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妹-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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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那么你去办吧。”武德帝道,“这一夜有的你忙呢——千万要秘密,找些可靠的人,如有泄露,那朕……那国家就危险了。”
“是。”卓思远行了礼,慢慢地退出御书房去。才到门口的时候,武德帝忽然又叫住他:“我听人说你一直不肯成家是因为无法同心仪的人结合,是么?”
卓思远怔了怔,红了脸道:“万岁怎么问起这事来?”
武德帝道:“不知你所心爱的这个女子是晋王妃不是?如若是她,我西瑶没有寡妇不可再嫁的规矩,朕就替你们做主……”
话还未说完,卓思远已经“扑通”跪下了:“万岁,臣对王妃从来就没有非分之想。臣……臣心中所爱另有其人,只是现已生死永隔……臣立誓终身不娶,万岁不必替臣操心了。”
“哦,是这样……”武德帝略感意外,“那……你下去吧。”
卓思远走了之后,武德帝又一个人在书房了坐了片刻,才传了太监来,吩咐他到御药房取极品人参、当归等补血之物,然后随自己去探望玉旒云。
到西宫体元殿的时候已经时近黄昏,云霞呈现出血一般的颜色。石梦泉正掩门出来,就见到武德帝了,连忙上前拜见:“陛下——”
武德帝微笑道:“石将军少年英雄,朕也久仰了。这次犬儿邀你们来游玩,朕却招呼不周,实在罪过。”
石梦泉忙谦让:“陛下言重了。西瑶好山好水,玉大人和太子殿下更是投契无比。我们在西瑶十分愉快。”
武德帝道:“话是如此,不过今日皇宫警备不当,竟然让刺客混进宫来。玉大人为了救母后而负伤,朕难辞其咎,特地带了些补药来看望玉大人。”
石梦泉怔了一怔,道:“陛下厚爱,惶恐万分。不过玉大人刚由太医诊治过,服了汤药已睡着了——她的伤势虽然不重,但是伤口疼的厉害,所以太医落了重药,恐怕叫她也叫不醒呢。”
“哦,是这样?”武德帝皱了皱眉头,吩咐太监把药材交给石梦泉,“朕……”他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要怎么开口。
石梦泉当然知道他此来决不是送药这么简单,因道:“有什么事在下可以效劳的,万岁但说无妨。”
武德帝四下望了望,伸手指着体元殿画室道:“石将军有空,陪朕坐坐,说说话吧。”说罢,自己先走了进去。石梦泉只有跟着,到里面序了宾主而坐。
便有太监奉上茶来。武德帝并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玉大人方才说出了当初朕在盟书所提的全部条件,想必两位早已知道那盟书不是写给贵国皇帝陛下的,而是应赵王爷之求而草拟的。”
石梦全略一思考,道:“不错。”
武德帝道:“那么朕所承诺赵王爷的,以及赵王爷的意图,你们也都知道了。”
石梦泉道:“正是。”他尽量地不主动提供信息,而是等着武德帝说话。
武德帝道:“朕承认,当初赵王爷找上门来朕就决定与他合作间接帮他谋反是朕太草率了。两位大人回国之后请代为向贵国皇帝致歉。”
“陛下也是为赵王所蒙蔽。”石梦泉小心地措辞,“圣上一定会谅解您的。”
武德帝看了这年轻人一眼:对于玉旒云的厉害,耳闻居多,今日一见果然叫人不敢小觑。而这个石梦泉,多数时候人们提到他,都只是附带,没想到强将手下果然无弱兵。相比玉旒云的激烈大胆,他更加稳重,几句话答得既得体,又滴水不漏。假以时日,这两个年轻人会给天下带来怎样的改变呢?武德帝想,不知我还看不看得到?
“赵王的手下今日行刺母后,朕决不能跟此等恶人再有瓜葛。”武德帝道,“我西瑶同赵王之间所定的一切协议就此作废。今若以相同条件重新和贵国皇帝陛下立约,不知他是否嫌弃?”
石梦泉道:“圣上既然派玉大人和在下前来西瑶,就是有诚意要和陛下结盟,岂有嫌弃之理?不瞒陛下,玉大人是全权特使,她已和青锋太子殿下商议过了盟约的细节,若不是当日遇到些小意外,恐怕早就用印了。如今陛下也愿意结盟,那是再好不过。待玉大人醒来,就可签定盟约。”
武德帝道:“如此甚好。朕已派人去剿灭泰和商号余孽,临渊的凶徒今日就可落网。别处分号明日也会一体查封。不过,朕担心这些细作狡诈无比,恐怕还是向北方传递了消息。那么你和玉大人就有危险,而贵国国内情形也会出现巨变。所以朕决定今夜就将火炮和铸造书籍装船,明日我双方在船上签定盟约,二位就可从水路尽快归国。不知石将军意下如何?”
石梦泉惊了惊: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露声色,只是道谢:“陛下考虑的如此周详,在下先代玉大人谢过了。”
武德帝道:“我西瑶边陲小国,得贵国皇帝陛下赏识也是荣幸。今后我两国互市,必定造福万代。”
都是场面上的话。石梦泉也就以场面话作答。两人又絮絮客套了一阵,武德帝便起身告辞:“玉大人有伤在身应该多些休息。朕叫人装船恐怕还需要些时间。明日巳时出发,石将军看如何?”
石梦泉道:“全凭陛下安排。”一直恭敬地将武德帝送出了门口。
武德帝出了西宫体元殿天已全黑,他又往中宫慈安殿来。临渊虽然以四季如春而著称,但是秋夜还是凉意袭人,人间月色像是一片白茫茫的霜。冷风吹过,他的亲信太监不禁打了个喷嚏。武德帝道:“这么晚了还要你跟着朕东奔西跑,实在辛苦。”
太监道:“万岁说的哪里话?这是奴才的本分罢了。”
“本分?”武德帝笑了笑,冷风吹得他牙齿疼,一直颤到了心里,“世上有多少人是甘心谨守本分的呢?”
太监不待体味他的话,忽然指着前面道:“哎呀,那不是太子殿下和晋王妃么!”
武德帝随他所指看去,果然看到穆成雪和段青锋并肩而来。两人到了跟前都同他行礼。他就问:“你们是从太后那儿来么?”
穆成雪道:“正是。”
武德帝又问:“那么现在要回去了?”
穆成雪点点头。武德帝望着儿子,绿眸在月光下显得分外冰冷:“你呢?”
“儿臣送皇嫂回去。”段青锋回答。
“哦。”武德帝道,“时候也不早了,快去吧。”
两个年轻人便又欠了欠身,朝他们的去路上去了。武德帝出神地望了一会儿,心中发寒:父子之间竟然是无话可说的!如果当初……他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去——世上岂有这种“如果”?一切都只是“眼前”,此后才能讲“将来”。
于是加快脚步来到慈安殿,因为走得急了,出了一身的汗。
宫女通报进去,孝文太后升座接见,乃是在佛堂中——孝文太后是带发修行的出家人,武德帝也常年在枯云寺中礼佛,母子二人在蒲团上相对而坐,没有半分皇家风范。武德帝干脆叫太监和宫女都下去。他的亲信太监遵旨即去,而孝文太后的宫女却似乎不放心老太后一个人,犹豫着不动。还得孝文太后来吩咐:“晚了,你去吧。”她才慢慢地退了出去。
大门关上,里面只剩武德帝和他的养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儿臣……也有很久没有给母后请安了。”
孝文太后道:“你心中有母后,不请安也是孝顺。心中没有母后,便是请了安又如何?”
武德帝不答。
孝文太后又道:“再说,世间万物皆空。你心中有没有母后,你来不来给母后请安,有何分别呢?都是虚幻而已。”
武德帝道:“母后潜心修佛,果然佛学造诣高于儿臣。”
孝文太后道:“我和皇帝怎么可以相比呢?皇帝就算是身在枯云寺,还是一国之君。这都没有放下,说什么修佛?你若真有心,就把国家交给锋儿,这样一来,自然心思澄明,对佛法的领悟也会更上层楼。”
武德帝怔了一下,道:“锋儿这些年在母后身边,果然有些您老人家的风范。朕起初见他贪玩,还怕他将来会误国,原来朕的担心是多余的。朕看他再磨练些时候,将来国家交给他,朕也总算对的起祖宗。这都是母后的功劳。母后辛苦了。”
孝文太后道:“皇帝何必这样说。我嫁入你们段家,就是段家的人。我为段家教养子孙,那是应该的。”
武德帝道:“母后教训的是。就连儿臣多年来也多承母后手把手的指引,西瑶才能有今天。”
孝文太后轻轻一笑:“你虽不是我亲生,但是几十年母子,何必说话还拐弯抹角?你深夜来找我请安怕不是为了向我道谢吧?”
武德帝望着养母,没有立刻回答。
孝文太后道:“西瑶能有今天不能说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西瑶的明天如何,你希望跟我没有关系,是也不是?”
武德帝依然不回答。
孝文太后道:“牟希来几十年前就想杀了我,当时你没有答应,后来是不是很后悔?今天他没有杀成我,你是不是很遗憾?”
武德帝不能再沉默了:“老师和母后之间有误会,儿臣也很为难。”
孝文太后的表情似乎是在冷笑,但是并没有笑出声:“你很为难?我同你都是段家的人,西瑶是我段氏的天下,有哪个姓段的人不想国家好的?自家人同外人之间起了纷争,你需要为难么?”
武德帝咬了咬嘴唇:“儿臣知道母后所做的都是为了江山社稷,老师我所做的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儿臣不是小孩子,可不可以有自己的判断?”
“哦?”孝文太后扬了扬眉,“皇帝这是在怪我独断专行了?”
武德帝咬了咬牙:“儿臣不敢。”
孝文太后道:“这有什么敢不敢的?怪就是怪了,而且我老太婆也的确是独断专行——记得当初我建议你脱离楚国而独立,牟希来是带头反对的。他一说,你也就跟着动摇,是我坚持,这事才定了下来——你说我这不叫独断专行,叫什么?”
武德帝垂着头,感觉汗水正从自己的额头上淌下来:“母后英明。”
孝文太后道:“你不要口里说我英明,其实你心里一直怪我这样做太冒险,使西瑶同楚国结怨。你恐怕楚帝会怪罪下来,影响两国贸易,所以你就积极寻找新的靠山——赵王爷一上门,你立刻就答应了他。你又怕我再干涉这件事,所以干脆就不说给我知道,是不是?这就是你自己的决断了?”
武德帝道:“儿臣……儿臣知道这次和赵王爷结盟的决定太轻率才惹出许多麻烦,所以儿臣……”
“所以你就听了牟希来的建议,现在要转和楚国的那个什么公孙天成立约么?”孝文太后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像是钉子似的,钉住了武德帝不许他回避。
“不。”武德帝道,“儿臣……儿臣知道母后派锋儿去过樾国,所以儿臣猜想,母后应该是想和樾国皇帝结盟,所以儿臣已经叫人按照原来的盟书照样准备了火炮和《铸造秘要》,今夜就装船给玉、石两位大人。明日巳时,送他们从水路归国。”
“哦?”孝文太后略感意外,微微地眯起眼睛想把养子看得更清楚,好从他的神情来分辨他是否撒谎。不过武德帝半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