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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唐缺九州经典力作(套装共11册)-第6部分

小说: 唐缺九州经典力作(套装共11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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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看上去杜万里并不相信这种仪式,而且导亡师嘴里若有若无的嗡嗡声好像令他挺心烦的。突然之间,他从地上直起身来,猛扑向导亡师,狠狠一拳击打在他的头部。导亡师猝不及防,当场被打得两眼翻白,昏死在地。

    “滚开!滚远点!”被人们迅速按住的杜万里愤怒地咆哮着,“她没有死!她没有死!谁让你在那儿捣『乱』的,她根本没有死!”

    “她已经死了!你亲眼看着棺材入土的!”他身边的朋友叫道,“杜大哥,你必须得接受这一切!”

    原本肃静的灵堂由于这起突发事件而变得喧嚷、嘈杂。吊唁的人们不知所措,纷纷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亲朋们则死命拉住杜万里,不让他继续殴打那个无辜的导亡师。

    在这一片混『乱』中,只有女人纹丝不动,完全不受周围哗闹的影响。她只是凝视着哭喊不休的杜万里,两行清泪慢慢从眼眶滑落。许久之后,她才转过身,护着自己的肚子,悄悄离开灵堂。

    “还行吧?再喝两天,估计你就得有酒瘾了。”

    “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有酒瘾了。”岑旷苦笑着,端起事先放了解酒『药』的茶一饮而尽,直到休息片刻后,解酒『药』起了作用,脑子没那么晕了,这才顾得上讲述之前所阅读到的记忆。

    “真有意思,”叶空山评价说,“死的肯定是杜万里极亲近的人,所以他一直在灵位旁边哭哭啼啼,但死者偏偏和女人无关,因为她只是看客。”

    “但是这个女人也很伤心,”岑旷说,“我能感觉得到。”

    叶空山点点头:“那就更有趣了。比如说死掉的是杜万里的娘,杜万里主持丧仪,老婆只能在旁观看,倒是可以解释两个人所处的位置。但是当自己的老公发起疯来『乱』打人时,老婆也不上去阻止吗?”

    岑旷想了想:“的确,不合情理。”

    叶空山拍拍对方的肩膀:“你必须要学会从一切不合情理的表象中,推导出合情理的解释。老婆不去阻止老公发疯,只有两种解释:其一,这是个毒『妇』,巴不得老公死在眼前最好;其二,这两个人的关系,可能已经不是夫妻了。”

    岑旷一呆:“你是说,在丧礼的时候,杜万里已经把这个女人休掉了?”

    “那也许就是眼前这桩命案的根源,”叶空山说,“一个被抛弃的女人所能迸发出的力量,不会比一匹饥饿的狼少多少。现在我们已经大致有了一条主线了:他们俩曾经很亲密,后来分开了,男的搬到了青石,女的四处寻找,也追到了青石。然后两个人一起死掉。”

    岑旷的脸上现出索然无味的表情:“这么说来,这只是一桩无聊的情杀案而已?”

    “即便只是情杀案,也算不得无聊吧?”叶空山的笑容很暧昧,“还有鬼婴的问题没有解决呢。别忘了,杜万里可是莫名其妙『自杀』的,而那个婴儿,现在还被秘术师们监控着呢。”

    岑旷摇摇头:“我想,这些不过是技术问题而已。比如『自杀』完全可以由幻觉引起。我听说,有不止一种毒『药』可以让人在临死前产生各种恐怖的幻觉,导致精神崩溃,如果调配得当、『药』量适中,尸检时也很难被查出来。”

    叶空山笑得更加开心:“办案是不能光凭动机去推断的。虽然动机是查案的基础思路,但如果技术问题不能得到解释,动机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成立。”

    “那照你说,这不是情杀,会是什么?”岑旷有点不服气。

    叶空山『摸』『摸』下巴:“我并没有排除情杀的可能,但我认为,并不是我刚才归纳出的那个简单的步骤,他们俩曾经很亲密,后来分开了,男的搬到了青石,女的四处寻找,也追到了青石,这当中还有很复杂的细节。”

    “我不明白。”

    “比如说,黄炯在路上遇到了我,我给了黄炯一拳,我回到衙门被黄炯杀死了,这三件事都是真的,但是否就足够说明黄炯有杀我的动机呢?显然不是。我给了黄炯一拳,也许根本不能对他造成伤害,他也不至于为了这一拳而要我的命。我完全可能是回到衙门后,调戏黄炯年轻漂亮的老婆,结果被黄炯杀掉的。所以在这起我的死亡事件中,我给了黄炯一拳,虽然真实存在,却并不是造成结果的关键。”

    岑旷细细咀嚼着这番话:“你的意思是说,不要轻易给几个孤立事件之间加上因果关系,对吗?而且,你还想说明一点,单纯的情杀,在这起案件里动机不足够,因为鬼婴这种血腥残酷的手段,没有足够强烈的仇恨,是不能让一个女人下定决心的。”

    叶空山打了个响指:“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可见这世上只存在白痴,而不存在无可救『药』的白痴。现在,我已经听到了那个被我调戏老婆的家伙的脚步声,我们先听听他带回来点什么好东西吧。”

    黄炯满眼血丝,眼眶浮肿,看上去这两天也没怎么睡好,被那个未知底细的鬼婴折腾得够呛。信鸽送来的密信不能太重,所以那张特制的绢帛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叶空山一挥手,岑旷很自觉地把信拿到光亮处读起来,并且脸『色』很快变了。

    “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岑旷说,“根据这份资料,杜万里是真的丧妻、丧子,死因是妻子杜秦氏难产,儿子刚刚生下来就断气了,杜秦氏也悲痛而死,为此还专门举行过一次导亡的丧仪。丧仪之后,他就离开了南淮。而这份资料上面还有对杜万里夫『妇』的相貌的描述。躺在这里的这个女人……相貌和描述中的一模一样,尤其下巴上的那颗痣是很明显的标志。我想,这就是她总要蒙脸的原因,不然那张脸会引起恐慌的。”

    “越来越有趣了。”叶空山竟然不觉得吃惊,“这么说来,你看到的那个灵堂,就是杜万里为这个杜秦氏准备的,他那么伤心也是因为自己死了老婆——但老婆偏偏站在人堆里看着这一切。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又活过来了,先欣赏了自己的灵位,再追踪到青石来寻夫,并且生下一个鬼婴,把丈夫吓得『自杀』了。够得上恐怖小说的素材了。”

    “已经不只是恐怖小说了,”黄炯的声音听起来老了二十岁,“就在这只信鸽飞回来的时候,金焕铁尝试着对那个婴儿使用读心术……然后他就发疯了。”

    金焕铁此时正被几根绳子牢牢束缚在床上,否则他一定会挣扎起身。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疯狂的意味,嘴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拼命扭动着身体,对谁的问话都没有半点反应。这位在宛州颇有声望的秘术大师,此刻活脱脱就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你不是说,只是让秘术师们控制住那个婴儿吗?”叶空山问,“怎么又会去施展读心术?”

    黄炯很郁闷:“金焕铁太自信了。虽然他也知道鬼婴的厉害,但像这样被一个小小的婴儿牵制住,让他觉得很没面子。所以就趁着我去检查信鸽带回来的信件时,他冒险进入囚房,想要探查一下这个婴儿的思维。”

    “老子手下的魅都还不能把握好读心术,这个老梆子倒很有自信啊,”叶空山哼了一声,“尤其是对着一个精神力那么强的怪物,他根本就是找死。”

    其他几名秘术师都有些无奈:“我们都劝老金不要冲动,但他就是不听,反而讥笑我们胆小。我们也拦不住他。”

    “拦不住他?”叶空山好像想到了什么,“既然如此,弄点能拦住他的人来。”他转头对黄炯说,“调几个人过来,把这些不安分的秘术大师都给我看紧了,谁也不许进囚房一步,只准在外面干看着。”

    金焕铁还在徒劳地挣扎,那把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胡子被弄得『乱』糟糟的,好似一丛杂草。

黑暗之子七() 
已经是深夜时分。模糊的视线里,一切事物的轮廓都显得扭曲变形,呈现出狰狞而张牙舞爪的姿态。但仍然可以勉强辨别出,眼前的场景并不是在城市中,而是僻静的荒郊野外。而那一点点飘浮在半空中的碧油油的磷火,说明这里应该是一片坟地。食尸的鸦群从坟地上空掠过,不断发出不祥的叫声。

    月亮在天空『射』出阴惨的光芒,凄凉的月光慢慢在坟场中穿行而过,不断照亮各种各样或简陋或华贵的墓碑。最后,月光停留在一块样式普通的汉白玉墓碑上。借着惨白的光线,可以看清墓碑上写着的字:亡妻杜秦氏之墓。

    墓碑上的字开始像水纹一样波动起来。白昼的光亮……哀伤的人群……刺耳的哭声……飘飞的纸花……沉重的棺材……讨要工钱的力夫……最后一铲盖在棺材上的土……杜万里的号啕……

    这是一段无比混『乱』的记忆,跳跃而破碎,就像是一册画本被人莫名其妙撕掉了许多页,而且还伴随着一种很强烈的情绪——痛苦。

    痛苦。很深沉的痛苦,就像是有钝刀『插』入心脏,一点点碎割,一点点翻搅,让痛的感觉充斥到每一滴血『液』,每一个『毛』孔。

    这一段混『乱』过后,记忆重新趋于稳定,我们这才能看清,墓碑前方一直站着一个人,正是这记忆的主人。她正如鬼魅般站在那里,死死盯着墓碑上的文字:亡妻杜秦氏之墓。

    她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土,手里抱着一个婴儿。月光悄然照亮了婴儿的面孔,那张脸和命案现场的鬼婴一模一样。

    她抱着婴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上面有一个大洞的墓『穴』,看着墓碑上那浅浅淡淡的几个字:亡妻杜秦氏之墓。

    “多么绝妙的怪谈故事!”叶空山拍起手来,“难产而死的母子二人从墓『穴』里爬出来,足够把青石城的小孩们吓得半夜睡不着觉!”

    “可这的确是我刚刚感知到的,”岑旷说,“我保证,虽然我有可能漏掉了许多细节,但绝不会添加一丁点虚假的成分。”

    叶空山手里撕扯着一只肥肥的烧鸭:“我没有怀疑你的职业水平,所以我才在为你的观察结果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僵尸还魂,鬼婴复仇,多么简单明了的结论。”

    “会不会是她的记忆出了什么错?”岑旷眉头紧皱,“她已经濒临死亡了,也许精神也正在一步步走向混『乱』和崩溃。”

    “为什么一定是出错的呢?”叶空山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那些记忆为什么不能都是真的呢?”

    岑旷提高了声音:“因为讲不通!就像被强盗杀死的书生不可能灵魂出窍盯着自己的尸体一样!杜秦氏早就难产死了,有仵作的验尸证明,这个女人怎么可能还保有杜秦氏的记忆?一个死人复活了,从墓『穴』里爬出来,事后还乔装去参加了自己的丧事,尸变吗?”

    叶空山微笑着摇摇头,示意对方不要激动:“不要进入思维的误区。很多骗局是一戳就破的。比如我跑到『妓』院里,往脸上涂脂抹粉,我就是『妓』女了吗?”

    岑旷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女人……杜秦氏……她其实没有死!”

    “孺子可教,”叶空山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我们可以把因果关系联系到一起了。杜秦氏当年的确痴恋着自己的丈夫,但杜万里显然对她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深情款款。他也许是另有所爱,也许就是厌倦了,总之想要摆脱杜秦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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