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妹-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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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石梦泉的原计划,假扮俘虏的将士们要跟着上钩的奸细,捣毁他们的老巢。不过邱震霆突然提出要放火烧城,着实令领队的赵酋慌乱了一番。不过,走到火药库门口时,他又想出了对策。
命令从一个士兵传到另一个士兵,隐秘又迅速:他们拿上火药、火油,将计就计,出得门来就把杀鹿帮的人都围上泼火油,到时,谅这些强盗再有天大的本事,神乎其神的武功,也快不过火折子打火——若敌人投降,他们就活捉;若敌人顽抗,就一把火“把他们都烤熟”,邱震霆必想不到,自己的一句话将成为死亡的预兆!
大家的动作都很快,没一刻就已经各自拿了火药、火油。赵酋轻声指示一队人先出去假意听从邱震霆的指挥,实际列队于北面,阻断其后路,而第二队、第三队士兵就要分别站在通往东、西面的路口,防止贼人逃窜,最后他将带领第四队人出来,把守南面,同时也是火药库的门前,务必把邱震霆一行逼得里仓库有一段距离才泼火油,否则引燃火药库,后果不堪设想。
各队的队长离他最近,听明白了就向后传话。可偏偏这个时候,听到外面邱震霆的狂笑——计划已经败露了!
越是紧要关头越是要镇定,赵酋在落雁谷亲见了玉旒云的冷静。心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既已暴露,就不能不战,但如果就此撕破了脸来,这里就要化为一片火海。他大步走到火药库门前,把戏继续做下去:“为什么挟持将军?”
“哟,终于舍得说话了?”邱震霆嘿嘿笑,“俺还以为你们全军上下都是哑巴,原来全是樾国蛮夷!老子一路上越想越不对——程大人叫老子来帮你们守城,可没叫老子来烧城。老子正想,这会不会坏了程大人的大事,不过一想,你们这帮龟儿子怎没一个担心的,好像比老子还性急,巴不得立刻把城烧了呢——哈哈,老子试你们一试,果然他妈的都不是好东西!”
赵酋不得不挑明了,冷冷一笑:“乌合之众也敢不自量力?你快快投降,我或许还保你继续做你的山大王。”
邱震霆哈哈大笑道:“俺做俺的山大王,连楚国皇帝都管不着俺,轮到你这鞑子来废话?不如你快快投降,俺收到俺的山寨养狗,怎样?”
受此大辱,赵酋不禁怒火中烧,看邱震霆仰天大笑疏于防范,就将手中所捧的火油一泼:“蟊贼,受死吧!”
邱震霆大惊,连忙向后疾纵,但毕竟还是慢了些,火折子溅上了油星,烫得他不得不松手。而那一桶火油都泼在那倒霉的书记官身上,火折子落下,他整个人立刻化为一团熊熊烈焰,先还扭动着,发出声声惨叫,但没一刻叫声就小下去,消失了,一命呜呼。
赵酋见邱震庭一时没有火折子在手,失了威胁,即两手一挥:“把他们给我围了!”
众士兵听令,“哒哒哒”由火药库里按序奔出,眨眼的功夫,已照先前吩咐的东西南北四面围住,人人手持火油火药,只待赵酋一声令下,就将杀鹿帮众人处死。
赵酋静静的,未立刻下令,想给这伙强盗最后一个机会——也许他们知道程亦风的全盘计划,若能套问出来,对这次战役有莫大的帮助。
可偏这一耽搁的功夫,大嘴四在圈中啧啧一笑:“有本事你就烧。咱有这两个如花似玉的丫头陪着死,到了阴曹地府,就把她两个送给阎王爷做小老婆,阎王爷一开心,多给咱一百年阳寿,咱就回来剐了你这个装模作样的鞑子!”
赵酋可不受他威胁:“死到临头还敢威胁于我,泼油——”
“督尉!”圈中有人疾呼,正是那被抓来带路的樾军年轻士兵。其实石梦泉为使敌人相信自己已死,派出许多兵士散布谣言。不过,他恐怕有些兵士经验不足,或应变太慢,欺骗不了敌人,又怕还有些兵士意志不强,一旦落到敌人之手,受了折磨就将计划泄露,所以派出之人多是自己熟悉的旧部或亲随。这个装成哭丧脸的兵丁便是石梦泉的亲随之一。他到过南方七郡督粮,见过愉郡主,所以知道杀鹿帮手里掌握的真是金枝玉叶,赵酋若卤莽行事,必然酿成大祸。他因叫道:“真是赵王府郡主被强盗绑架了,赵督尉快救驾!”
赵酋一愕,看大嘴四身后两名杀鹿帮的帮众各背负一个女子,面目瞧不清楚,也不知死活。莫非真是赵王爷的千金?
大嘴四见他犹豫,呵呵笑道:“这两个丫头几天来在咱山寨连吃带喝,可花了咱们不少口粮,若不在她们身上连本带利赚回来,实在对不起全帮上下的弟兄。这位军爷,你是个发号施令的,你看咱们该拿点儿什么报酬才公道?”
赵酋被气得七窍生烟,习惯性地要拔配刀,但手摸到腰侧才记起为了假扮楚军俘虏,不曾将兵器带在身边。正火冒三丈,岑远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你怎么来了?”他问。
“我不来,难道你们能成事?”岑远边说,边拎起一罐火油朝大嘴四掷了过去。
大嘴四三寸不烂之舌虽然厉害,武功却只是寻常,本来正得意洋洋地想把对手气到吐血,谁料竟有此一变?他眼见着油罐子就要砸到自己脑门上了,避也避不及,只好仗着一双铁拳还算硬,便抬起来护住面门。只听“喀啦”一声,油罐四分五裂,火油淋了他满头满脸。
“他娘的,敢暗算爷爷——”
大嘴四骂声未落,那边岑远又生另一狠计——朝地上兀自燃烧的楚军书记官的尸骸飞起一脚,一团火焰便“嗖”地朝大嘴四射去。
大嘴四这次可真的成了“大嘴”,惊得下巴掉到了胸口上,躲都不会躲了,心底只一个声音:完了!
而说时迟那时快,邱震霆和身扑上,右手握着刀柄,左手拉住刀尖一弹,“嗡”地一响,震得人耳鼓轰鸣,而那金背大砍刀的刀身不偏不倚就打在了火团上。张牙舞爪的火焰立时转了向。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落在了西面防守的樾军之中。登时“轰”地一声巨响,那边化作一片火海。
情势立刻扭转,西面的樾兵有的当场血肉横飞,有的身上着了火,嗷嗷叫着在地上打滚,还有的不知所措,生怕自己也葬身烈火之中,都闪开一旁去。这就打开了一个缺口。
邱震霆清楚,现在的情形,已不可再恋战,如此火光冲天,其余的樾军不时就会赶来,到时敌众我寡,就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了。他便想招呼众弟兄从那缺口出撤离。可细看那通路虽有四、五尺宽,那火舌时吞时吐,甚是危险,大嘴四这样满身火油,恐怕难以安然通过。
唯有另外杀出一条退路了!他将大刀一挥,扑向南面。
那边守卫的樾军见他骁勇,都先怯了三分,有的已不自觉地朝两旁闪开。岑远看在眼里,厉喝道:“守住了!他们不敢点火,都烧着了他们也跑不掉!这是大家立功的好机会!”边喊,边从另一个士兵手里夺过一罐火油来,又朝杀鹿帮中人掷了过去。
这次他的目标的管不着。但岂料这神偷的手上功夫非常人所能及,右手轻轻一晃,已将油罐子稳稳托在掌中。赵酋愣了愣,又掷第二罐。管不着不慌不忙,这次伸左手一揽,又将油罐子拿了下来。
“好!”岑远冷笑,“我倒看看你有几只手!”说着,地势那罐油又飞了过去。
管不着笑嘻嘻:“我是个贼,当然有三只手。”说话时,将前两罐油放到地上,来接这第三罐——这几个动作看来从容不迫,但其实在眨眼的工夫就完成了。岑远第四、第五罐油接连扔来,他就且接且放,不多时,身边已堆了一圈火油,自己的衣服上却连一点儿油星也没溅着。杀鹿帮帮众士气大振,有人高声叫好:“二哥,气死这些龟儿子!”
管不着甚为得意,但不料那边赵酋“哼”地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要自掘坟墓,可怪不得我!”说时,抬脚将书记官的尸身再次一踢,这一回,整个燃烧的头颅滴溜溜朝管不着滚了过去。
管不着才也发觉自己大意,忙纵身跃出油罐圈来,伸足一铲,将那带火的头颅又朝赵酋踢了回去。赵酋知道自己身后是火药库,哪里敢怠慢,看准头颅的来势,一脚将其挑到半空,又伸另一足横扫一腿,就将之朝大嘴四的身上打了过去。
大嘴四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一点就着”,连忙闪开。他旁边的邱震庭看到了,挥刀抽了一家伙,就把这头颅打到东面的樾军中去了。还好这次樾军反应得快,早早就朝四下里散开,头颅落地后,他们又纷纷上前用脚踏灭,所以并没有酿成大祸。
赵酋见这些人着实有些武功,若被他们杀开缺口,单打独斗起来,樾军占不得丝毫便宜。但,战场毕竟不是江湖,不论道义,只讲输赢。他一定不能让这些土匪走脱。即喝令将士:“不要顾忌,朝他们淋火油,他们跑不了的。他们也怕死的!”
士兵先都应了,可又犹豫:不是说郡主在圈里么?
大嘴四看出众人的心思,便攻其弱点。把愉郡主朝自己背上一背,道:“他娘的,反正爷爷已经满身油了,谁要点火,就让这丫头给爷爷陪葬——反正爷爷还没娶老婆,弄个郡主到阴间给我捶腿洗脚也不算亏本!”
赵酋现在的想法,并不是真要点火,只要能慢慢地缩小包围圈,杀鹿帮的人也想求生,应该不会引火,樾军本有几倍于他们的人数,再困得他们一时半刻,弓箭手赶来,则可以将这群乌合之众击毙。
可是,这样危急的时刻,他却无法将这计划告诉给四围的士兵知道。众士兵的心里想的可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眼见着西边的战友遭遇不测,晓得杀鹿帮中人都身手了得,而大嘴四方才的话就像是豁不出要与人同归于尽了——这些人分明是亡命之徒。赵酋竟然连郡主的安危都不顾,更哪还会把将士们的生命放在眼中?想石梦泉爱惜士兵如自己的手足,他指挥时,除非逼不得已,决不叫士兵犯险,而遇到艰难险阻,又总是自己身先士卒……如今石梦泉才病倒,赵酋怎么就和那个自以为是的岑远连成一气,让大家去送死?
起了这样的心思,士兵们的戒备就不免懈怠了。大嘴四这种靠说谎话闯荡江湖的人原本就最识得攻心之术,善于解读别人的表情举动以找到弱点。他看士兵犹疑不前,且后面人丛中仿佛还有交头接耳,就大略猜出了原委。当下,他甩开大步朝南面冲去,口中哇哇嚷道:“来!点火呀!点呀!他奶奶的,老子拖着郡主一起已经够本,其他都是赚的!来呀!”
士兵们被他这样一吓,果然都不自主地朝两边散开。邱震霆即招呼中弟兄:快撤!杀鹿帮众人便边跑边拼杀,樾军的缺口因越来越大。任赵酋再怎么呼喝,也无济于事。没得多少时候,杀鹿帮众人已然冲到了圈外。
这时,断后的邱震霆停住了脚步:“老二,你带大家先走。俺回去把这城炸飞,也不算白来一趟!”说着,挥刀又向回杀。
管不着知道大哥决定的事难以改变,而凭着邱震霆的功夫,千军万马也如无人之境,必不至遭遇不测,因号令众弟兄全速朝城门口撤退。只是,还没有跑出百丈远,但听得西边的街道“的的的”一阵马蹄声,跟着东边的街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