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妹-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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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嘴四又喊道:“你才区区百人,而我在这林中就已埋伏了五百。况且此间离你的大营还有四、五里的路程,我把你围得铁桶一般,你连个求救的信也报不出去,你忍心看着你的兵士全军覆没么?”
依然不见程亦风出面,楚军中的议论倒响了些,似乎军心大有动摇,辣仙姑笑嘻嘻对邱震霆道:“大哥,这叫不费一兵一卒,骗人投降。我知他方才灭火救你,你心里觉得欠了他一个莫大的人情。我如今也不伤他手下,总算两下里扯平了吧!”
邱震霆始终偏好明刀明枪地决一胜负,现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沉默不语,良久,才道:“你和老四这样骗人,牛皮也吹得忒大了些。万一他营里士兵发现,赶来增援,老四的人不是全要落在他手里?”
辣仙姑嘿嘿一笑:“大哥,这事咱早就计划好了。这会儿二哥早就到兵营里把姓程的官印兵符给偷走了。以二哥的身手,要在偷一身楚军的衣服简直是易如反掌。他大约已命令楚军按兵不动了。现在姓程的是我们的瓮中之鳖。”
邱震霆一愕,才晓得自己背后被兄弟“算计”了,想发火,又清楚兄弟是为了自己好,张着嘴巴发了半天的呆,一句也没说出来。
这当儿,大嘴四已经第三次劝降了:“兀那楚军将领,我家大将军看得起你,不想害你性命,但你未免太不识好歹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鼓声一停,我可要叫人收拢包围了!”说时,举起一只手,那林中果然就响起了雷鸣般的鼓声。
“这要是程亦风不投降怎么办?”邱震霆头上冒汗,“也不能一直这样擂下去吧?”
而这时候,就听一阵喊杀声,水上游杀下来一支队伍,就是他先前安排的那二十人,在战鼓声中,他们显得来势分外汹汹。
辣仙姑见了,喜道:“大哥,他们来得可真是时候,虚虚实实,现在姓程的可不知道究竟树林的伏兵是真是假了!”
邱震霆一想,可不,便赞了辣仙姑一句:“老五,你可真不愧是咱们的仙姑。”
他们这里说话时,那边楚军已有所行动——未如他们所愿的缴械投降,而是迅速地散开阵形,向突袭来的二十人包围而去,只不过眨眼的工夫,已经将二十人团团围住。
河这边的邱震霆辣仙姑等人大惊失色,河那边的大嘴四更是愣得一时没反应过来该做什么——程亦风若非吃准了树林里没有伏兵,怎敢有如此打法?
“放箭!快,放箭!”邱震霆火急火燎地招呼手下,“逼退楚军,千万不能叫弟兄们遇险!”
杀鹿帮的土匪们最重兄弟义气,哪用人吩咐这些?早就弯弓搭箭“嗖嗖”朝溪对面射去。可是鹿角溪虽然名“溪”,却实为大青河支流,辣仙姑给选的这个决战之场更是接近两水汇合之处,水面宽阔,箭矢纵然过得河去,也成了强弩之末。更兼,楚军临河的将士还支起了盾牌来,杀鹿帮众人费了半天的力气,却伤不得他们分毫。
这如何不急坏了邱震霆:“再不过去就完了!”
但辣仙姑拽住了他:“大哥,姓程的或许只是试探四哥的虚实,咱们如果先乱了阵脚,等于不打自招,告诉他林子里没埋伏人,你先看一看,我们家老三还埋伏着呢。”
邱震霆的性子,怎么忍得下去,任辣仙姑死拖活拽,他还是要往溪水里跳。幸亏这时候听那林子里鼓声之外又响起了蹄声,不多时,百余头梅花鹿仿佛大难临头似的狂奔而出,直朝楚军的队伍闯去。
邱震霆见了,怒道:“说好了不用鹿来打仗,怎么你又叫老三赶了这些畜生来?”
辣仙姑道:“大哥,到了这时候还计较这些么?何况,梅花鹿不是老三赶的,后面的那些才是。”
邱震霆闻言定睛看,不觉出了身冷汗,原来那鹿群后面还跟着不少龇牙咧嘴的豺狼野狗,有了这些猛兽的追逐,无怪梅花鹿要逃命了。
“唉!”黑汉子长叹一声,“俺邱震霆难得想和什么人堂堂正正地比试,现在又要使出些卑鄙的招数来!我看即使胜了,也没脸去见人了。”
辣仙姑摇头:“大哥,这当儿,先保住了咱们杀鹿帮再说后话。”
邱震霆知道这是正理儿,但无心听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辣仙姑一刻也不敢放松,紧紧盯着对岸看,只见楚军士卒不知何时头盔上都拉下纱罩子来了,她心里才犯嘀咕,便有几个圆溜溜的事物划空飞过,掉在兽群之中落地开花,跟着,那野兽就好像着了魔似的,四散逃窜。
辣仙姑不由得心下骇异:莫非这姓程的还会使妖法不成?
再细看,大嘴四和后面跟着的五个弟兄都手臂乱舞,抱头疾逃。辣仙姑这才依稀看明了,兽群里遮天蔽日的全是黄蜂!那么方才楚军投下的事物,不问而知,必是蜂巢无疑了!
黄蜂尾针有剧毒,通晓药理如她,怎不晓得?再顾不上战局的输赢,不知丈夫身在何处,是否安全,她失声痛呼道:“老三!”而一片混乱之中,哪儿有人回答?
百兽乱闯了半盏茶的功夫,河滩上狼藉一片。不久,楚军的队伍里点起了火把,又升了滚滚的浓烟——辣仙姑能闻出,这是雄黄的味道。雄黄可驱虫,她知道得清楚,但是今日自己下山时,志得意满,哪里料到会遇上这么……她想找个词来形容楚军和楚军的统帅程亦风,是厉害吗?是卑鄙吗?委实决断不出来。
只有一点她知道,她败了。杀鹿帮败了。
正想着的时候,就听背后一阵马蹄声响,回身看看,一队楚军正朝他们这些疲惫不堪的帮众逼了过来。她心思敏捷,立刻明白过来——邱震霆用中空方阵掩人耳目,程亦风又如何不会?只不过邱震霆的突袭队落入地方大军手中,而程亦风的突袭队……
唉,真的败了!
邱震霆向程亦风认输的时候,夕阳满天。猴老三,大嘴四以及大嘴四率领的几个帮众都是满面红肿,辣仙姑没有药带在手边,只好等两军的事情都交代完毕再回山上治疗。他们三个垂头丧气地站了一排,又听一阵马蹄响,一个楚军校尉策马而来,马上担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正是管不着。
“报——程大人,此人潜入军营,不知想盗窃何物,却把自己锁在百宝柜里了。”
辣仙姑一听,简直岂有此理,瞪着管不着,而后者则面有惭色,低声解释道:“踩盘子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在挖这个地窖,鬼鬼祟祟的。今儿去就打算看看藏了些什么东西——那里面一层一层的门,一道一道的锁,我怎么料到里面是空屁……到头来,还把自己锁进去了——哎,老三,老四,你们的脸怎么了?”
猴老三和大嘴四怎么好意思说呢?都扭过脸去。
程亦风哈哈笑道:“这位好汉,百宝柜里锁进了您,就不再是空空如也一无用处了。程某对您的开锁技术早有耳闻,佩服得很,所以特地弄了一层层的门一道道的锁来试试您。您果然名不虚传。”说着,向管不着深深一揖。
管不着哼了一声,虽然心有不愤,但人家吃准了自己的性子,自己送上门去让人抓住,实在是自作自受,与人无尤。
邱震霆沉默了许久,沉声道:“程大人,俺明的暗的都打不过你,今天算是服了,你要怎么处置,俺都没有怨言。”说时,两腿一屈,朝程亦风跪了下去。
程亦风赶忙双手扶住他:“邱大侠,使不得。程某也是得了高人的指点,明的暗的招数都使上了,才侥幸赢过邱大侠去。处置的话,程某是万万不敢说的。只请邱大侠归还粮草便好。”
邱震霆垂头道:“既然答应了,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不过……”他犹豫了片刻:“现在粮草只剩三十万石,程大人看……”
“三十万?”程亦风皱了皱眉头,“怎么才半个月的工夫,就少了十万?”
邱震霆道:“程大人信也好,不信也好,俺和弟兄们抢粮草杀官兵,可不是为了自己好玩。程大人,我听说你当的是个很大的官儿,你知不知道郾州闹饥荒,老百姓饿极了把小孩子都拿来吃?舍不得吃自己家的,就和邻居换了来吃……”
“有这种事?”程亦风大惊,郾州就在鹿鸣山边,重镇远平即在郾州地界。“郾州太守怎么从来没上过奏章?”
邱震霆哼了一声,道:“天下乌鸦一般黑。鬼知道那狗官心里转的什么鬼主意?”
辣仙姑在旁冷笑:“还有什么鬼主意?大灾之时最易征兵,许多百姓为了能混一口饱饭都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来赌一赌——姓冷的不是来拉壮丁的么?那狗官和姓冷的原是一伙!”
“啊!”程亦风骇然:冷千山假押送粮草之名意图屯兵远平,但为免遭人怀疑,只带了不到一千余部众前来。倘若利用郾州饥荒就地征兵,岂不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变出一支军队?
邱震霆见程亦风不说话,还以为他介意那短了的十万石粮草,拍胸脯道:“程大人,俺要是少了这十万石粮草你不好跟朝廷交代,你就把俺带回凉城去,皇帝老子他要杀要剐,俺眨巴一下眼睛就不是汉子。不过,请你一定要再发些粮草到郾州和旁边的棘州来,俺总算死前也救活了一方父老,阎王跟俺算帐时俺好有个交代。”
“大侠,”程亦风有有些激动,“棘州也闹饥荒?”
“可不是?”杀鹿帮里有帮众嚷道,“我们哥儿几个都是棘州人,饿得没法才反上山来当土匪的。”
大约又是为着同一个理由!程亦风眉头拧成了疙瘩。
“咱们都不怕死!”帮众们被先前邱震霆的一番表白所触动,“只要朝廷肯放粮食给咱们家里的人,咱就死了有什么关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各位义士!”程亦风尽量大声发话,声音微微颤抖,“程某食朝廷俸禄,竟然不知百姓疾苦,实在愧对郾州、棘州两地父老。程某在这里先谢罪了!”说着,直挺挺跪了下去,面朝郾州的方向先拜了三拜,又朝棘州的方面拜了三拜,最后竟冲着杀鹿帮的众人还要再拜。
邱震霆惊得忙来扶他:“程大人,咱们是土匪,可受不起你的拜。”
程亦风却不肯起身:“邱大侠,你们虽为草莽,却心系一方百姓的冷暖。程某终日只在朝堂上高谈阔论,说的全是废话连篇。程某与你们相比,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说话一有文白间杂,邱震霆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程大人,你别和俺说大道理。俺是个粗人,你就明明白白跟俺讲,现在还剩三十万石粮草,你要俺和弟兄们怎么办?”
“还怎么办?”程亦风一甩袖子,“把粮食运了来,立刻就运到郾州、棘州赈济灾民!”
众人先全是一愣,接着爆发出“哗”地一阵喝彩声,有几个杀鹿帮的帮众当即拥上前来,把程亦风举到半空,又连连向天上抛了好几回。侍立在旁的小莫吓得大叫:“大人!快放下大人来!”
程亦风自己当然也被折腾得够戗,用他的话来说,一把年纪了,受不起这个。
不过杀鹿帮的土匪们可不理会许多,觉得惟有把一个人抬到了自己的肩上才能表示出对此人的景仰与钦佩。他们直闹了快一顿饭的时间,才把脸色煞白的程亦风放下来。那时,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