耆王元孟,烧了新官上任的三把火,配齐了王府属吏,整顿了军队,又效法于阗和龟兹的做法,在他的王国里实行新的法制。没事的时候,两人也喜欢品茶论道,就国事家事天下事,充分交换意见。
能抽身的时候,班超也喜欢带人到处转转,了解当地的风土民情,俚语故事。这里没有『妓』院,暗娼很多,却没有明显的标识,都是口口相传,所以常有寻欢作乐的士兵,误闯良家。他让董健严格勒令,不得『逼』良为娼,半年下来,也是相安无事。他最开心的是站在马路边,看络绎不绝的车队、骡马队和骆驼队,那东来西往的货物,南腔北调的吆喝,奇服异饰的打扮,常常让他眉飞『色』舞,兴奋不已。
龟兹、焉耆一通,从阳关到疏勒的路线短了六七百里,货物输送的数量越来越大。已经当了都护府法曹的胡正,每隔两天就做一次统计,然后概算出每月的增长率,估计照这个势头走下去,天山南路的北道要比南道更热闹了。
二月的一天,员渠城还冰天雪地的,班超正在审阅甘英从它乾城送来的屯田报告,韩发兴冲冲地跑进来,揭开门帘就喊,朝廷派人送诏书来了,大都护赶紧出来接吧!他斜睨一眼,说这么大冷天的,你不体恤老夫,也不体恤人家特使么?韩发还是不把门帘放下,执意要他出去接,一个劲儿催他,甚至有点强迫的意味。他骂了一句臭小子,起身出门,就被韩发扶着跪下。
特使已到门口,说班大人这一跪值千户,不亏。班超一愣,接过巻轴,却是锦帛质地的制令,还没看内容就知道是大事。因为汉代皇帝颁发的诏书分为策、制、诏、诫等四种,其中制令是用来公布法规和授予高级官爵的。他虔诚地叩谢皇恩浩『荡』,然后将特使延入房子,招呼韩发用心招待,这才展开诏书,一字一句研读起来。
乙未年腊月十九日,汉和皇帝制曰:往者匈奴独擅西域,寇盗河西,永平之末,城门昼闭。先帝深愍边萌婴罗寇害,乃命将帅击右地,破白山,临蒲类,取车师,城郭诸国震慑响应,遂开西域,置都护。而焉耆王舜、舜子忠独谋悖逆,恃其险隘,覆没都护,并及吏士。先帝重元元之命,惮兵役之兴,故使军司马班超安集于阗以西。超遂逾葱领,迄县度,出入二十二年,莫不宾从。改立其王,而绥其人。不动中国,不烦戎士,得远夷之和,同异俗之心,而致天诛,蠲宿耻,以报将士之仇。《司马法》曰:“赏不逾月,欲人速睹为善之利也。”其封超为定远侯,邑千户。
定远侯,邑千户!班超反复默念这六个字,仿佛字字玑珠,字字千钧,字里行间闪烁着耀眼的彩虹。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心也好像要到外面来跳,当着特使和部下的面,硬忍着没涌出老泪。虽然过了花甲之年后,他把功名利禄这些事情看得淡了,不像以前那样较真,那样一根筋,但班家几代人的努力,上百年的追求,真正在他手里实现了,不能不让人产生告慰先祖的冲动,而自他以后,班家就从世家变成贵族,爵位世代承袭,这份激动,这份欣喜,这份震撼,就不是局外之人所能理解的。
韩发似乎比自己封了侯还高兴,出门就把这喜讯传遍都护借住的焉耆王府。并把从甜水泉接来小住的媳『妇』和儿子,领过来讨彩头。焉耆王府里遇上这么大的好事,谁还能坐得住,班超的房子里一下子拥满了贺喜的人。不一会儿,听到喜讯的董健从大营过来了,也不说话,也不行军礼,只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绕着班超转了一圈。班超被他盯得不自在了,嘴里“哎哎哎”地喊着,拿手在他眼前晃,半嗔半责怪,见了长官不行礼,越来越没有礼貌了!
董健这才笑呵呵地说,我是想瞧一瞧,看一看,当了侯爷的大都护,脸上的褶子里边长花没有,身上的气味有啥变化,还和昨天一样不一样。韩发在旁边起哄,问他找着没有。董健故作深沉,想了想说,只能意会,不能言传。韩发笑道,那就是没找着呗!逗得满屋子人都笑了,董健也跟着大笑,说这是你小子说的,我可没这样说!然后双腿一收,来个挺立,右手平屈胸前,大声说:恭贺老长官,光荣获封定远侯,以后就称班定远!
这还差不多!班超捋着胡须,眯起眼睛,小小陶醉一下。却见董健凑过身来,小声说这么大的喜事,你不能一个人偷着乐,弟兄们都得沾点喜气,我已派人通知田虑了,晚上的庆贺酒是绝对不能免的!也不待班超表态,又大声喊叫韩发,让他准备夜宵,多多备酒,定远侯要请客!韩发喏了一声,跑出安排去了。班超心里高兴,自然要和弟兄们分享,何况他这定远侯的爵位,都是弟兄们帮着挣来的,却故意说董健假传军令,在战场是要杀头的。董健满不在乎,说喝完再杀,复又引起一阵大笑。
既然是庆贺封侯,班超就连焉耆王元孟一道请了。遗憾地是徐干和白狐回了疏勒,甘英在它乾城主持工作,人不齐。但是有董健和田虑带头闹腾,气氛也很热烈。元孟专门找了几位美女传菜斟酒,其中有一位是他的二公主,白净脸皮,细眉杏眼,笑起来略带羞涩,似有几分汉家女孩的矜持。酒意正酣,元孟突然请班超借一步说话,问自己的二闺女配给胡正如何。这位新国王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观察,看上胡正这个年轻人了,而胡正自从发配充军,他以前的妻子改嫁他人,现在正是单身。
这事儿看起来不错,胡正也三十六七,符合朝廷的配『妇』条件。班超满口答应,这事儿就包在他身上,次日散步时,就跟胡正来说。谁知胡正一听,马上急赤白脸,噗通一声给他跪下,说千万使不得。老都护就有点不高兴了,不说这新封的定远侯身份,也不论都护府老大的官职,就是不杀你,看在你有些才华的份儿上,给你活命机会的恩情,老夫张了嘴,你小子也得掂量掂量,多大的胆子啊,竟敢一口回绝!可是等胡正说出原因,他又不生气了,捋着花白的胡须想了想,拍着胡正的肩膀让他赶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随便下跪。胡正说大都护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如不答应,他就不起来。急得班超忙说,这娃,我答应还不行吗?
答应是答应了,可是那边咋说呢?夜里躺在床上,班超把这事情好好琢磨一遍,觉得还是有可能的。胡正想娶祭参的遗孀挲莱,主要是想赎罪,帮被他害死的祭参尽一份责任,另一方面是他看上了挲莱。他跪在祭参墓地等待被杀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挲莱怜悯的眼神,那眼神里也有仇恨,但更多的是局促和不忍,是那种让男人动心,愿意为之奋不顾身的善良。这小子,心细着呢!问题是挲莱的心里能否盛得下他,那一对儿女能否接受他,这还都未知,胡正就如此坚决地自断后路,不能不说是很真诚。有了自己与米夏的教训,他还真为胡正捏了一把汗,觉得这孩子虽然走过弯路,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有良心,有担当,还有一股子拧劲儿。
过了一个多月,朝廷派来屯田的戊己校尉,向大都护报到,同时带来给都护府补充的兵员。班超根据甘英的建议,令戊校尉屯驻在尉犁(今库尔勒),将己校尉安置在柳中(今鄯善),各领兵五百,一面迅速恢复原来的屯田,一面保护商道安全。随后他来到兵营,发现董健正坐在校场的阅兵台上,大腿翘着二腿,让底下人拿着花名册挑兵,就黑下脸骂道:你个吃挑食的,萝卜白菜你挑,核桃大枣你挑,这兵员你把好的全部挑走,让本都护给田虑咋说?
董健嘻嘻哈哈,忙把椅子腾出来,恭恭敬敬地请长官坐下,说这批兵员都是从西凉各营抽调的,不是征召的新兵,他并没有太挑,只是把条件相近的骨干捋出来,分成两半,一半留下,一半送给田虑。班超才把拉下的黑脸展开,说这还差不多。他随后检阅部队,没在队伍里盯见霍续,就问董健是不是宠着当公子哥养了。董健说棍棒出孝子,严格练精兵,我可不宠他,让他帮着焉耆新兵练骑『射』去了,这小子当个小屯长,人缘比我这干爹还好,是个好苗子。这话让班超听了受用,说他要回龟兹了,令董健于三月底领兵去危须,与驻扎在那里的田虑联手,务必在春夏之交,剿灭逃进深山的原危须王。
危须王落脚的地方是他的夏宫,一处天然牧场,后世称巴音布鲁克草原。那里是一条五百多里的深沟,时宽时窄,宽处有二百多里,窄处还不到百丈,沟一头连着焉耆,一头连着乌孙,是南北两条河的发源地,流到天山以南的叫开都河,流到天山以北的最后进入伊列水。沟里溪流婉转,溪边牧草茂盛,还有一个小湖,牧人称之为天鹅湖。深沟两面是延绵的大山,宽处略微平缓,窄处又高又陡,很多地方像刀削的一样,直上直下,山顶的积雪常年不化,六月飞雪更是稀松平常。
田虑曾经在去年暮秋发动过一次进攻,但因山里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沟里边早已是冰天雪地,将士们还没来得及换季,只在外围消灭了极少零散兵卒,因为受不了彻骨的寒冷,无功而返了。
班超要走,焉耆王有些恋恋不舍,在欢送的筵席上又提出能否将胡正留给他,做个法律方面的顾问。班超作为过来人,知道元孟听说胡正的想法后,更加欣赏胡正,醉翁之意不在酒,胡正一旦留下,肯定架不住他家二公主的攻势。两个年轻人一旦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