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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归妹-第23部分

小说: 归妹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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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把他们误会成拉壮丁的了!程亦风好不心酸,赶忙解释:“大婶莫怕,我们不是来征兵的。听说这附近有匪寇出没,大婶可晓得么?”

    妇人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晓得,不晓得,别问我,别问我。”

    小莫拧起眉头:“大婶,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来抓土匪是保你们一方太平,又不是害你……”

    妇人就好像听不懂他的话,满面惊惶只是摇头。

    程亦风忙叫小莫退开:“我们还是走吧……”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咋咋呼呼一声喊:“哪里来的狗官?”只见一个又高又壮的黑面汉子从村里奔了出来,照着程亦风的脸就是一拳。程亦风不识武功,如何能避?幸亏小莫眼明手快些,一把将他推开,而自己硬生生挨了一下,登时摔出了好几步远。

    程亦风连忙扶持。

    那黑汉子兀自攥着拳头,咬牙道:“狗官,不是来征兵就是来征粮,还顺便调戏良家妇女,叫你们尝尝爷爷的厉害!”说着,第二拳又打了下来。

    小莫赶紧将程亦风挡在身后,出手格开黑汉子的拳头,道:“你晓得程大人是谁么?他是落雁谷的大英雄。救下了六千多将士的性命,还斩杀了樾国将军呢!”

    黑汉子道:“呸,爷爷管你落雁谷,落鸭子沟?这些人要不是先被他征了去,又怎么会落到战场遇险要他来救?照你这么说,爷爷我打花了他的脸再给他涂点儿草药糊,也就成了他的大恩人了?”

    此话不假。程亦风从来未以英雄自居过,他觉得这汉子虽然粗鲁,倒是个能把事情看透的人。

    “你凭什么骂程大人?”小莫一边抵挡黑汉子的攻势一边道,“我楚国大好河山被樾寇侵占,楚国男儿谁不参军上战场的?你空有一身好武艺,却在这里当缩头乌龟,还自己人打自己,算什么英雄好汉了?”

    黑汉子愕了愕,骂道:“臭小子,这国是皇帝老子的国,干你屁事?你去跟樾国人拼个你死我活,皇帝老子在京城里搂着大小老婆风流快活。樾国打来,咱没饭吃,樾国不打来,就有饭吃了吗?他娘的,皇帝老子昨儿个开心,就不让杀鹿了,明天开心,又不让吃大米了,后天再开心,说不准连树皮也不让吃——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这狗皇帝要来有什么用?”

    这话传出去是要砍头的。小莫呆了呆,被黑汉子一掌打出丈许。程亦风也被黑汉子一拳逼到了鼻梁上,他只怔着不动:“兄台,你说的大有道理!”

    黑汉子的拳风收住,手往下一压,拎住了程亦风的领子,眯着眼睛,道:“怎么,狗官,你害怕了?”

    程亦风摇摇头:“古语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禁止猎鹿的确令得地方民不聊生,假如真的禁止食米,那可真要饿殍遍野了。”

    黑汉子一望而知是个粗人,程亦风掉书袋他是一点儿也听不明白,只问:“那你也同意皇帝是昏君了?你还给他卖命?给他来征兵?”

    程亦风道:“不,我不是来征兵,我是……”

    话还未说完,只听一阵“保护程大人”的嚷嚷,十来个士兵闯进了村来,估计他们是见程亦风和小莫进村太久,便前来探探究竟,不想正见到小莫躺在地上直哼哼,而程亦风被人“挟持”,于是纷纷抽出腰刀来。

    “呵!”黑汉子怪笑,“好大的官威呀,人多老子就怕了吗?”口里一个呼哨,登时有十几条汉子从各间民宅里钻了出来,有持棍棒的,有持扁担的,有拿猎叉的,有拿柴刀的,个个双目圆睁,口中“哇哇”乱叫,立时将士兵的气势压了下去。

    程亦风此时细看各人装束,粗布衣衫之外都罩着一片鹿皮,而腰带上都悬了绳子,挂了撮鹿尾巴,有的挂一条,有的挂七八条,以这黑汉子的最多,褐白相间的绒毛在他腰里围了一圈,竟像是女人的裙子一般!这可不是寻常百姓应有的打扮!程亦风心里一紧:莫非此间真有土匪?他们故意逼村民做出安居乐业之态,引我上钩?虽然大军就在村外,交战起来决落不了下风,但伤及村民就是莫大的罪过了!

    想着,他忙让部下站住,对黑汉子道:“兄台误会。在下不过是看这村子有世外桃源之美,便来玩赏一番。既然诸位不欢迎,我等这就去了。”

    黑汉子厌恶地瞪了他一眼:“你这狗官满嘴咪咪嘛嘛不知说的什么!俺看你们就不像什么好东西,跟先前那个肯定是一路货色,必是来征兵、征粮打仗的。你以为老子傻的么!”

    众士兵一听“先前那个”,晓得必是指的冷千山无疑,当即也看出这伙穿着鹿皮的人是匪帮,个个都拉开了架势,道:“大胆蟊贼,劫持朝廷军饷,又要挟朝廷命官,还不快快投降?”

    程亦风不由大叫“不好”——明知人家“挟持朝廷命官”,还要叫人投降,这不是提醒人家拿他当人质么!

    黑汉子土匪果然不傻,大掌立刻从程亦风的领口滑到了他的咽喉上:“投降么?等俺先杀了这狗官再说!”

    士兵逡巡,不敢妄动。

    土匪们俱哈哈大笑。那黑汉子道:“朝廷里的军官原来都是一个德行,说到打仗,只会嚷嚷,拼命的事都叫小卒子们去做,有了功劳只管自己收,真真死到临头了,屁用也没有!俺看你这窝囊废连刀都拿不动吧?有胆子和爷爷单打独斗,看爷爷把你砸成肉酱!”又朝士兵们喊道:“你们替这种废物卖命,值得么?”

    士兵只持刀以待,并不回答。土匪里爆发出嗤笑声。

    程亦风却不发怒,反而笑道:“兄台说话很是有理。程某乃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实在是因为朝中无人。而兄台能统帅一方英豪,将耀武将军的精锐全数俘虏,想来骁勇异常,不如在下向朝廷举荐兄台,由兄台来统领兵马,如何?”

    黑汉子这次总算听明白了他文绉绉的话,啐了一口,道:“呸,老子才不给狗皇帝卖命。他欺压俺的父老乡亲们,樾国人来打他、杀他——活该!”

    程亦风微笑:“照兄台这样说,当今圣上的确有很多不是。不过如今是太子监国,他人虽年少,却心系天下百姓,怎见得将来他不是个关怀民生疾苦的好皇帝?而兄台又如何知道樾国皇帝不是昏庸无道?若是让他入主中原,百姓的生活怎见得会好转?”

    黑汉子愣了愣,喝道:“乱放狗屁!爷爷我不知道,难道你这穷酸就知道么?你见过樾国皇帝么?”

    程亦风道:“樾国皇帝程某就无福见到。不过我晓得他对惊雷大将军玉旒云言听计从。而这位惊雷大将军杀人不眨眼,程某不才,同她在落雁谷交过锋。当时她俘虏了我军六百多战士,然后统统屠杀。兄台试想,若是让她统辖楚地,难道还不尽发全国男儿出征漠北蛮族吗?”

    黑汉子搔搔脑袋,嘟囔道:“鬼晓得你说的是什么!哈,你是要拖延时间,等大队人马来救你,俺可不上你的当!”

    程亦风耸耸肩:“我程亦风的性命已在你的手中,还等得及大队人马么?”

    “程亦风?”黑汉子仿佛吃了一惊,“你就是那个不许兵队渡河的程亦风?”他哈哈大笑:“他娘的,原来你就是这个样子!”一声招呼,其余的土匪都围上来盯着程亦风看。“那狗屁耀武将军关在咱们山寨的大牢里天天就骂你的祖宗十八代。俺本来想,他不是个好东西,你要不是比他还坏,要不就一定是个好人。那天俺听他的手下们抱怨,说,要是他们不听冷千山的,都服了你的命令乖乖在揽江屯田就好了。俺想,世上只有叫士兵去送死的官儿,哪有叫士兵种地的官儿,正想见你一见呢——你就来了。”他松开了程亦风,抱着两臂上下打量:“你来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程亦风苦笑,“你们劫持了冷将军,又抢走朝廷军饷,我是向诸位英雄讨东西来的。”

    众强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嘿嘿而笑,觉得这个书生迂腐至极。

    小莫却瞅着这个当儿抢上前去,一把将程亦风拉到众士兵的保护之下,横刀当胸,道:“程大人是率领大军前来剿匪的,你们要是识相话就快快投降。”

    强盗们“哄”地,笑得更厉害了:“剿匪呀,口气可不小!爷爷们可不怕跟书呆子领的兵队打仗!有什么本事尽管放马过来,爷爷们等着!”

    士兵们难免被激怒了,端着刀也骂将回去。

    黑汉子抬起手来,示意旁人闭嘴。对程亦风道:“本来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打算请你喝一杯,不过既然你是来剿灭俺的,俺就只好对你不客气了。但是俺邱震霆不喜欢以多欺少,也不喜欢仗着俺是本地人就欺负你们人生地不熟。念在你马马虎虎也算是个不错的官儿,今天俺就放你回去,改日咱们明明白白地打一场!”

    他自下战书,也不理会程亦风答应不答应,说完了,一挥手,招呼手下就要离开。

    小莫等人如何答应?喝声“大胆强盗”,就挥刀追上。程亦风还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喝止,却见黑汉子邱震霆等人把身上的那块鹿皮一扯——竟是个口袋——朝天甩开,便如六月落雪一般,纷纷扬扬撒下一大片白花花的事物。大家都晓得,流氓泼皮和人动起手来最爱撒石灰粉,这东西眯进了眼睛,不瞎也要半日看不见东西;而这伙土匪竟能把冷千山的兵队悉数俘虏,较之一般的流氓泼皮定有过人之处,撒下来的恐怕也不只是石灰这么简单——若是遇到话本里常说的“消骨粉”“化尸散”,岂不糟糕?众士兵连忙朝四下里散开。

    土匪们高声大笑,边跑边抛洒不止,转眼已到了几十丈开外。士兵们实在心有不甘,更其中一人惊叫道:“上当了,这是咸盐而已!”余人一听,也都把衣服上沾的白面儿蘸来尝尝,果然就是此一带常见的井盐。士兵们不由得大怒:“程大人,这些土匪净耍些阴险的小把戏,真要打起来,可不是咱们的对手。不如咱们先分几个追上去,一路记号,大人随后发兵搜山,依照记号把这群家伙一网打尽!”

    未尝不是一计。不过程亦风在心里对这伙土匪,尤其那个黑汉子邱震霆存了些好奇:他说话虽然粗鄙不堪,却有些实实在在的道理——老百姓哪儿在乎谁坐龙椅?只要有饱饭吃,有衣服穿,有房子住,一家人能生活在一起就够了。

    当务之急还是摸清土匪的底细,解救冷千山并追回粮草。程亦风想着,忽然感到手背上一凉,低头看时,不觉吃了一惊:哪里跑来一头鹿,正舔着他的手!

    士兵们见到这双眼水灵灵的畜生都很是新奇,方要伸手抚摩,却见不远处又有三五头鹿跑了过来,先探着脑袋四处嗅嗅,便也开始围着众士兵舔舐不止。众人不由得玩心大起,对那光滑如缎的皮毛,毛茸茸的短尾巴,圆鼓鼓的小犄角把玩不歇。

    程亦风亦觉此生灵可爱,但他也立即发现情势不妙——简直就像变戏法一般,东南西北前后左右几十头梅花鹿蜂拥而至,众人在不经意间竟已陷入重围。几十对犄角顶来撞去,几十条的舌头上下乱舔,更兼,动物身上天生有骚臭之味,聚集一处,冲得人几欲作呕。虽然士兵们都是兵刃在手,可碍着太祖皇帝的“禁猎令”,谁敢动这些山神半根毫毛?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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