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妹-第4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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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笃”地钉在了对面游廊的柱子上。张材毅刚好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经过那游廊,骤听异响,被吓了一跳,却也不敢停下细看发生了何事,仍紧步往玉旈云这边跑,边跑边喊:“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好容易追到近前,刹不住脚,被凹凸不平的石砖所绊,扑倒在玉旈云的跟前:“下官无能,王爷息怒!”
瞧他那狼狈样,玉旈云都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即又冷下脸道:“本王没有生气,本王只是出来久了,想回行辕去。你该好好办你的案去吧!”
“下官一定竭尽所能,将乱党一网打尽。”张材毅道,“不过王爷要回行辕……还请少待片刻,容下官备车。”
玉旈云才也想起,自己是做袁哲霏的车来的。其实,什么回行辕,无非是她随便找的借口。只是想要撇下旁人,找乌昙问问那假刺客的情形而已。这时便顺水推舟:“也好,算你想得周全。总不能让本王自己去街上雇车。”
张材毅讪笑着爬起身,一瘸一拐地去了——看来方才那一跤还摔得不轻。
“这人还真是个庸才!”玉旈云皱了皱眉头,“指望他来查,还不晓得查到什么时候。那假刺客留在他的手上,说不准今夜就被人灭口了。”
“那我……”乌昙本想说自己亲来衙门监视,但随即想起还要保护玉旈云的周全,实在分身乏术,“那我多叫几个弟兄埋伏在衙门里。”
“这也是个办法,只不过……”玉旈云咬着嘴唇,望向眼前那一排排如同犬牙一般的冰凌——这景象,好似一个人被怪兽吞入口中,从其利齿的缝隙里朝外看一般。此刻若不出些奇招,绝无可能突破困境。玉旈云再次伸手向冰凌,但却没有折断它们了。转身朝乌昙笑道:“乌帮主,拿出点儿本事,把那假刺客给我偷出来。”
乌昙一愣:“王爷的意思是要亲自审问他?还是想引幕后之人来行辕营救?”
“既然是偷,别人有怎知他在行辕?”玉旈云道,“我也懒的审问他——他若是肯说真话,方才已经说了。若是一心护主,不肯吐露真言,那审问他也太费劲。我就吓唬吓唬这些人而已。”
“怎么个吓法?”乌昙好奇。
“心里有鬼的,自己就会把自己吓死。”玉旈云道。她望了望来路,诸位贵胄子弟的哀嚎仍可清楚地听见。“你去把那人偷出来,”她吩咐乌昙,“藏在那个袁哲霏的车上。回头我就跟张材毅那草包说我坐不惯他的车,征用袁哲霏的车回去,谅他们也不敢反对。”
“就这么光天化日的去偷?”乌昙搓了搓手掌。
“怎么?以你的身手,这点儿事情还不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玉旈云撇嘴。
“光天化日那叫抢。”乌昙道,“王爷既然是要吓唬心中有鬼的,是想我假扮成那劳什子复兴会吗?一时之间,可找不着行头。”
“谁要你扮复兴会?”玉旈云道,“他们在这里尔虞我诈,几路人马,各有算盘,谁也不知道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我把人劫走了,就把这浑水搅得更加浑了些,让他们各自猜疑去。阵脚一乱,就露出破绽来。”
果然有理!乌昙不由佩服玉旈云聪敏。只仍有一样担心:“我去偷人,你岂不是有落了单?不怕那些真刺客去而复返?”
“难不成还用绳子把我和你捆住一起吗?真是越来越像梦泉一般婆婆妈妈了!”玉旈云捶了他一拳,“真要担心我遇险,你就身手利落些,快去快回。再说,我的本事也没那么差劲吧?刺客来到,三五十招还是能招架得住的——快去吧!”说时,已经朝来路而去。
待她回到方才的房间,见大夫还没有来。只有衙门的师爷和仵作在——师爷算是略通医术,仵作则素来之和死人打交道,大概晓得伤口该如何处理。两人都竭尽全力要救治诸位公子。只是,两人四手,根本忙不过来。公子们又个个都觉得自己是应该最先得到诊治的,咒骂的咒骂,哭嚎的哭嚎,不可开交。
曹非攻是伤势较为严重的一个,却自己用手捂着伤口,让师爷先去救治旁人。玉旈云回来时,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面色惨白如纸,闭目靠在一旁,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玉旈云走过去,“嗤”地将他的袖子扯下一幅来。他一惊:“王爷——”玉旈云已将那一幅衣袖团起来塞到他胸前,按住了伤口:“若不止血,曹大人的命可保不住了。”
“多谢王爷。”曹非攻嘴唇颤抖,艰难地说道。
“本王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这点儿包扎伤口的事算不了什么。”玉旈云道,“战场之上,从来不论尊卑贵贱,就看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平北公是本王的师长,教了本王许多事,曹大人现在扶持平北公,当然就是自己人。”
曹非攻又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来。
玉旈云望着他,压低了声音:“依曹大人之见,方才那些刺客,还有松针峡里的贼人,有没有可能真是岑远的手下?”
“不……不会……”曹非攻瞪大了眼睛,几乎用尽浑身力气摇头,“岑大人……岑大人虽然误交损友,玩物丧志……但是……对朝廷还是……忠心耿耿……不会勾结……复兴会的反贼……即便……即便他对王爷有些……有些怨言……”
“他对我有怨言?”玉旈云明知故问。
“不,也不是怨言……”曹非攻道,“下官也只是听说……他……他身体残疾,也是……”
“也是因为我?”玉旈云笑了笑,“曹大人歇歇吧,我不和你说话了。我去看看其他人。”因走去检视旁人的伤势。有三位贵公子被暗器刺中要害,已经当场毙命。另有两人方才逃出门外,结果被刺客一刀一个结果了性命。此外有三人亦伤及要害,都不醒人事,师爷和仵作毕竟不是大夫,实在不知如何应对。
根本是一群死不足惜的蛀虫,玉旈云心中冷笑,连看都不愿多看他们一眼,过来和鬼哭狼嚎的袁哲霏搭话。这公子哥儿由几个未受伤的朋友围着,捂着耳朵嚎啕不止。他的朋友们则七嘴八舌地劝,什么有神医可以把耳朵缝上去,又有灵芝熊胆膏之类的药可以愈合伤口,保证不留疤痕。玉旈云也插嘴道:“是了,听说现在被平北公医病的那位高僧就很厉害,有起死回生的本领。就找他来给袁公子疗伤,包管药到病除。”
“也不知是不是浪得虚名!”袁哲霏哼哼,“他们要是真能起死回生,平北公还会一直卧床不起?我的耳朵!我的耳朵!”
“话不能这样说!”他的一个朋友劝道,“无妄大师声名字外,前朝皇帝都曾经想请他出山为太后治病,据说几次三番亲自登门。可惜他不肯。”
“这眼高于顶的秃驴,连皇太后都不医,难道会医我?”袁哲霏越发撒起泼来,“我的耳朵啊!”
正哭闹,却听门外一人道:“哦?贫僧眼高于顶吗?施主且来亲眼瞧一瞧老衲的双目生于何处!”竟是那无妄和尚带着几名弟子走了进来。
玉旈云不禁讶异,连一旁奄奄一息的曹非攻都惊讶地叫出了声:“无妄大师……你……你怎么来了?”
“有弟子来报,说寺里出了点事,要贫僧回去处理。”无妄道,“行至半途,撞到府衙的官差,听说这里出了乱子,贫僧便赶紧过来了,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说着,已经走到了曹非攻的身前,掏出一个小瓶子来,往伤口上洒了些许土黄色的粉末,又取出一枚药丸让曹非攻含着。只眨眼功夫,伤口便没有再出血了,而曹非攻惨白的面色也渐渐好转。众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与此同时,他的弟子也照样为那三个重伤的公子哥儿施救,转瞬,那本来出气多入气少的三人也都呼吸沉稳了起来。
“神医!神僧!”袁哲霏高呼,“快来救我!”
无妄只是瞥了他一眼,却不回应,反而径自走向另一个胳膊受伤血流如注的人。而他的弟子也各自去医治其余伤者,甚至都没有人来向玉旈云嘘寒问暖。玉旈云倒不觉得受了冒犯,只在那里饶有兴致地看着——无妄怎么刚巧就来了呢?虽然世间的确有许多的巧合,但身处险境,宁可把这些巧合看成称阴谋。
差不多把所有人的伤口都裹好,无妄才终于来查看袁哲霏的耳朵。袁哲霏又疼痛又生气还不得不陪着小心,询问是否有可能将他的耳朵缝合,恢复得完好如初。
“那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无妄道,“贫僧只试过帮人接手接脚,也不是每一次都成功。何况这耳朵比手脚更细小,骨肉经脉看来也十分复杂,贫僧全无把握。”
“手脚都能接,耳朵怎么反而没把握呢?”袁哲霏道,“还请神僧救治在下。”
无妄叹气道:“贫僧方才已说了,便是手脚,也并非每次都能成功,何况医术本来就在于不断钻研,越是做得多,就越是明白其中的窍门,自然也越是容易成功。若是头疼伤风,这贫僧见得多了,全不在话下。接续断肢,则只有两三成把握。这个耳朵,贫僧从来未曾接过,可以说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凡事总有第一,没把握总比放弃好。”袁哲霏哀求,“在下不想就这样没了耳朵,还请大师一试。”
无妄只是叹气:“施主以为接个耳朵就是熬些糨糊把耳朵粘上去吗?要一针一线的缝,可比施主方才被人一刀削掉耳朵还要痛苦千万倍。旁人要接手接脚,那是因为没了手脚就无法行路干活,自然忍痛一试。施主没了耳朵,却依然可以听见,何必要冒险呢?”
“可是没了耳朵这……这像什么样嘛!”袁哲霏哀嚎。
玉旈云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里甚是好笑。袁哲霏将来变成什么样子,她丝毫也不关心。只是这个无妄和尚,瞧那地位,也是西疆首屈一指的名医了。但做事却和端木槿、林枢全然不同。尤其是端木槿,遇到伤患,不论有多棘手,总是先施救,不会像这无妄,竟抄着两手说了一通大道理。推三阻四,哪儿有半点医者之风?
正看热闹,门外又有响动。这次是衙役们找了大夫来了。显然是都听说府衙发生了惨案,还牵涉到议政内亲王,个个都战战兢兢。但一进门,却见到大部份伤患已经救治完毕,不由惊奇万分。
“你们不必看我,我没受伤。”玉旈云阻止他们前来磕头见礼,“快去看袁公子吧,他的耳朵可不知要如何是好呢!”
袁哲霏这时早已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大声嚷嚷:“谁治好我的耳朵,我重重有赏!”
那些大夫即听了王爷的命令,又得了重赏的鼓励,还不一窝蜂都朝袁哲霏围了过去。无妄就从那乱哄哄的人丛里退了出来。“王爷,当真没有大碍么?”他问玉旈云。
玉旈云一摊手:“本王的状况,还不一览无遗吗?皇天庇佑,毫发未损——不,毫发未损是吹牛的,方才推推撞撞,总有些碰擦。大师和诸位弟子一进来,不就已经将诸位伤患分了轻重缓急,从伤势最严重的开始,一路往伤势轻浅的诊疗吗?最后才来询问本王,想来大师早也判定本王是安然无恙的。”
无妄双手合十:“王爷的观察可谓细致入微,可惜还是与贫僧治病的原则有些许出入。贫僧治病的确要分轻重缓急,但也一向分为‘可救’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