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妹-第4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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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没错!”人群里一片附和之声。张三说要去赏雪,李四说要去烹茶,王五又说新谱了曲子要送给晴月楼的头牌红姑……总之个个都有风雅之事,并非张材毅这等俗人能明白。
玉旈云本想看看两派乱斗。见袁哲霏这边太过气焰嚣张,就把卷宗拿起来在案头敲了敲:“诸位公子,少安毋躁!大家来到府衙,不就是想速速查清刺客的行踪好将其捉拿归案吗?对张大人办事的习惯有何不满,也都是小事,切不可耽误了张大人查案。”
这样,袁哲霏等人才不敢再出声了。玉旈云又接着道:“不过张大人,我看这两位掌柜的也并非什么复兴会的同党,便是那什么袁复兴、袁复国也未必是反贼。既然这名字犯忌讳,反贼怎会特特用这样的名字来吸引官府的注意呢?大概他们就是寻常的骗徒盗匪而已。复兴会的逆贼是要剿灭,但也不能乱兴冤狱。若是把个郢城搞得鸡飞狗跳,那才正中了反贼的下怀呢!”
张材毅怔了怔,起身垂首道:“王爷教训得极是!”
玉旈云摆摆手:“什么教训?只不过是本王一些粗浅的看法而已。胡乱插话,打断了张大人审案,还望张大人不要介怀——不过,昨夜抓获了匪徒何在?怎么不先审问他?”
“回王爷的话,已经连夜审问过了。”张材毅道,“只是,此人口风甚紧,出了承认自己是复兴会中人,其余一个字也不说。”
玉旈云仍是把玩卷宗:“口风紧?能紧到哪里去?又不是哑巴,总有让他开口的办法。就算是哑巴,也能让他写,让他画——除非他死了——便是死人身上也能找出些线索来。岂有放着人犯不去审问,却凭自己的推测四处抓人的道理?张大人办案一向是这样的么?那本王可要好好查一查,看你郢城这几年来有多少冤假错案!”
张材毅可没料到玉旈云忽然呵斥起自己来,被那凛冽的眼神所震慑,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倒是师爷机灵些,忙道:“小人们无能,问不出子丑寅卯。这就把那恶贼带上来让王爷亲自审问。”一边说,一边使眼色给衙役。后者飞奔而去,不多时,就将那刺客拖上堂来。
昨夜灯火昏暗看不分明,此刻日光大白,可瞧清楚刺客的面目——无论容貌还是气度都十分寻常,若在街头擦肩而过,绝不会留下任何印象。他自然已经被上了枷锁,而且按照张材毅的说法,连夜审讯,所以显得精神萎顿。不过身上衣衫除了在平北公府外打斗时所碰擦的破口,倒还十分整洁。全身上下也就只有左手手腕是昨夜被玉旈云所伤,其他,全无伤痕。玉旈云见了,便挑了挑眉毛:“咦,你们府衙审问倒是斯文得很,竟然没有用刑?”
“回王爷的话,”张材毅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刑部去年中秋又发了公文,明令各级衙门不得屈打成招。下官是以未敢用刑。”
“放屁!”玉旈云拍案,“刑部说不得屈打成招那是为了防止冤案,是针对怀疑其有罪却并无人证物证确认其罪行者——此恶贼及其同党企图行刺本王,乃是本王和侍卫亲自将其擒获。物证是他的兵器,张大人也看到了,本王便是人证,这还不能确定此人乃是罪大恶极的乱党吗?既然是乱党,有什么打不得?来——给我大刑伺候!”
张材毅完全傻了。那些衙役们哪个敢违抗玉旈云的命令,即刻就拿着刑杖上来。刺客都还来不及求饶,就已经被按住噼里啪啦地打了十几二十下。这一顿打下去,他再想要求饶也是无力,趴在地上只有哼哼的份。那些衙役还不敢停,仍是噼噼啪啪继续卖力地打。张材毅冷汗涔涔而下,上前来劝道:“王爷……要是把他打死了,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玉旈云这才喝住衙役:“张大人言之有理,你们先住手——堂下逆贼,你可有话要交代吗?”
那刺客哼哼唧唧,似乎说了什么,可是衙役凑到了近前,也听不分明:“王爷,他好像说他是冤枉的。”
“混帐!”玉旈云骂道,“他行刺本王,被本王亲手抓获,岂有冤枉之理?要是不说出同党何在,本王今天就要砍了他的脑袋!”
衙役便又凑去刺客的嘴边听,仍是听不清楚。张材毅额头上的汗珠好像米粒儿般大,用袖子揩着,小心翼翼对玉旈云道:“王爷不是真的要将犯人斩首吧?那可就真问不出同党的下落了。”
“张大人放心。”玉旈云小声道,“我吓唬吓唬他而已。”
“王爷英明。”张材毅道,“不过眼下犯人只怕伤势严重,无法开口。不如……”
“哎!”玉旈云打断了他的话,“此人不开口,自然有人会开口——来,把这逆贼给我拖出去,挂在衙门口。”
“这……这又是为何?”张材毅愕然。
“此人不是复兴会的逆党吗?”玉旈云道,“素来这些反贼撮土为香歃血为盟,最讲义气。被俘虏的,往往宁死不屈,绝不连累同伴,但其余同伙却看不得一个手足受困丧命,通常都会千方百计营救。张大人只要将此人挂在衙门口,自然整个郢城都知道复兴会会众落在了大人的手中,还怕同党们不来吗?”
“王爷果然高明!”张材毅奉承,“只是,衙门口人多眼杂,乱党不敢来吧?”
“又不是让你一直挂着。”玉旈云道,“挂一两个时辰,就可以押回牢里去。但这一两个时辰之内,行人攘攘,有多少郢城百姓会瞧见此逆贼的下场?对他们也有震慑之用。”讲到这里,她再次压低了声音:“张大人,治理西疆的难处,我又怎会不知?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里到底有多少馘国遗民是诚心臣服我大樾国的?且不说那些心怀不轨企图造反的,就看袁哲霏这伙人,喧哗公堂,侮辱大人,就知道这些馘国遗民,无法无天,需要好好治一治。以往平北公对他们实在太客气了。本王今日借复兴会挫挫他们的锐气。”
玉旈云既这样说,张材毅敢有异议?垂首退开一边。玉旈云就饶有兴致地起身往公堂外走,还招呼袁哲霏等人:“来,来,来,大家一起瞧个热闹。这可就是昨日搅了咱们狩猎大会的逆党。可要出一口恶气。”
“正该如此!”诸位贵公子也三三两两地走出衙门去。
府衙门前有一根两丈来高的旗杆。衙役们将那刺客用粗麻绳绑了,吊上旗杆去。这人虽被打得奄奄一息,却也奋力挣扎,还大叫了几声“冤枉”,只是终因伤势过重晕死了过去。附近的百姓自然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响动,纷纷过来观看,又交头接耳,打听此人到底做了何等罪大恶极之事。
“王爷,”乌昙小声在玉旈云耳边道,“当真要把此人挂在这里示众?你不是说这人并非真心行刺,也不是复兴会的,把他挂在这里——”
“把他挂在这里,等他的同伙来杀他。”玉旈云悄声,但语气冰冷万分,好像用冰雪擦拭过的刀锋,只是一晃,也寒意逼人。“这人既不是复兴会的,武功又那么差劲,多半只是被雇来装装样子,并未想到会遭遇如此折磨甚至可能丢掉性命。他不会嘴硬的,估计弄醒他,就会招供了。”
“那为何不让他招供,要把他挂着这里?”乌昙不解。
“他招供,也要有人相信呢!”玉旈云冷笑,“他要是在公堂上招出一个大人物的名字,哪个会相信他?必定说他是狗急跳墙含血喷人。”
“不过那个大人物却一定担心他会招认,所以会想要杀他灭口?”乌昙明白了过来。
“不错。”玉旈云道,“对于这个幕后主使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其花力气澄清,倒不如直接把人杀了,来得干净利落。”
“所以要盯紧了,揪出企图灭口的人!”乌昙搓了搓手,望望旗杆上摇来晃去的刺客。
“这就交给你了。”玉旈云拍拍他的肩膀,随后笑着招呼袁哲霏等人,“诸位公子,热闹也看够了,这里冷得慌,咱们去叨扰张大人一杯茶吧!”说着,已举步踏回了衙门里。
她说要喝茶,张材毅又岂敢不招待。少不得将衙门里最好的茶叶拿了出来。袁哲霏等人也都大大咧咧跟着到后堂里坐了。张材毅虽不情愿,也给他们每人奉上一杯,心中则恨不得能把他们每一个都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好在玉旈云就着方才浏览卷宗所见,对张材毅这两年来秉公办案的政绩多加赞赏,让这位府尹稍稍纾解了心中的愤懑。只是他仍不知道玉旈云究竟要在他的府衙里留到几时,且到底要做些什么。听玉旈云在那里东拉西扯,谈笑风生,他坐立不安,还要陪着笑脸,一盏茶过去,两颊都僵硬了。
这时,师爷匆匆跑进来,道:“大人,那复兴会的乱党醒过来,在那里狂吼乱叫,大声喊冤,又说要向大人招供。”
这可不让人又惊又喜。“还不快放下来!”张材毅吩咐,又向玉旈云笑道:“王爷妙招,可帮了大官的大忙!”
玉旈云却反而显得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亦没有移步去公堂的打算,只是一边和袁哲霏品评着后堂花窗下的一块古砖,一边淡淡道:“那大人快去听听他有何交代。能帮大人扫清乱党,本王也很是欣慰。若此番能将这复兴会一网打尽,本王必定上奏朝廷,向皇上陈述大人的功劳。”
“下官职责所在。”张材毅唯唯地退了出来。
袁哲霏等人倒是颇为好奇:“不如咱们也去听听,看到底是何人在幕后支持复兴会?”
“等他真招供了再说。”玉旈云道,“这些奸贼,吊在上面的时候,就满口说要招供,放下来又闭口不言了。咱们跟过去,说不准就是白跑一趟。要是招出首脑的姓名,张大人自然会来跟咱们说的。”
诸位公子一听,果然有些道理,就继续饮茶闲谈。这些都是吃惯了好茶的人,对府衙的茶叶颇为不满,免不了你一言我一语说起自家的茶叶经来。玉旈云只是装出有兴趣的样子,含笑静听,却不时地瞥一眼门口,想看乌昙是否来报告。这便看到曹非攻出现在了走廊上。
他怎么来了?难道假刺客果然是他所派,所以赶来灭口了?这可越来越有趣了。玉旈云便故作惊讶地起身:“咦,曹大人也来听审了吗?不是说有许多公务,不得闲吗?”
“是。”曹非攻毕恭毕敬地见礼,“本来是要去军营一趟,但是才在王爷的行辕交代完铲雪的事,家中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发现了可疑的事物。下官询问是何物,那下人又支支吾吾不敢说,下官便只好随他回去看。果然事有蹊跷,就立刻上府衙来了。不过似乎张大人还在审犯,只能先等一等。”
“什么可疑的事物?”袁哲霏等人嗤笑,“王爷面前说话还要说一半藏一半吗?卖什么关子?难道是等着王爷亲口问你?”
曹非攻对这样的挑衅充耳不闻,只对玉旈云道:“这件东西,我想王爷也该看看。”即解下了背后的包袱,将里面的一只锦盒取出来放在玉旈云面前的台子上,又揭开了盒盖。只见内中一枚白玉印章,方圆四寸,螭钮五盘,一望而知是皇家之物。众人不免稀奇,但岂敢随便拿起来细看?玉旈云也不动手,只问曹非攻:“这是何物?”
曹非攻便双手把印章捧出来,将下面的刻字给玉旈云看。竟然是“皇帝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